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是个废柴！》百西溪

74、第七十四章

　　守城的官兵看着那些牵着孩子相继出城的妇人陷入沉思，今日怎么这么多人带着孩子出城祭奠，等他又一次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当即将人拦下。

　　“诶！对，就是你，赶紧过来！”

　　小花脊背一僵，下意识拿头巾捂住脸，牵着孩子走到侍卫面前。

　　侍卫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问道：“我刚刚是不是见过你？”

　　小花掐着嗓子道：“没有啊，官爷。”

　　“你带着孩子要去哪啊？”

　　“今日是我亡夫忌日，带着孩子去祭拜祭拜，可怜的孩子都没见过他的父亲。”说着，还低眉啜泣几声。

　　孩子躲在妇人身后，目光怯怯，好似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一般。

　　官兵念叨：“今天怎么这么多要去祭奠亡夫的？还都带着孩子。”

　　他还想再多问几句，另一个牵着孩子路过的大娘手指着官兵指指点点道：“真是不要脸，人家都有孩子了……啧啧啧……”

　　这话一出，霎时引起了许多过路人侧目，当即窃窃私语起来。

　　风波中央的官兵臊红了脸，忙解释道：“我没有，算了算了，你们赶紧走吧。”

　　小花带着孩子顺利出城，进山没多久，身后又跟来方才为他说话的“大娘”，两人同时把头巾一扔，带着孩子欢欢喜喜往山上跑。

　　赵煜川住的那座山上多草木坟包，加之夜里总是传来哀号——其实就是风吹的，因此被人称作哀山。

　　哀山除了荒凉一点，离城里远了点，没有任何缺点。但对于受人围捕的妖族来说，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他们不用挤在小院子里了，如今有了一个山头任由他们玩耍嬉戏。

　　皎元意识到那些傀儡不会伤害他们后，便大着胆子摆弄起来。

　　那些傀儡也喜欢跟这些小家伙玩，哀山上顿时热闹起来。

　　棠溪晗看着他们打闹，眼中也露出笑意，倏尔，她想到什么，眼中笑意淡去，化作一声叹息：“若是能让他们回到妖界就好了。”

　　赵煜川明白她的未尽之意，这天下大势已成，五界分立，若是想要送他们回去，就要打开妖界与人界之间的结界。

　　妖族与人族积怨已久，早就成了一本糊涂账，谁也算不清楚。结界一开，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那场面可不是能控制住的。

　　恩怨事小，若是因此扰了阵法致使五界罹难，那才是铸成大错。

　　一阵风起，吹动二人的衣袂与鬓发，赵煜川淡声道：“多给她一些时间吧。”

　　棠溪晗摇头：“我没有怪她的意思，我只是在感叹，感叹这天下人大都身不由己……”

　　她感叹完，又摇摇头似是在否认：“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今日之事，真是多谢你了。”

　　赵煜川笑着摆手：“不是什么大事。”

　　棠溪晗还欲再说些什么，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棠溪姐姐！棠溪姐姐！”

　　那些年纪尚幼的小妖哭喊着朝棠溪晗跑来。

　　一只傀儡自山下跌跌撞撞跑到山上：“老大老大！山下都乱了，他们都说天道又要发怒了，要赶紧逃。”

　　赵煜川稳住身形看向天上的那轮小月，哪怕是在白天，小月散发的光依旧显眼，那光忽闪忽闪，好似随风摇曳的烛火。

　　“不慌 ”赵煜川舒展眉头，“是她。”

　　傀儡不解其意，眨着眼问道：“谁啊？”

　　棠溪晗看着山下混乱的人群：“有些事，趁乱做效果或许更好。”

　　赵煜川对小花道：“你现在带老六他们几个去各个城门口守着，遇到耳后有黑洞的多留意留意。”

　　小花挎着脸：“老大，城里好多人耳后都有跟你一样的黑洞，你这个方法不太行得通啊。”

　　一只鸟雀落在赵煜川肩头，哑着嗓子道：“老大，各个地方都有失魂之人，不好找锁定目标啊！”

　　棠溪晗虽无意窥探他人隐私，此刻听了他们的话忍不住想提点两句：“人界现在有许多潜伏的妖族，其中有些妖以人魂为食。”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招魂？”

　　棠溪晗点头：“有，我曾在一本古籍当中读到过，却从没施展过，不知道是真是假，你要找谁的魂？”

　　赵煜川笑道：“我自己的。”

　　棠溪晗有些担忧：“你的魂丢了，什么时候的事？”

　　赵煜川面上依旧含笑，轻松的好似丢魂的不是他：“早就丢了。”

　　小花看着两人聊的起劲，心里急得不得了，整个人都快跳起来：“都什么时候了，都天下大乱了你们还聊，不跑吗？”

　　赵煜川按住他：“先别急，不会有事的。”

　　小花将信将疑：“真的？”

　　赵煜川笃定：“嗯。”

