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霍】繁星》长空asakori

63、情歌的情歌

　　容祖儿是几乎没来过酒吧的，曾经有人说小朋友不好去那种地方，很多年了，那个人又一直把她当小朋友。
　　李斯丹妮借故说要去那边陪朋友，丢下她跟李导演在一起，尽管是让她感到安心的合作伙伴，但从未在未经霍汶希准许的情况下，私自与人到酒吧来，更何况面前坐着的这个人，容祖儿并不能把准她怀着的是什么心思。
　　李导演却很是游刃有余的样子，晃着酒杯，昏暗的灯光下，透明的酒液看起来很是诱人：“听Joey的歌，情感表达很丰富，很容易令人共情，我想这是喜欢Joey的原因。”
　　面前还是一杯没有酒精的黄油啤酒，刚才两位“酒友”问她想要什么，容祖儿在一堆不太认识的酒里选择了最有安全感的这个，没有酒精的味道，让她可以在酒吧里做一个清醒人：“其实人也不是一开始就那样感情丰富的，刚出道的时候，他们让我唱歌，市面上流行的惨情歌，唱哭了无数听众，但其实唱歌的这个人，并不太理解歌词的意思。”
　　“后来就理解了？”李导演问。
　　“后来……随着阅历慢慢增加吧……”容祖儿抿着唇苦笑。
　　“其实成长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你每一次把那些经历化进唱歌的情感中时，也是在每一次地自剖内心。”李导演似是会读心的眼睛盯准了她，一面品啜着沾了盐边的玛格丽特，一面试探着问，“很痛吧……”
　　提起来的时候，胸中似乎浮起一丝酸涩，容祖儿没想到一个MV导演会跟她谈从前的音乐，她的歌在内地受众并不广泛，可李导演明显做了很多的前期工作。她会问歌手唱得痛不痛，好像跨越很多年在安抚那时候总是唱歌唱哭的小容。
　　容祖儿有些失神：“现在……已经不会痛了。”
　　“怎么不会痛呢？心再麻木，那也是跳动的柔软的心啊！”李导演笑了笑，“李斯这个大喇叭，应该没有瞒住你，她一定告诉过你，我喜欢过女孩子。”
　　她自己提起来，容祖儿倒觉得没必要了，忙说：“我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可提起的往事。”
　　“是吗？”李导演有点意外，笑着放下酒杯，“我只是怕你有压力。”
　　“不会的，我也喜欢过女孩子。”容祖儿状似安慰地这么一提，她也怕李导演在与她做朋友时，会有不应当的压力。
　　“现在已经放下了吗？”李导演又问。
　　容祖儿一怔，其实在心里寻思了一番应该讲哪一段感情，她的感情既不复杂又不多，但每每提起来总像是禁忌，她只能搪塞说：“算是……放下了吧……”
　　李导演却是会心一笑：“你看，女孩子的心思就是会更细腻，什么感情都断不干净，有时候宁愿抱着回忆活。”
　　李导演话里有话的样子，但容祖儿可不是要讲自己抱着回忆活，没法去解释，她低头浅笑：“难道李导演有忘不掉的旧情人？”
　　“过去的事，不提它了吧！”李导演挥挥手挥走这些往事，借着酒吧昏暗的灯，看着对面轮廓模糊的人，“但是Joey，你觉得……喜欢女孩子的人，是不是会一直喜欢女孩子，而没有与女孩子谈过恋爱的人，是不是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呢？”
　　容祖儿没想到她会问这些话，朋友都知道容祖儿的恋爱经历并不顺畅，没有人会找她认真谈论感情话题的，至于霍汶希，在经纪人的面前谈感情一向是禁忌，她不过只能倚恃着那一点偏爱，不停地试探而已。
　　“我不知道。”她只能这么回答。
　　李导演的嘴边始终挂着浅浅的笑，被酒吧灯光一晃，全然变得没那么有攻击性了，哪怕是问这种极私人的问题，也让人觉得像是朋友闲谈。
　　“其实有时候谈合作，也不全是像你们公司只管艺人喜好和能力适配的，在内地这个对感情相对保守的地方，有一些公司会去查你的性取向。”李导演想起来就摇摇头，“好无聊的调查！我常常会想，到底是因为我喜欢女孩子才谈恋爱，还是我喜欢这个人她正好是女孩子。”
　　容祖儿不语，李导演状似说她自己的话，其实全砸在了容祖儿的心坎上，印象中似乎霍汶希从未真正介意过她喜欢过女孩子，却又处处表现得两个女孩子之间就是不可能，于是才有这段处处都是回应却又从来不会有结局的爱。
　　见她脸色有变，李导演明亮的眼睛动了动，扭转话术谈到容祖儿身上去：“Joey是谈过女孩子也谈过男孩子的，看到你我才会想，或许爱就是爱本身吧，如果真的爱到某一种程度，再谈性取向，就过于狭隘了。”
　　“爱本身又应该是什么样子呢？”容祖儿听得入迷，怔怔地不知道是在问李导演还是在问自己，“是不顾一切地向全世界宣称，还是画地为牢把爱人保护起来？”
　　“保护？这样讲是不是太自私了？”李导演观察着容祖儿微妙的神情，试探着问，“真的爱她，就该知道她想不想要你这样保护的。强加的东西，到底是爱么？”
　　容祖儿思忖着喃喃：“又或者说，有的人你知道你们彼此是相爱的，但也同时知道永远也不可能真的□□人……”
