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须谁来赐平身》云之君兮

35、第三十五章

　　几人见主人来了，纷纷起身自报了家门，不过赵玖和闵十三身份特殊，都用了化名，言天阙无知无觉，笑盈盈地与每个人执手一番。

　　她行事落拓，并不顾及男女大防，目光毫不避讳地扫过他们几人的脸，在赵玖面上多停留了一瞬，便笑道：“客人个个文采风流，弄得我都不知道先看谁，真是罪过。”

　　她看向离她最近的清崖，道：“我只听门前的人说小师父想见我哥哥，那些下头的人怕被问责，这才把他的病说得严重些，其实要见他也不难。”

　　清崖一愣：“当真？”

　　言天阙冲清崖眨了眨眼，神态万分俏皮：“难道我还会骗小师父不成？不过我哥哥这病毕竟会过人，总不好让你们几位一同过去……”

　　清崖便道：“不妨事，小道单独去替家主诊过脉，也就能够安心了。”

　　言天阙一笑，直接执起了清崖的手，吓得他下意识一挣，却没挣开，只好浑身僵硬地被拉了起来，而言天阙像半点没注意到他的不适一般，就这么来回摩挲着他的手，巧笑道：“我自然知道清崖师父医术超然，方才已经着人去把我哥哥的病室清干净了，这就派人带你过去。我哥哥这病不大好治，还要请师父多担待了。”

　　众目睽睽之下，清崖被她拉着手亲亲热热地说话，已经面色发红：“这、这是自然，多谢二当家帮忙周全。”

　　言天阙这才放开他的手，吩咐锦屏带清崖去内院见言定悉，又转向余下的三人：“他既然去了，我们便在这等等他，顺便也说说话。”

　　“二当家日理万机，倒不必陪着我们，若有什么事务，我们也不好多留，二当家去处理就是。”顾濯道。

　　“哪里就那么忙了，陪客人喝盏茶的工夫还是很有的，”言天阙冲他笑着摆摆手，在清崖方才的位子上坐下，支起脸颊看身旁的赵玖，“小贺公子，你说呢？”

　　“二当家既然有空，那自然是好。”赵玖只觉侧脸被盯得要着火，连忙借喝茶遮掩了一番。

　　言天阙的目光在赵玖脸上停留，许久才似笑非笑地挪开了视线，低头轻轻撇去茶杯中的浮沫。

　　.

　　另一边，清崖跟在锦屏身后穿过回廊，打开手心，便瞧见一颗榆钱大小的蜡丸，掰开一看，里头是一颗金色的丸药。

　　没等他想明白言天阙把这个给他做什么，走在他前面的锦屏就如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忽然道：“清崖师父，您赶紧把这解药吃了吧。”

　　“解药？”

　　“是，您小心台阶，”锦屏带着他穿过一片落雪的园囿，“方才的茶水，你们四位可都入口了。”

　　.

　　四人再次会面时，天色已入了夜。

　　言天阙邀他们在金麟府住下，给他们安排了一间颇宽敞的侧院，还特意拨了十几个丫鬟小厮在门外伺候着，几人进屋时只觉香风扑面、和暖异常，屋里竟已点上了有香无烟的龙涎香炭。

　　闵十三只在皇宫里见过这种香炭，在屋中的侍从都被支开后，低声问顾濯：“听说你外祖家也是世代皇商，有没有言家一半豪奢啊？”

　　顾濯拿起一旁的炭拨，揭开炭盆上的铜丝罩，随意拨了两下：“我们家不一样，惜命，没这么不懂规矩。”

　　他说完瞥了赵玖一眼，却见赵玖正脱掉身上的夹绒罩衣：“烧这玩意干什么，摆阔……热死我了。”

　　闵十三问：“少爷，他们是故意摆阔吗？”

　　“还瞧不出来吗？刚才那顿晚饭，什么不应季的瓜果、新鲜鲈鱼，汤里还有要从岭南千里迢迢运过来的酸笋香蕈，都快把摆阔两个字糊咱们脸上了，”赵玖没好气道，“虽说他们发家靠的是搜刮北狄人，可我瞧着怎么还是这么不舒坦呢。”

　　清崖坐到他身侧，宽慰他道：“宁都城天高皇帝远，他们一向是这样的做派，上次我和师兄只停留了半天，他们也是如此，你别生气。”

　　“这些倒都是小事，”赵玖顿了顿，问道，“方才都没来得及问，你去见言定悉的时候，都跟他说了什么话，有没有察觉什么？”

　　清崖低头叹了口气：“他一直躺着，不大清醒的模样，我也只隔着帘子诊了一次脉而已，连话都没说上两句，更别提问他关于言稷的事了。”

　　赵玖思忖道：“不论他的病是真是假，看来要从他身上套出话来是很困难了，还得从那位二当家身上想法子。也不知道她多大年纪，十七年前应该记事了吧……”

　　几人商量了一阵，暂且有了个头绪，这才纷纷回屋休息。

　　清崖留在主屋，闵十三住在他隔壁，赵玖和顾濯顺着回廊去东侧的厢房。

　　白日里的小雪一直下到了夜里，飘飞的雪片在夜里更惹眼，被风卷进廊下，打着旋落在两人身上。

　　顾濯忽然开口：“你刚才说要探听言天阙的消息，应该不会动用你的人吧？”

　　毕竟身在金麟府，他担心他们的谈话内容被人听去，不方便直言“暗卫”，但赵玖也听明白了：“还不至于。”

　　“那就好，”顾濯侧头看了他一眼，“其实我们到底不过是想问他们几句话罢了，可能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赵玖没开口，飞给他一个意为询问的眼神。

　　顾濯道：“那位二当家今天不是挺喜欢你的吗，你明天自己送上门去找她，直接问，她说不定愿意跟你说呢。”

　　赵玖翻了个白眼，转身进了屋，没再理他。

　　顾濯忍不住笑了，也在他门外停住了步子，挪开目光看廊外的落雪。

　　两个人仅仅一门之隔，已是各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