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心念》心安之所

2、2-林州别院养伤

　　林霜安顿好顾清后，重新回到书房，沉思片刻后，随即召来韩统领，“韩大哥，如今官兵正四处搜寻顾家军的踪迹，善堂里孩童众多，你务必多加留意，以免被无辜牵连。如有异样，记得随时来报。”
　　韩统领恭敬地应答：“属下明白，小姐请放心，我会加倍派人巡视，确保万无一失。”
　　多年前，他被颜家遣来保护这位表小姐，起初内心颇有微词，认为一个弱女子哪里值得自己效忠。
　　然而，几年下来，他亲眼见证了林霜的智慧与坚强，她开设善堂、建立医馆，心怀大义，造福一方百姓。遇事处变不惊，胸有丘壑，丝毫不输男儿气概。如今，他早已将林霜视为真心效忠的主子，而不仅仅是颜家的表小姐。
　　这些时日，林霜一边忙于善堂的事务，一边忙着照顾顾清，晚上也歇在书房，追捕的官兵也并未踏足过善堂，一切显得相安无事。她已多日未见顾清，心中竟然有些挂念。
　　这日傍晚，无事在院内随意走动的林霜，她穿过曲折的回廊，不知不觉来到顾清房前，
　　小玉正在小厨房里忙碌地熬药，无人把守的房门外，林霜径直走了进去。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她猝不及防——顾清正半裸着上身换药，衣衫不整。
　　林霜见状一惊，连忙转过头，“啊！不好意思，顾公子，是我冒昧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和羞涩。
　　顾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措手不及，他匆忙扯过一旁的衣衫遮掩身体，却因动作一着急扯动了伤口，“嘶……”
　　听到顾清的痛呼声，林霜的愧疚感瞬间涌上心头。她也顾不上男女之嫌，迅速转过身来，只见顾清白色的里衣上已渗出点点血迹。她大步流星地走到床边扶顾清坐下，语气中满是担忧：“顾公子可是扯到伤口了？快让我看看。”
　　林霜小心翼翼地拨开顾清的衣衫，那狰狞可怖的伤口再次映入眼帘。她的心头一紧，不禁有些心疼。
　　她轻手轻脚地清理着伤口周围的血迹和药渣，然后重新上药、包扎。整个过程她都做得一丝不苟、格外认真。
　　当最后一个绷带打好结时，林霜抬起头刚好对上顾清的眼神。那浓烈而执着的目光仿佛能看穿她的内心一般，她微微一愣神间，便听到顾清真诚而意味深长的道谢声：“谢林小姐悉心照料，在下何其有幸，能得小姐如此相待。”
　　林霜被顾清突如其来的深情目光和话语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她暗自嗔怪自己，怎如此容易被这俊朗少年搅乱心绪。她轻咳一声掩饰内心的慌乱，率先打破此刻的三分暧昧七分尴尬：“这几天一切如常，并无异样，公子尽管安心养伤便是。”
　　顾清重新整理好衣衫端坐在床边，他感激地看着林霜说道：“多谢林小姐这些日子的照顾，如今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过几日我便会想办法联络顾家军的人，到时候我的人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此处，到时还望小姐帮忙多留心一下。”
　　林霜微微点头应允，心中却有些好奇，问道：“那若是有人来询问，我如何确认来人是顾家军的人还是官兵伪装的呢？”
　　顾清微微一笑，解释道：“放心，他们不会找小姐询问，应该会直接来此间。我与他们之间有特殊的联络方式，只要听到暗号便会现身相见。”
　　“啊！什么？你是说他们会直接登堂入室，进到房间还不经我这个主人允许？”林霜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佯装责怪地说道：“你们这些武将对待救命恩人也都这般无礼的嘛？”
　　顾清见林霜似是有些责怪之意，连忙解释道：“他们不知林小姐的为人，不敢贸然接触。待我与他们解释清楚后，必让他们亲自给小姐赔礼道歉。”仿佛在告诉林霜，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一般。
　　林霜见状，心中的责怪之意也消散了，她轻笑着说道：“罢了，你们这刀口舔血之人自然会多顾虑一些，只是到时候别吓到善堂的孩子们就好。”
　　“是，多谢小姐海涵。”顾清恭敬地应答道，他的目光中满是对林霜的感激和敬佩。
　　此时小玉端着熬好的药走了进来，她轻声问道：“小姐，顾公子的药熬好了，现在可要服用？”
　　顾清接过小玉手中的药碗，感激地说道：““谢小玉姑娘，给我吧！”
　　小玉将药递给顾清后，问道：“晚膳已好，公子服药后可要用晚膳？”
　　顾清转头看向林霜，突然脑子里灵机一动，大胆提议道：“既然林小姐也在此处，不如一起用晚膳可好？”
　　林霜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暗自嘀咕：“自己可真是个颜控，对着这俊俏少年郎竟毫无抵抗力，真是丢脸到家了。”
　　脸上却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仿佛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失态而感到尴尬。
　　晚膳期间，林霜与顾清相对而坐，她娓娓讲述着自己这些年来的遭遇和经历。那些被人抛弃、孤独无助的日子以及她如何倔强地生活，让顾清对这个女子除了动容之外，对她的坚韧和智慧更多了几分敬佩。
　　转眼之间，顾正在林府已待了半月有余。这天林州府衙内，林州知府吴大人与负责追捕顾家余孽的李校尉交谈着什么，二人神色都有些凝重。
　　吴大人：“李校尉，如今城里城外我们都搜了个遍，没有顾家余孽的身影，莫非他们已经离开林州地界了？”
　　李校尉：“不会！我们的人死死把守着进出林州的各个关卡，并未有可疑之人离去，他们定还在这林州地界。据线人来报，如今林州的这股顾家军乃顾威的亲卫军，领头之人便是顾威义子顾清，断断不可放跑了。”
　　吴大人：“那如今算来，这林州只有一个地方还未搜过了——林太傅之女如今所住的府邸。虽说此女不得宠，但毕竟是京中官员家眷的别院，若无证据，贸然上门搜查怕是不妥，不好交代啊！”
　　李校尉：“既然没有证据，那便想办法制造证据！否则找不到顾家余孽，你我二人更没法向朝廷交代！”

