《被嫌弃的我们》远方无城

5、可是我们都做不了主

　　1
　　李浩一进办公室就看见他妈黑着脸坐在那里，他心里一下咯噔。
　　班主任见他进来，笑道：“你小子，一下课跑哪里去了？物理老师说你上节课很不认真呐！”
　　李浩笑嘻嘻走进去：“老师好，有个朋友生病了，我去看看他怎么样”，说完转身向他妈喊了声“妈”
　　“男生女生？”他妈瞪着他。
　　“男的男的，”李浩依旧笑着，“罗峰也认识！”
　　“我叫你家长来，”班主任在一旁解释，“是见你没去夏令营，想和你家长商量一下”
　　说完，他看了看李浩和李浩他妈的反应。
　　“我都不知道他没去夏令营！”他妈说着就来气，手指用力向李浩所在方位戳了戳“这小兔崽子，昨天还在家里假模假样收拾东西！”
　　李浩只笑嘻嘻看着他妈挠挠头。
　　“你还笑”他妈剜他一眼。
　　班主任见状，拍了拍李浩后脑勺：“你小子，这个节骨眼别想些其他的，现在最要紧的是读书！”，又看着李浩他妈道：“索性夏令营报道的时间有三天，李浩明天去也是一样的”
　　李浩本来也是为了江小丽才来学校补课的，如今江小丽都不在，他自然顺坡下驴，笑道：“好好好，我还是去夏令营”

　　2
　　“你把手机还给我！”江小丽皱着眉压低声音向她妈吼道，她不想在舅舅家吵，更不想周琴和陈瑶知道她和她妈吵架的原因。
　　那晚李浩送江小丽到楼下，刚好被站在楼上窗子前打电话的陈燕看到，当晚陈燕也是顾及在娘家压住没发火，第二天天一亮就叫醒了江小丽说要带她回省城。
　　江小丽被叫醒，还处在迷迷瞪瞪发懵的状态，外加心里还在赌气昨天她妈打她的一耳光，就梗着脖子冷声道：“要回你自己回，我不回去，还有后天开始就要暑假补课！”
　　陈燕立在门口抱着胳膊，冷眼不说话，看到江小丽枕头旁放的手机，冲上去一把抓起，直接点进□□翻聊天记录，好死不死江小丽昨晚最后聊的人就是李浩。
　　“我说你成绩怎么差成这样，原来是谈恋爱了，怪不得要留下来！”她妈翻着聊天记录怒火中烧。
　　“你既然看了，就该知道我和他昨天才加好友，聊天内容也是关于学习的！”江小丽猜到她妈看的是什么，可她觉得身正不怕影子斜。
　　“我不管，”陈燕很强硬，也坳着一口气，“反正我昨天就决定带你回去的，你这个成绩在这里补，补得起来什么，考那点分诚心丢我脸？！你不要脸，我还要！”
　　江小丽不敢相信她妈会说这样的话，睁大着眼盯着她妈，语气变得硬邦邦的：“手机还给我！我不回！”
　　陈燕见她还给自己甩脸色，也是气急了，不再好言相劝，掀开被子就去扯她：“由得了你！不走也得走！”
　　江小丽始料未及，没有半点防备，重重地摔在地上，疼得她眼泪一下子滚出来，她终于不忍了，嚎哭道：“我不走！”
　　“这么多年你管过我吗？现在要我走就走，问过我的意见吗？”江小丽拖着哭腔尽情抱怨。
　　陈燕见她死抓着床垫，故意和自己作对，气得火冒三丈：“江小丽，你存心要丢我的脸是不是？！”，她也气昏了，思路不清晰，点着头，脑中盘算着，忽然冷笑扬高了声，道：“好！好！不走！那我们现在就去学校找老师！找他！叫他家长来！我倒要看看是这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说着她也不顾江小丽摔伤没，用尽全身力气把江小丽往门外拽，江小丽见她妈动真章了，又听见外头传来靸拖鞋走路的声音，她知道是她舅母来听墙角，她慌乱地向她妈说：“妈！妈！妈！我回去！我回去！我听你的！”
　　她妈依旧拽着她不松手，江小丽急的痛哭流涕地恳求：“妈啊！妈啊！别这样，算我求求你了！”
　　她妈终于松了手，冷冷瞥她一眼，以胜利者的姿态哼了一声。
　　那种屈于强权非主观意愿的服从的委屈感席卷了江小丽整颗心脏，她为自己的无能为力与不甘放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3
　　回到省城，江小丽并没有见到她弟弟，江凯去了夏令营，要暑假结束才回来，因此这一整个暑假都是陈燕和江小丽待在一起。
　　前三天，江小丽都把自己锁在屋子里，用绝食做无声的抗议，陈燕也任由她，甚至叫都不叫她吃饭。
　　第三天的黄昏，她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出来客厅，黄昏的晚霞透过阳台的落地窗帘把屋子照得凄怆，屋里寂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陈燕上班去了。
　　江小丽打开冰箱，抓出一袋面包片，狼吞虎咽塞了一嘴，倒了一杯冰牛奶，咕噜咕噜下肚才觉得身体有了力量。
　　吃完后，她就去陈燕的房间翻找自己的手机，所有角落都搜查一遍，都没有。她有些失落，忽然想起一个人，立刻奔到客厅用座机拨通了一串号码，响了三声后那边就接通了，江小丽正准备叫“爸”
　　那边就响起一道亮丽的女声：“喂，你找谁？”
　　江小丽的心忽然扑通扑通的跳，她冥冥中猜到什么，喉头哽噎，还是说出：“江涛在吗？”
　　“你是谁？”那边警觉。
　　“我是他女儿”江小丽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那边沉寂了片刻，江小丽听见一阵电流声才知道没有挂断，接着那边的女声小声抱怨道：“来接！你女儿！”
　　旋即类似丢手机的声音响起，期间夹杂了一句女声的抱怨，江小丽在心里分辨了很久才接收到那句话“不准接她回来！”
　　“喂，小丽”他爸爸似乎刚刚睡醒，声口倦怠，“怎么了？”
　　江小丽用手指卷着电话线，要开口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喂？”她爸爸见没回应提高了嗓子。
　　“爸……”江小丽一张嘴就哭了出来，“我想……回家住”最后几个字声如蚊呐。
　　听筒那边啧了一声：“上次来找你不是和你说了嘛，爸爸这里不方便，况且你这么个女孩子和我住，很不合适！”
　　江小丽咬着嘴忍着不哭出声来。
　　“你不是该在学校补课嘛！”她爸突然想到，找到这个借口后他的语气硬气多了，“小丽啊，你从小成绩就差，还不趁暑假好好补补，到时候没考上大学你怎么办？”
　　“你也要和你妈多打电话，你们关系这么僵终是不好的，”她爸似乎在床上翻了个身，有借口不接她回家他放松多了，“况且，当年我和你妈都是谈好了的，我帮她在省城买了房子，你和你弟弟都归她，爸爸这边也为难，你要理解我啊……”
　　江涛还在喋喋，江小丽心凉了大半：“她是谁？”
　　“谁？”他爸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想了一下才“喔—”了声，也不打算瞒了：“她是你贾阿姨”
　　“你不怕弟弟知道？”江小丽不听他啰嗦，知道他怕什么。
　　她爸好像真得被吓到了，听筒里响起他从床上坐起被子的窸窣声“小丽啊，你可别和……”
　　江小丽扣上电话，忽然冷笑了，原本淌着的泪早就干涸在了脸颊上。
　　谁都不在乎她生不生气，谁都不在乎她高不高考——甚至从来没想过她的成绩为什么差。她看着窗外的晚霞，觉着那样热烈而辽阔的天下，她只是孤零零一个人，从此就真得无家可归了。

