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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答案之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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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常常教导阿J说,一个人要时时记得自己来时的路,才知道将来要怎么走。
但是阿J每一次回想来时的路,都会对长伴身边的人多一份感触,就好像小兔子是在荷兰田野的风中长大的,阿J的背后也永远会有那样一个人。
阿J就要控制不住地想,那到底是不是爱情?
如果爱是一种保护,情是一种触动,那大概没有谁是比那个人更好的注解。阿J不知道荷兰的风在遇见小兔子时,会不会也有同样的心跳触动,但阿J知道自己会在她的庇佑下一直走,直到生命的尽头。
原来人生真的会有找不到答案的抵死纠缠,但这是在阿J变幻无常的一生中,唯一不会变的定数。
按下发送键,容祖儿便把手机揣回衣兜里。
天气不像来时那样冷了,但大概是感冒的缘故,揣进兜里的手还是有些发凉,容祖儿禁不住缩了缩身子,耸起的肩头便被跟上来的人握入掌中。
她回头去看,霍汶希抿着唇,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替她推着大大的行李箱。
经纪人会先把要回家的艺人送到口岸,再回头搭飞机回北京去。
保姆车已经停在楼下很久了,像每一次陪她赶赴工作一样,霍汶希走在前面拉开车门,拍拍容祖儿的肩让她先钻进去,然后跟着上了车,按下关门键,又接过容祖儿刚刚拉下的安全带,“咔”的一声替她扣紧,再去扣自己的,跟随的助理只够接过大大的行李箱放到后面去,经纪人把她的工作做了一大半。
容祖儿扭头看看依然在拿着手机回消息的霍汶希,经纪人似乎没有什么要交代她的,真到了这一天,心里才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失落。索性又投目向窗外,伸出衣兜外的双手在衣襟上漫无目的地绞来绞去,深圳的街道比香港的还要宽一些,还未热闹起来的街上空落落的,容祖儿看着看着便不知目光在看哪里,透明的车窗玻璃映出霍汶希的眼睛,带着担忧却又深邃的那双眼睛。
“回去之后,要好好吃药,要听医嘱,不准为了跟朋友玩不顾身体。”霍汶希的手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覆上她的,容祖儿恍惚回头,好像有一条谁也没注意的原则,那就是霍汶希在不看手机的时候,就会满眼里都是她。容祖儿“嗯嗯”了两声,她知道霍汶希在说什么,不听话却又总是多灾多难的艺人,上一次开完演唱会就膝盖积水,可为着自己坐轮椅只够伤心一晚,第二天便要拄着拐去参加朋友的party,那一回不仅艺人被经纪人骂了一顿,连跟在她身边的人也挨了总监好一通训斥。
“一个月内都没有给你安排工作,好好养病,别让你妈咪担心。”这无奈又嗟叹的语气,也不知道是谁在真的担心,容祖儿看着霍汶希忧心忡忡的模样,记得北上前夕她问自己要不要跟她一起走的时候,也是这副忧心的模样,“复查的时间表我已经发给你助理了,她会帮你记着,也会陪你去。”
容祖儿又只有点头,一敛眸,掩下眼里的失落。