　　第二天夜里，林霜正在书房里准备歇息，小玉突然来报：“小姐，韩统领求见。”
　　林霜的心也旋即紧绷，怕是出事了，但她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她知道，无论发生何事，自己都要护着想要护着的人。

　　韩统领：“小姐，不好了，一大批官兵正朝着咱们府里方向而来，看样子是来者不善。”
　　林霜本不想让第三者知道顾清的事情，如今看来是瞒不住了，便说道：“韩大哥，官兵怕是冲着在逃顾家军而来。实不相瞒，府里收留了一位顾家之人，兹事体大，万不可被官兵发现，否则将会牵连府里一众无辜之人。”

　　“怪不得小姐近日来总是有些遮掩，属下明白此事严重性，我先想办法拖上一拖，小姐把人安顿一下。”
　　“有劳韩大哥了，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和官兵硬碰硬，好歹我是太傅之女，若无十足的证据，谅他们也不敢硬来。”吩咐完，韩统领便去继续观察官兵的行踪。
　　来到顾清的房间，林霜的语气有些急切，“顾公子，有官兵往我们府里方向来了。”
　　顾清闻言，便要夺门而出，“那我现在便离开这里，不能牵连了你们。”
　　“顾公子等等！他们如今敢来，定然已提前在这周围设下陷阱，等着你自投罗网，如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里！好歹这里是太傅家眷的府邸，他们不敢乱来！你就在这房里待着，哪里也不用去，剩下的交给我吧。”

　　顾清的眼神微微一凝，他看着林霜那坚定的目光，心中的担忧逐渐化作一种难以言喻的信任。他轻轻点头，声音低沉而坚定：“好，我听你的。”
　　随后林霜叫来小玉，“你去厨房多拿几坛酒过来。”然后开始把房间里里外外弄得乱七八糟，梳妆台上的妆奁都弄到地上，然后开始解自己的外衣！

　　顾清惊得瞪大了双眼，但随即他明白了林霜的用意，心猛地一颤，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他知道，林霜这是要用自己的名节来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声音略带颤抖：“小姐，这……”

　　他心中的震撼与感动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只能默默地看着林霜，问道：“女子不是最重名节清誉吗？”

　　林霜回过头，给了顾清一个安慰的眼神：“顾公子，放心吧。只要内心坦荡，何惧那些虚名？只要我们能度过这个难关，一切都值得。再说，如果真因此名声败坏也挺好，以后可以不用成为家族联姻的牺牲品，倒是因祸得福了。”

　　顾清满心满眼都是心疼，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他从未想过，一个女子竟可以为了救他而牺牲至此，“林小姐高义，是在下浅薄了！小姐今日之举，在下无以为报，若能平安过了此劫，他日只要你有需要，在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说完拿过床边用于包扎伤口的布条，利落地遮住了自己的双眼，“如今只盼这样，能保住小姐清白。”