　　4
　　许万里来的那天，江小丽正在房间做英语完型。
　　她妈叫了她三次她才慢吞吞出卧室，一打开门就看见一个穿白衬衫的微分碎盖男生坐在沙发上和她妈聊天。
　　听见她卧室打开门，陈燕和许万里一起望过来。
　　江小丽和许万里四目相对，她见许万里对着自己笑盈盈的，那笑不是礼貌的笑，却像是在说“好久不见啊，江小丽”，江小丽头皮发麻，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还愣在那儿干嘛！”陈燕见江小丽迟迟不过来，走过来拉她，说：“这是我给你找的家教老师，许万里”
　　陈燕走到江小丽的身旁，忽然凑近她的耳朵小声道：“你被畏畏缩缩的，他可是省大学的高材生，一般人找都不去，要不是我们认识的缘故，他才不来给你补习，认真学哈！”
　　“认识？”江小丽疑惑。
　　“以前的邻居，他奶奶和你外婆关系还不错，也是你外婆给我说了我才想起来找他”陈燕挽着江小丽的胳膊。自从那天和她爸通过电话后，江小丽主动和她妈示好，两人的关系倒也缓和了。
　　可是对于许万里，江小丽半分没有印象。
　　等江小丽走近，许万里站起身来，对着江小丽笑道：“这个暑假我们一起努力咯”
　　他实在太高了，江小丽才到他胸膛，不得不仰望他。
　　陈燕早就和许万里沟通过江小丽的成绩，但当三个人在沙发落座后，许万里还是笑着发问：“你期末考试在年级排多少名啊？”
　　江小丽没猜到他这样直接，立刻羞红了，有些不好意说出自己成绩。
　　“659名！”陈燕见她埋着头，替她回答。
　　“这个成绩，想考好大学难哦！”江小丽觉得他是故意的，她恨恨地抬起眼皮偷看他，发现他一脸嘲讽的笑着凝视着自己。
　　一股恐惧感立时包裹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