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霍】繁星》长空asakori

32、不配

　　会到环球影城这种小朋友和年轻人谈恋爱的乐园来玩，是霍汶希从不曾想象的。很早就成为大人的经纪人，觉得心底的一抹纯真是她事业道路上作为牺牲品的代价，其实她大了她的艺人没多少，至少还不到一代的年龄差，却很早就被人叫“老母”，好像她天生就该做妈妈。
　　但被容祖儿拉着逛东逛西时她是一点也不抗拒的，非但没觉得丢了大人的脸面，反而觉察出自己内心的那堵坚硬的墙也在慢慢融化，告诉她其实霍汶希也有小孩子心性。
　　她嘴上依然嫌弃，但嘴角始终扬起。
　　“好幼稚啊！我都不会带Hanni来！”
　　大经理人陪着大排长队坐了小火车，车上都是妈妈带着半大的孩子，自己身边这位，腿长到快要放她不下，只有看功夫熊猫看直了的眼睛，跟那些小孩子一模一样。
　　容祖儿并不觉得自己被吐槽，而是精准地捏到了她话里自不在意的重点：“也就是说……你为我做的一些事情，其实不全是你会为Hanni做的咯？”
　　霍汶希又是噤声，她知道容祖儿在点什么，那天晚上自己口不择言说的话，全被她记在心里。歌手仔的记性从小就厉害，出了快一千首歌还大部分都能记住，更何况是经纪人说的话，一开始是当圣旨听的，后来是故意记住好做谈判筹码，再后来……什么细节她都记在心里，表现出来时，就听话到让霍汶希心颤。
　　“霸天虎过山车！”许是又要被她的目光灼痛了，霍汶希扭头便望见被拧得七弯八拱的过山车轨道，兴奋地向小朋友提议，“敢不敢试一试大人们会玩的刺激玩意？”
　　“我不去！”容祖儿很迅速地拒绝了，像怕被霍汶希拉住似的，往旁边挪了一步，抬头望那个看着就晕的过山车。
　　“这么怕？不挑战一下？”霍汶希故意要勾她。
　　“打死我都不会去的！”但小朋友已经不会吃这样简单的激将法了，装着被那边卖气球的阿姨吸引，不想搭理霍汶希这个离谱的提议，“Mani你看！有小黄人气球诶！”
　　“Hanni都不会玩啦！”霍汶希啧啧嫌弃着还是跟上去。
　　“我不管，你买给我！”容祖儿不依不饶，如果不是口罩遮住，阿姨一定能看到天后噘着嘴撒娇。
　　霍汶希一脸无奈，抬头看着这一大堆气球，花花绿绿的看得人头晕：“好，你要哪一个？”
　　“嘿！”容祖儿伸手一指，“我要飞得最高的那一个！”
　　好有好胜心啊她……霍汶希腹诽着，老老实实付了钱拿走那个可能只是绳子比较长才飞得高的气球，递给等了许久的小朋友：“是因为I’m proud to fly up high吗？”
　　“不准唱那首歌！”容祖儿眉头一皱，一边理着气球线在自己手上仔细地挽了一个结，一边仰头看着那个穿背带裤的小黄人，找了个长凳坐下来。
　　逛了这么久正好歇歇脚，但小朋友玩累了，大朋友却还没玩累，霍汶希戳了两下手机便把红点覆满的工作窗口给关掉了，然后调整镜头，对准正好在对面的霸天虎过山车。
　　“哇——容～祖～儿～我好佩服你啊！”
　　好夸张的夸奖声从身边传来，容祖儿惊觉大经理人这么多年是不是因为重点培养未来影后，搞得她自己也演技见长，镜头怼到她的面前，容祖儿当然知道她在录vlog好给粉丝交代，但她怎么还记着过山车的事，容祖儿瞪大了眼：“干嘛？”
　　“你不是在上面吗？”好欠揍的语气。
　　“傻啦你！”仗着镜头在，惊呼变成对这个笨蛋的大胆输出，容祖儿拒绝得比什么都坚定，“我怎么可能去啊！还有自己的梦想要追寻……”
　　“命还是只有一条啊……”霍汶希看看镜头屏幕里的人，又看看离自己这样近的人，越看越觉得可爱得紧。
　　“对咯！一天也只有太阳东升西落的一次哦！”容祖儿伸手盖住她的镜头，好似撒娇，“不要录了吧……”
　　还要借机录vlog，和约她出来她却在处理工作有什么区别？霍汶希却不以为意，晃着镜头要躲开她的遮挡：“你的粉丝有段时间没见着你了，再不给他们一点新鲜的容小姐看，他们会以为我把你给吃了！”