　　林霜看到顾清此举，心想：“倒确实是一名正人君子，这样也好，本来还有些尴尬，这下自己可以放心伪装了。”
　　待小玉将酒送到后，更是狂饮了小半壶，让自己身上散发着酒香。一切准备就绪后，林霜重新坐下来。
　　房间里此时只剩下顾清和林霜，参杂着醉人的酒香，二人随意地说着话，如果没有接下来将要面对的考验，倒是一幅唯美旖旎的画面。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霜叮嘱顾清道：“顾公子就在这内屋躲着，不管发生何事都不能出来。”随后准备开始她的醉酒表演。
　　林府院门口的气氛也紧张到了极点。韩统领冷眼盯着眼前的李校尉，他带领的一群官兵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刺眼。
　　“深夜到访，所为何事？”韩统领的声音中透露出明显的不悦和警惕。
　　李校尉上前一步，拱手道：“我等奉命追捕朝廷钦犯，冒犯之处，还请海涵。”
　　韩统领眉头紧锁，沉声道：“此处乃是当朝太傅嫡出小姐的别院，尔等深夜搜查，可有将太傅放在眼中？”

　　李校尉假装面露难色，解释道：“韩统领，我等也是奉命行事，位卑言微。若有得罪之处，还请通融。”
　　韩统领冷笑一声，道：“奉命行事？那可有证据指明朝廷钦犯就藏在此处？如今小姐就在府内，深更半夜，若无铁证岂能由着你们一群粗莽汉子随意进府打搅，若有损小姐清誉，你们有几个脑袋担当？”

　　李校尉迟疑了一下，挥手示意手下带上来一个小老汉。小老汉颤颤巍巍地指着林府院门，声称自己前几日亲眼所见一位穿着黑衣，血迹斑斑的男子进了这院门。
　　韩统领眼神一凛，厉声道：“仅凭一个老汉的片面之词，就敢来搜查我林府的府邸，你们好大的胆子！”
　　就在此时，小玉从院内走出，她看了看韩统领，又瞥了一眼李校尉，轻声说道：“既然是搜查朝廷钦犯，小姐说那便让他们搜吧。只是，万不可伤了府内众人，更不可惊扰小姐。”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尤其是小姐的闺房，绝不能让任何男子踏入半步。”
　　李校尉心中一动，暗自思量：“这林小姐还真是个爱惜名声的主儿。”他点点头，示意手下小心搜查。
　　一众官兵在韩统领的监视下开始仔细搜查林府，每个角落都不放过。然而，当他们搜到林霜和顾清所在的房间时，却被林府的府兵严严实实地挡在了门外。
　　校尉眉头紧皱，心中疑惑更甚。他正打算下令强行搜查，却被韩统领冷冷地拦了下来。
　　“放肆！小姐闺房，谁给你们的胆子硬闯？”韩统领怒斥道。
　　李校尉心中一凛，知道此刻不能硬来。他想了想，软下语气对韩统领说道：“韩兄，在下也是奉命行事，还请行个方便，让在下搜查一番。若是没有发现什么，在下立刻就走。”
　　韩统领不为所动，冷冷地看着李校尉。小玉也上前一步，说道：“李大人，不是小玉不通情理。只是小姐今日多有不便，连我们这些贴身侍女都不敢轻易打搅，还请李大人见谅。”
　　李校尉心中更加疑惑了，他正要开口询问，却突然听到房间内传来林霜的声音：“小玉，是谁在外面吵闹？莫非是父亲派人来接我了？快快让他们进来陪我喝上几杯庆祝一下！”
　　这声音中带着些许醉意和慵懒，还有丝丝撩拨之意，门外众人听到这声音后都各自心有所思。
　　韩统领心中暗叹：“小姐这次真是豁出去了。”
　　李校尉则在想：“看来这林小姐，也不如外界所传的那样端庄典雅。”
　　小玉听到林霜的声音后，连忙上前把门打开了一个小缝对着屋内回话道：“小姐您不能出来。”
　　然后又故意把门留了个小缝，让外面的人能看到屋内的景象。李校尉撇了一眼，隐约见林霜衣衫不整地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杯酒，正自斟自饮，全然不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李校尉看到这一幕后，心中一惊，连忙收回眼神。
　　小玉见状继续说道：“李大人，您看我们家小姐现在这副模样实在是不能见客。还请您见谅。”然后又偷偷地在李校尉耳边说道：“我们家小姐的脾气可不太好，若明日醒来，让她知道您这么晚还来打扰她，怕是会闹出大乱子来的。到时候林大人怪罪下来，我们都脱不了干系。”
　　李校尉听后心中一凛，生了些怯意。小玉紧接继续说道：“大人您看，小姐如今这番模样，我们又岂会让歹人与小姐同处一室，真要如此，不是彻底毁了我们小姐的清白吗？今夜夜里属实不方便，若您们实在不放心，可待明日天亮之后再来，到时也于小姐闺名无碍，您看可好？”
　　李校尉琢磨道：“各世家大族，向来都多有肮脏事，且不可为外人道，若真因为自己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怕是林太傅那里自己也不好交代，再说只要自己把这府里围得水泄不通，谅也无人敢逃，待明日白天再来，也不迟。”