在内地的时间不长,但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是霍汶希陪她去了。
经纪人叮嘱的话总是说不完,好像要放孩子远行的妈妈,但又跟妈咪不一样,容祖儿怔怔地看着她这副模样,明明自己这一遭不是远行,而是回家。
霍汶希的唠叨似乎就到此为止了,很多话好像说不出来一样堵在心里,握着容祖儿有些发凉的手,在她纵横的掌纹上摹画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只说了四个字:“你要听话。”
容祖儿一时不知道要怎样回答,想低头应下来又觉得敷衍,霍汶希只知道让她听话,可经纪人不在身边,她甚至都不知道应该听谁的话。
清晨的阳光从车窗外晃进来,照到霍汶希的头上,有丝丝发亮,容祖儿凝眸看着,把手从霍汶希的手里抽出来,很果决地准确拈住,然后用力一扯。
“嘶——”没防备的被拔了白发,让沉在失落中的人咬牙吃痛。
“以后只有让小王给你拔白头发啦!”容祖儿把她那根白发拈在手里,哪里只许经纪人叮嘱她,明明她也有好多话,要把这个表面坚强实际上比谁都脆弱的人交代给别人。
霍汶希皱着眉捂着那边脑袋,看容祖儿若无其事地把那根白发包进纸巾里再扔进车上的纸屑桶,在逢上对方的目光时,也只得乖乖“嗯嗯”了两声,容祖儿叹了一声,其实比起不怎么听话的艺人,明明是谁也劝不动的经纪人更让人挂念,手又握住她的,让空荡荡的掌心被彼此的温度塞满。
“不要喝太多酒,不要总是自己去那些应酬。”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叮嘱才好,经纪人很多事情不会跟她讲,被保护的人似乎永远也没有能力去保护别人,“你要做的事情我不懂也帮不上忙,但你自己的身体自己要多上心,不要……不要让Noven总是操心了。”
她的话呛在半路,又拐了个弯才讲出来,霍汶希愣愣地听她讲完,容祖儿小狗一样的眼里又浮起亮晶晶的涟漪,霍汶希轻轻一笑,揉了揉小狗毛茸茸的脑袋,怎么短暂的分开也搞得这么沉重,她原本没打算要把人弄哭的。
霍汶希噙着笑,柔声宽慰:“好啦,又不是不回来。”
“你答应我!”容祖儿不准她敷衍,急匆匆地追着她要答案。
“我答应你。”很快便应声下来,霍汶希笑着看她着急的模样,提醒道,“我们还要一起到九十岁呢!”
“那是我九十岁,你九十八岁!”容祖儿掰着手指头便在她面前执着地算。
霍汶希便一手把她掰着的手指头握住,假意嘲笑道:“数学又不好,这点事算得这么清楚……”
容祖儿噘着嘴,大经理人总是这样,对什么浪漫的事情都好像不上心,却又很久很久地记在心头,冷不丁地突然翻出来过去的誓言,调笑一样地跟人说永远。
口岸人群熙熙攘攘,车行到这里就必须要道别了,深圳河边的风仿佛是从香港吹来的,容祖儿站在一边,看霍汶希帮着助理整理着那一堆行李。其实这些事根本不用经纪人来做的,然而霍汶希今天很是上心。又或许不止今天才这样上心,过去很多事情,小艺人稀里糊涂地就忽略过去了,等到有意识想要抓住时,又发现像流星一样留不住。
行李整整齐齐地放在地上,助理和随行人员朝这边围过来,只是一瞬间,霍汶希便只剩了一个人。
“好啦!”衣兜里的手攥了攥,似乎还握得住一点车上的温度,容祖儿深吸一口气,踮了踮脚支着脑袋看着那边的霍汶希,“我要走咯!”
“嗯。”霍汶希站着点点头。
容祖儿却没回身,而是隔着这短短的距离问:“你不赶着去搭飞机吗?”
“我看你进去再走。”霍汶希说。
“唔……”其实不想自己先转身的,容祖儿神情微微一动,却也很快就听了话,冲着霍汶希挥了挥手,“那下次见哦!”