　　容祖儿抿着唇，觉得被口罩捂得有些闷，但心里更闷，她倒希望霍汶希真把她给吃了，只是这个人满身的生人莫近，熟人……好像也不行。
　　索性便又一歪头赖在她肩上，挪了挪又蹭了蹭身子，逼得霍汶希要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容祖儿诡计得逞地一笑，如果不是被口罩遮住，抬头便有温热的气息拂在霍汶希的脖根。这下不用她出声求，霍汶希也知道要关镜头了，无奈地僵直身子，却再也不忍心抽出肩膀把她推开。
　　“靠着我很舒服么？”霍汶希不觉得，她虽然比容祖儿有肉，可也不如肥妈好抱。
　　“特别舒服。”容祖儿认了下来，那是谁也给不了的满足感。
　　“我记得你有一次去相亲，人家带你去看《狂野时速》，你却以为他要你靠他的肩膀，于是在人家肩头狠睡了一觉……”容祖儿总是闹剧一样的相亲经历，霍汶希想想就觉得好笑，“他比我高吧？还要比你高才对，靠着才舒服。”
　　“可是他根本就不是要我靠，电影播完还问我怎么连《狂野时速》都这么好睡！”容祖儿叹了口气，“肩膀不是高才靠着舒服，是让你靠的肩膀，你才靠得舒服。那一次，他的肩膀生生把我顶醒，我醒来一句温柔的话都没有，他看我的眼睛里只有满满的嫌恶。于是我就暗暗下了决定，这辈子一定要找一个能让我靠得舒服的人。”
　　霍汶希被这样直来直去的暗示吓得不轻，身子一动又要本能地挪开，容祖儿这次却没让她走，双臂环住她的腰，硬把自己整个人塞进她的怀里。
　　“祖祖……”
　　“你不是想知道那个时候我跟Noven做了什么吗？”容祖儿苦笑一声，“她只是让我抱，我觉得很安心。”
　　索性就让她抱吧！反正今天的事情谁也不知道，过后也不会再提起，就当今天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特殊的一天，就当她是要给足了安全感，歌手仔才有底气去乘风破浪。
　　就当也是在满足她自己，毕竟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声音，这个小朋友无论被抱在谁的怀里，她好像都会忍不住的妒忌。
　　摩天轮启动的时候，星星已经慢慢地显出光泽了。霍汶希坐在封闭的透明车厢里，看着对面容祖儿被夜空微光勾勒出的侧脸，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年轻人的告白总选在摩天轮上。
　　在远离世界烦嚣的狭小空间里，只有你和我难以抑制的悸动的心。
　　“那个节目，还有几天就要开录了，初舞台的歌和舞，你准备好没有？”没话找话才找到工作上来，霍汶希忽然问。
　　面对经纪人面上的忧色，歌手本能地就要回应，勾起手指要在她面前汇报表演一回，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这次准备选正当流行的手指舞，对我来说也是一个挑战，还有几天时间足够充裕，就是不知道内地的观众会不会买账……”
　　“Mani啊！”话说到一半，才觉察出不对劲，摩天轮在慢慢地往上爬升，话头却被霍汶希扯到工作上去了，容祖儿放下要示范的手，一脸无奈地盯着霍汶希，“能不谈工作吗？就这么一小会儿……”
　　“那要谈什么？”霍汶希有点懵。
　　她好像完全忘记“要在摩天轮的最上面说爱”这件事，又或许只是装傻故意避过，容祖儿觉得扫兴，但又觉得早该预料到她是这种反应，于是又歪过头去看外面的夜空，升得高了一些，能看到更广阔的深蓝了。
　　“Mani，我们之间二十多年，难道就只有工作可以谈么？”