　　“Joey心里有人了？”李导演索性忽然一问。
　　容祖儿果然有一瞬间的大脑空白，然后别过眼否认：“没有。”
　　“不敢说？”李导演了然一笑。
　　“真的没有！”容祖儿忙答得更坚定一些。
　　李导演唇角微挑，那一杯玛格丽特对于她而言其实什么也不算，但在这样的气氛之下，却总觉得自己醉了些许。又像方才的突然袭击，李导演骤然表白：“那我要说，其实我很喜欢Joey。”
　　容祖儿以为她在调笑，愣了一下然后笑笑：“你说过了。”
　　说过了？是交朋友的那种么？她的确是霍汶希带出来的，才惯是会转移话题，李导演摇了摇头，换上一种更加虔诚的态度，极认真地重复：“我是说，我喜欢你！”
　　没有人教过她在这种突然被朋友表白的情况下应该怎么做，容祖儿不知所措地呆在那里，有稍许想念从不这样跟她坦白的霍汶希，不知道霍汶希会不会料得到有这种状况，但在这种状况之下，容祖儿居然就这样顺畅地想起她来。
　　“你在说什么啊……”她逃避闪躲着，目光往昏暗的酒吧尽头去，内心里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她在想有个人来救她。
　　李导演看出来她的无所适从，但到这种地步，有些话不说就不再有机会了。李导演没有贸然上去，她说话还是很温柔，试图安抚容祖儿过于波动的情绪：“我为什么一直没说呢？是因为我看得出来Joey心里有人了。”
　　容祖儿低着头，她们说的心里有人，难道就这样明显的么？但骗谁也骗不了自己，过往的情史不丰富但都很长，可二十多年过去了，谈到“心里的人”，她还是只能想起霍汶希——不可说的禁忌。
　　“我说我没有……”
　　李导演并不听她解释，而是兀自对她现有的感情加以评判：“如果有一段爱却不能彼此承认，那你们永远都走不到爱最美妙的那个阶段，你属于我，我也属于你。”
　　“那是一种选择，我可以选择用其他的方式去爱。”容祖儿不同意。
　　“不，那是一种权利。”李导演评断得很笃定，“爱人的义务和权利同样对等，她不给你，却要占有你的全部感情，那不公平！”
　　“公平不公平不应该由我们来定义……”对比起来，容祖儿的反驳很是心虚。
　　李导演继续踩在她的心虚上：“你是当事人，这该由你定义的！”
　　“好了！”容祖儿不想再讲关于感情的议题，强作愠怒的模样，想强行结束李导演没道理的示爱，“李导演，我想私人感情上的事情讨论得已经过多，是不是有一些越界了？”
　　“越界么？”她这样讲，李导演觉得又可怜又可笑，看着想生气又不愿意与人生气的容祖儿，认真地替她剥清二十多年都搞不明白的感情，“在那一段感情里，你是不是也常常担心自己越界呢？别忘了，Joey，‘越界’是我们这种朋友间才会有的表达，真正的爱人之间，是没有界线的。”
　　“两个独立的个体中间就一定会有界线，界线的设置有时不是针对感情的，而是在全盘的考虑下，为了对方着想。”容祖儿其实很茫然自己的这套理论，但最近她似乎想明白一些，李导演所说的话击中得很精准，她所作的辩解也不知道是在为谁，容祖儿叹了口气，最后说，“李导演，我们所处的环境不一样，你不会理解我所说的。”
　　“Joey，我是想说，你所说的那种感情也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它可能不是爱情。没有人可以打着爱你的旗号剥夺你爱别人的权利，过分的占有与控制，其实是在消耗你的感情。”李导演不明不白地说着，看着持续回不过神来的容祖儿，笑了笑索性把那句“我喜欢你”也一并推翻，装着只是开了一个不太合适的玩笑，“刚才的表白是不是吓到你了？忘了它吧，我只是想确认你心里是不是真的有人了。”
　　那样认真的表白，也是可以开玩笑的么？还套着她的话说了这么多感情上的认识，容祖儿觉得自己这个笨蛋又被人耍了，但导演大概也跟演员一样，演戏演多了让人分不清真假。她笑了笑，抿完自己杯中最后一点黄油啤酒，想用天后的风度云淡风轻地接受这一切，然而眼前忽然出现一个盒子，李导演从包里摸出来的东西，放在了她的桌面上。
　　“送给你。”李导演笑着，脸上尽是朋友的善意，“合作两次了，还没有送朋友礼物呢。”
　　“谢谢！”容祖儿受宠若惊地收下来，那种善意她是没法拒绝的，心里只有胡乱揣测了李导演的自责不安，“我……我都没有准备什么……”
　　“我知道你喜欢米菲，但我想，你家里应该已经有一堆米菲了。”李导演没介意朋友没准备回礼，只是笑着看她拆开那个不大的积木盒子，“既然送米菲不够独特，那我想，不如送一个风车吧！你把它拼好，就会是一个……郁金香庄园里的风车。”
　　她解释完的时候，礼物也正好拆完了，容祖儿看着手里积木盒子里的图纸，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
　　——荷兰风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