霍汶希点点头:“下次见。”
似乎说什么都不太合适,容祖儿被众人簇拥着回身,视线里霍汶希消失的那一刻,眼圈便控制不住地一红,不知道是宿命感还是无力感,她们似乎永远都是这样短暂地交汇又长久地分开。
其实回去就可以见到妈咪,见到豆豆,见到很久不见的好朋友,不用像在内地时一样如履薄冰,香港是她的基本盘,家乡人总是对她有更多的包容心,更不用说随之而来的有至少一个月的假期,她应该会过得很快乐。
“祖祖!”身后传来一声,容祖儿便被追上来的人从背后抱住,她不得不向前半步才定住身子,整个人被圈在那个人的怀里,那比平常炽热很多的怀抱。
霍汶希的声音有些哽咽,半带叹息地只说了一句:“真想再亲亲你啊……”
霍汶希的声音似乎还萦绕在耳畔,但当容祖儿回过神来回头望时,人来人往中,已不再有那个人的身影。
茫茫人海,永远也不会有答案了。
北京的会议开了一轮又一轮,霍汶希两指抵着额头好一会儿,才从回归工作的晕眩中渐渐解脱出来。
外面天已经黑了,办公室里寂寥地点着灯,倚在办公椅上好一会儿,有些不满这种冷色的灯光,霍汶希皱着眉起身,目光扫过摆在桌上的那张照片。
那一回,天后瞒着经理人穿了彩虹条纹的衣服,给她签了新专辑便照理要合影,天后噘着嘴要亲亲,经理人只是微笑着看镜头,等看到手机镜头框下来签名专上面抬头写的“亲爱的老母”五个字,便点下拍照“咔嚓”一声。
嘴角不觉噙起讲不明的笑,霍汶希的指尖从木质的相框滑过,然后落在照片旁边的小夜灯上。
按开开关,米菲兔发着橙黄色的暖光,让整饬却冷淡的办公室多了一丝暖意,沉入梦境一样地迷糊了一会儿,霍汶希想起什么似的,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Mani?”电话里是小王的声音。
“Joey……已经到家了吧?”霍汶希试探着问。
“早就到了。”小王不解她这么晚突然想起来的用意,“大家知道香港的天后回来了,好多人去口岸接她呢。”
“嗯。”看来她在家里的确会比在自己身边过得好,霍汶希应了一声,又问,“那个邮件发出去了吗?”
“按照您的指示,Joey到家那一刻,应该就会立刻收到。”小王更不解,经纪人安排工作的企划邮件,为什么偏要大费周折安排她卡点送到。
“好,辛苦了。”霍汶希淡淡地讲了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小王满脸疑惑地盯着手机,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老板还会跟她讲谢谢了。
只是那个被保密很久的企划……
行李箱的东西,到家终于拆封,一路不是她自己在推,容祖儿便低估了箱子的重量,解开箱扣才发现拎不动,箱子在手上一滑,便从缝隙掉出来一堆小东西。
用作装饰的小物件、乱七八糟的化妆品、容祖儿无奈地看着这一地东西,挠着头自责怎么这么笨,目光却停留在一个有些眼生的泡沫袋子上。
她不记得自己带了这样的东西。
于是在一地狼藉中,容祖儿把泡沫袋子捡起来,拍拍上面的灰,半透明的袋子已能透出里面小物件的简单轮廓,心中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忐忑的心跳个不停,催促着容祖儿手忙脚乱地把袋子拆开,在把那个东西拿在手里的时候,心里已经说不出是震撼还是瞬间止住了慌乱。
一个风车。
还记得是李导演送她的那个风车拼图,那时的她难以接受,从霍汶希的身边匆匆逃走时,并没有带走这个棘手的东西。
是谁替她捡回来了?是谁一块一块地拼好?又是谁悄悄塞进了她的行李箱?
霎时间快要忘记呼吸,容祖儿不得不深深吸了一口气唤醒自己,尔后便是搁在床上的手机嗡嗡作响,她把那个小风车放在床头,可以动的扇叶摇摇晃晃,容祖儿勉强收拾了一番自己过于波动的情绪,按开手机,看到上面的两条新消息。
犹豫了一下,还是先点开了工作邮件。
年底的企划,由霍汶希担任制作人,要她和阿sa、阿娇一起出门旅行,在全国各地与老友相聚。
是那个“秘密”……
这么算起来,回香港只是短暂的休整,其实经纪人早已在暗地里安排好一切了。
容祖儿抿起唇,又点开另外那条私人消息,来自忘记退出来的社交小号,早上发出去的那条动态,那个叫“荷兰风车”的账号在下面回复了:
“小兔子,人生中有些事情也许永远也不会有答案,但你所期待的风,总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与你长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