　　“除了工作之外……家人一样的感情，你早就知道的啊！”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找另外一个人做家人吧？”容祖儿叹了口气，她似乎从没有这样反感过“家人”这两个字，可霍汶希常常就提起，仿佛是什么坚韧不摧的挡箭牌，“在我们还是陌生人的时候，在你还没有Hanni的时候，难道那样年轻有为的经纪人，就想着要找一个灰头土脸的小朋友做女儿？”
　　霍汶希也时常想起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那双圆溜溜亮晶晶的眼睛像小狗一样地把她盯住，年轻的经纪人招架不住，兵荒马乱地就去找老板说“她一定是未来的天后”。可二十多年过去，成为天后的小狗却很难再这样坦然地直视她了，容祖儿只给她一个侧脸轮廓，好像随时会被吞噬进无尽的夜空里。
　　“Mani，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信得过我，你就说真话。”容祖儿在问她，却没敢看她，目光凝在玻璃反出的霍汶希模糊的脸上，声音几乎哽咽，“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有。”霍汶希的声音也发颤，极尽克制地肯定下来，但容祖儿唇角微微挑起又放下，她能承认大概无非是因为自己并未对这个“爱”下什么定义，如果Hanni这样问，她一样会认。
　　“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不会比你更晚吧。”
　　容祖儿喉头有一丝发哽，她回头看霍汶希的时候，才发现那种真诚的目光，一点也不像在说假话。
　　“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不说呢？”
　　“我说过很多遍了，但从来都不被相信。”
　　“那是因为你总是当开玩笑，一点也不严肃认真。”容祖儿觉得，自己反正是永远也搞不明白她的，商人的话术变化多端，歌手可没有这样的专业素养，就算不像在说假话，也不确信她是不是在说假话，容祖儿扭头又望着天幕上的星星，“马上要到顶了，你能不能再说一次？”
　　“刚刚在下面我也说过了。”霍汶希也扭头去看，“你不信。”
　　容祖儿没搭理她，只是看到视野里出现那一根竖立的中心针，提醒道，“到顶了，Mani。”
　　话音刚落，焰火晚会忽然拉开帷幕，一丛烟花从下面升起，端端绽放在深蓝的空中。
　　“那么，我爱你。”
　　然后便是更多的烟花，像是满天的星星都一同盛放起来，一朵一朵铺满眼前的夜空。她告白的声音便隐匿在烟花声中，不是很大声，但狭小的空间里，什么声音都不会被放过。
　　蓄了很久的泪一瞬间从眼眶滑下，容祖儿低头，反而垂下两绺断线珍珠。
　　霍汶希起身过来，轿厢晃了晃又很快稳住了，她温热的唇去吻她面上的泪，低声呜咽的人却控制不住，肩膀簌簌发颤，紧咬的下唇泛着不正常的白。
　　好像有一滴泪不是自己的，落在唇角，有扣入心扉的苦涩。
　　容祖儿在恍惚。
　　“祖祖，有一种爱是你回头就可以看见我，你所不确信的那些，我都会像二十年前那样，陪着你一起过。”霍汶希抱着她去望外面的满天烟花，不知道是因为那一簇簇盛放还是因为运动的轿厢玻璃也反光，眼前愈来愈模糊，她说的话也模糊，但在听的人心里愈发明朗清晰，“就让我做你的空港吧！爱人可以有许多，但空港……我从不放心别人去做。”
　　容祖儿埋头在她的怀里，蓬松的头发一直蹭在她的胸口，霍汶希分不清她只是哭得一抖一抖还是在点头摇头。
　　这次是霍汶希主动要抱她的，也是霍汶希主动说“爱你”。
　　但永远不会长大的小朋友，也就永远不配有平等说爱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