　　他又看向棠溪晗：“前辈，那本古籍在哪？”

　　棠溪晗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本书：“内容都在这本书里了，你要想学就看看吧。”

　　赵煜川接过书：“多谢前辈，我还有要事，就先下山了。”

　　他大步流星的往山下走，肩上的飞鸟开口道：“老大，你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啊！毕竟阵主大人是真的想帮你找回魂魄的。”

　　赵煜川喉结滚动，一股苦涩溢满心头，他压下眼眶中的泪，叹息道：“事急从权，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确实失了魂，但这魂不是荧说的那样，他的魂，是这一世丢的，且是他自愿丢的。

　　荧荧关心则乱，他罪大恶极。

　　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被他一带就跑。

　　*

　　冥界，荧重新打通冥界与人界的通道后发现其中大地之灵匮乏，不足以洗涤怨灵身上的怨气。

　　眼看着好不容易打通的通道又要被怨气侵染，荧急中生智，以意念感召荧树，荧树上的大地之灵传导在荧身上，灵力在她周身萦绕一圈后汇入往生井中。

　　随着聚在通道中的大地之灵越来越浓郁，冥界的怨灵如受到刺激般开始挣扎嘶吼。

　　荧额角青筋暴起，咬牙将荧树上的大地之灵灌入井中。

　　“噗——”荧的胸腔灼痛，没忍住吐出一大口血。

　　“小女娃，小女娃，你没事吧？”

　　那女鬼踮脚朝里面看，数道金光凌空，刺得人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荧咬牙回答道：“没事。”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这井就能修复。

　　“叮——”

　　一声脆响从上方的井口传来，荧顿感不妙，立马放缓了灌输灵力的速度，神识扫过井内才看清里面裂开一条缝隙，许多灵力都顺着那条缝隙流走。

　　“哎呦，这是怎么了嘛，还能不能修好了？”

　　“轰隆隆——”

　　冥界的地面突然裂开，往日死气沉沉的冥界突然长出一棵金枝玉叶的树，那树越长越高，渐渐地连根系都暴露在地面上。

　　“哐啷——”女鬼看呆时，荧扔了把剑给她，“砍一段根给我。”

　　女鬼拿着剑摆弄两下，觉得不太趁手：“你这不太好用啊！要是有斧头就好了。”

　　她刚说完，手中的剑就变成了一把金斧头。

　　“诶！这个好，我保准给你砍一段最粗的。”

　　荧还在向往生井中灌输灵力，嘈杂的耳鸣刺激着她的大脑，她“嗯”了一声算作回应后就听不清女鬼的话了。

　　怨灵挣脱束缚后冲向往生井出口，嘶吼着想要闯出去。

　　荧恨骂：“一群失智的东西，怪不得死了。”

　　“咳咳咳！”她这一句骂完，突然感觉手脚绵软无力，整个人差点就要跪在地上。

　　女鬼举着根系对荧招手：“你看这个行不？”

　　根系一头扎进凶猛的怨灵中，那些怨灵受到震慑后怔愣一瞬，趁着怔愣地功夫，根系闯进往生井中补上了裂隙。

　　还差一点……

　　眼看着井口的水膜慢慢闭拢，荧彻底脱力跪倒在地上。

　　怨灵受规则线指引涌向往生井，通过往生井后怨灵就可变成正常的灵魂，重新投胎转世为人。

　　“哎呦哎呦，小女娃你可别躺地上，哎呦！”

　　眼见荧就要倒在地上，女鬼急忙上前搀扶住她，荧靠在她肩头喘了两口粗气后突然起身离开。

　　女鬼看着空空如也的肩头嘀咕：“这小女娃怎么神出鬼没的呢？”

　　神界，众神蹲守在桥边，眼巴巴等着荧带东西回来，从恹恹的神态上来看，这些人闲得都快长毛了。

　　楚诗云依偎在楚青云的肩上：“姐姐，我好无聊啊！”

　　楚青云变出一只小兔子递到楚诗云面前：“拿去玩吧。”

　　“唉——”楚诗云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姐姐你记不记得咱们小时候住过一家客栈，那客栈里的厨子人可坏，明明一样的钱，给我们的分量就是比别人少。”

　　楚青云点头：“记得，然后你就把那厨子炒菜的勺子偷了藏在床上，我当时上床睡觉的时候都懵了，还以为谁在我床上炒菜了。”

　　杨无边提刀坐在一旁：“哈哈哈，你们俩真是……”

　　几人谈天说地时，凭空出现一个刺耳且熟悉的声音。

　　“你们可真闲啊！”

　　众人立马站起身警戒，喝道：“玄冥，你又要搞什么鬼？”

　　被封印在阵中的玄冥打了个哈欠道：“刚起，没心思搞鬼，太无聊了，陪你们聊聊天吧。”

　　杨无边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谁理你。”

　　玄冥声音懒洋洋的，也不管有没有人理，自顾自道：“你们就不好奇你们口中的阵主大人是何方神圣吗？”