　　随即对小玉说道：“多谢姑娘提醒，那我们明日再来”，然后便带着众人离去。
　　李校尉走到府门口时，转头叮嘱道，“严密把守各个出入口，一只苍蝇也不能放出去，待明日天亮再来！”
　　小玉继续守在门外，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直到韩统领来报，确认官兵已远去，众人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小玉赶紧踏入房内，将这个好消息告知林霜。韩统领则暂代小玉守在门外，他明白此时自家小姐的处境，不敢有丝毫怠慢。
　　顾清听闻官兵已走，迅速走到外间，拿起林霜的外衣，温柔地披在她肩上，他的动作极致轻柔，“委屈小姐了。”
　　幸好他的双眼被遮住了，要不然此时他那浓烈炙热的眼神可就得把他内心的汹涌澎拜彻底出卖了。
　　在小玉的帮助下，林霜重新整理好衣着，恢复了往日的端庄与雅致。
　　她轻启朱唇：“顾公子，我已打理妥当，你可将眼纱取下了。”
　　顾清依言摘下眼纱，重新打量着眼前的佳人，仿佛要将她深深地刻入心底。他那双丹凤眼，此时更是灼热如火，像酒一样浓烈，让人沉醉。
　　林霜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羞涩，却也并未躲闪。她莞尔一笑，如春日暖阳般明媚动人，更是让顾清心神荡漾，“顾公子，你这般看着我，可是我有何不妥？”
　　“小姐美貌无双，无何不妥，是在下唐突了。”
　　小玉适时地打断了尴尬，“小姐，李校尉他们今夜定然会加强戒备，为避免节外生枝，今夜怕是还得委屈小姐在此处与顾公子共处一室。”
　　林霜点点头，随即小玉离去，屋内仅留林霜和顾清二人。
　　寂静的空气中似乎弥漫着的都是让人心猿意马的味道，像是一股萦绕的暗香，紧紧缠住二人，让人感到有些紧张却又充满期待。

　　林霜主动提议道：“顾公子，平时可爱听琴？”
　　顾清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在下常年征战沙场，甚少有机会能够静心听琴。若今日有幸得闻小姐琴声，倒是三生有幸了。”
　　林霜闻言，便取出自己的古琴放置在琴桌上，缓缓坐下，身姿优雅而端庄。顾清也在对面顺势坐下，而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过林霜的脸庞。
　　清风轻拂着窗纱，犹如丝绸般柔软，月色洒在这素雅的房中映照出一尘不染的古琴，少女纤手轻拂琴弦，如同蝴蝶翩跹舞动，随着指尖的跳跃，琴音逐渐流淌出来。初时琴声宛转悠扬如，渐渐地琴声变得激昂起来，仿佛战场上的金戈铁马气势如虹，最后琴声又归于平静，宛如细水长流般悠扬绵长。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顾清还久久无法回过神来，被林霜的琴音深深吸引，也被她的内心世界所震撼。
　　林霜看着顾清失神的样子，嫣然一笑，“可是我的琴音让顾公子觉得无甚趣味，竟是走神了！”
　　顾清回过神来连忙说道：“哪有，小姐天籁之音，让我彻底沦陷其中了。”
　　话语中的诚挚，让林霜感到一丝甜蜜涌上心头。
　　她以为顾清用错了“沦陷”这个词，却不知这正是顾清此时最真实的想法。
　　虽相识不及一月，但每次林霜带给他的震撼都一点一点地渗透进他的心，慢慢包围了他。
　　过了今晚，顾正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沦陷了，虽相识不久，却相见恨晚，仿佛相知已久！
　　然而想起自己的责任，他也只能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感，不敢轻易表露，他转头看向林霜，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心中充满了无奈与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