　　“……”

　　“不好奇也没关系，我现在封在阵中闲来无事，好心给你们讲一讲。”

　　“……”

　　“诶，那是阵主大人吗？”有人指着断桥另一端的那个人影问道。

　　“废话，除了是阵主大人还能是谁？”

　　“阵主大人！”

　　荧嘴角还挂着血，众人走近后见她受伤面上的笑容顿时耷拉下来：“阵主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荧顺手甩给她们一个包裹和留影珠后快步朝自己宫殿方向走。

　　“阵主大人！”

　　荧顿住脚步，舒展眉头转身看向身后跟来的人，柔声道：“别跟过来。”

　　众人被她这个语气哄的一愣，等人走远了才反应过来。

　　楚诗云：“阵主大人怎么变得这么温柔了？”

　　杨无边：“可我感受到她身上有一股强烈的杀气。”

　　围成一圈的几人面面相觑，直觉告诉她们——玄冥会被打！

　　白玉殿内，荧直直走进一面墙，墙内是另一个空间，而玄冥正百无聊赖地躺在阵法中央，见荧来了，他还抬手想要打招呼。

　　荧抹去嘴角的血，对他勾唇一笑。

　　“嘭——”白玉殿塌了一半。

　　*

　　人界的动乱已经停止，众人都不敢动弹，只呆愣的僵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回也不敢回，去也不知该往哪去。

　　赵煜川就是趁这时孤身进到鬼市的。

　　他刚一现身就被门口的鬼奴拦住：“站住，干什么的？”

　　赵煜川披着斗篷，旁人看不清他的面容，更增添几分诡异莫测的神秘感。

　　赵煜川抬手亮出一块羊脂玉牌。

　　进出鬼市需要以玉牌为凭，由门口的鬼奴查验通过后才能进入。

　　这玉牌也有分别，桃花玉、翡翠、和田、羊脂……玉牌的品质不同，进入鬼市后得到的待遇也就不同。

　　这羊脂玉牌算不上鬼市内最贵的，却也不容小觑。

　　鬼奴一见玉牌霎时换了副面孔，忙对赵煜川点头哈腰满脸堆笑道：“客官里面请。”

　　进入鬼市交易者，为保证客人的交易自由，鬼市内有一项不成文的规定——不问来处，不问姓名，不问去处。

　　赵煜川微微点头算作回应后便进入鬼市。

　　阵法守护下，鬼市确实显出几分不同于人间纷乱的热闹，其中终日黑夜，空中缀千枚萤石装作星空，长街灯火不尽，户户点鲛油为灯。

　　其中的人大都与赵煜川同一种装扮，一人混入其中便难觅踪迹。热闹的街上虽满目灯火璀璨，却仍旧掩盖不了其中的诡谲。

　　赵煜川慢慢悠悠走在街上，青石板上还有积水，踩上去还发出“啪嗒”的水声。

　　赵煜川一直觉得这里面的人不太正常，譬如你随意走在大街上就会遇到各种长相怪异的人举着东西凑到眼前。

　　“幻草，幻草，上好的幻草，你要吗？”

　　“银瑕，银瑕，能实现各种愿望的银瑕，客官要吗？只要一千金。”

　　“美人，绝美，不美不要钱，客官要进来看看吗？”

　　“啊！！！！”

　　赵煜川忽视身旁的大喊大叫，绕过几条巷子停在一扇漆黑的木门前，这扇门因太过普通而与鬼市格格不入。

　　“嘭——嘭——”

　　赵煜踹抬手在门上敲了四长四短后，门应声而开。

　　屋内场景与狭小破败的门不同，这是整个鬼市最繁华的地方，也叫作销金窟。

　　赵煜川人还没进去，就先被一白面男子拦下要了一百两金的入场费。

　　进到屋内，赵煜川熟练地绕开众人走进一间暗室。

　　暗室顶上挂着一盏晃晃悠悠的灯，灯下隐着一个躺在软榻上的女人。

　　见到赵煜川来了，女人懒洋洋撑起身，玩弄头发的手顺着脖颈抚在下颚，一脸好奇地打量着来人，身后蓬松的白狐尾有一搭没一搭的晃动，看起来颇为悠闲。

　　赵煜川掀开遮住面容的斗篷，屋内烛火霎时亮起，露出暗室内的全貌。

　　他身后是铁栅栏，两侧的墙上挂着各种带血的刑具，铁钩、烙铁、锁链。

　　赵煜川的目光直直落在眼前的女人身上，他的嘴角带笑，眼中却满是冰冷。

　　女人笑吟吟地与他对视，眼角的皱纹没有掩盖狐妖天生的风韵，反添了几分岁月雕琢出的优雅知性。

　　狐妖卿烟，千年大妖，法力高强，是这鬼市幕后的老板。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倏地，赵煜川发出一声轻笑，自顾自坐到卿烟对面，与卿烟隔桌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