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格的主角》净雅

2、来人

　　　 等到男人把独轮车推来时，便看见妻子身旁已经堆了一小堆野菜。但是大女儿身边，却只有一大堆，根部还带着大块湿润泥土的草，而她还在试图把泉眼挖大一些。

　　他不禁摇了摇头，但却没管，而是清理出了一小片地方，开始挖坑用树枝搭建简易灶台。等他把灶台搭好，女人已经拿出铁锅，装了半锅水，和清洗干净了的野菜。

　　接下来，便是女人的事了，男人则是捡拾附近的枯枝败叶。这既是为女人提供燃料，也是为了清理出今晚睡觉的地方。

　　小丫哄睡了难得安稳睡着的妹妹，将其放在了独轮车上的破褥烂絮中。她捡拾着石子，准备把姐姐挖开的泉眼修葺一下，好使泉水不再那么浑浊。

　　忙忙碌碌的四人，今晚终于不再是在忍饥挨饿中渡过。这让她们在男人搭建的简陋窝棚中，陷入了久违的黑甜梦乡。

　　守着这小片树林，几人安安稳稳的度过了逃难以来，最幸福的半个月，直到意外来临。

　　“快来呀，这里有吃的。”随着一声吆喝，十多个男人便冲进了树林中，把目之所及一切绿色的、可以吃的，都塞进嘴巴里。

　　小丫采摘野菜时，听见了动静，头也不回，拔腿就跑。她逃跑的动静，被耳朵灵敏的头领发现了，但却没管。

　　头领等手下人，暂且都吃了垫肚的食物，恢复了一点儿理智后，才大声呼喝着：“ 都别歇着，我带人在这儿守着，你们赶紧去把后面的老幼妇孺带过来，我们今天就在这歇了。”

　　待赶走了只会坏事儿的没脑子莽夫，头领这才对剩下的两人说：“这片地方，应该有主了。你们在这儿待着，清理出一片地方，准备等会烧火做饭，我去会会他们。”

　　“大哥，要不还是我去吧？我瘦小些，不容易引起对方戒备，也能展示诚意。”瘦小男子是头领的亲弟弟，说话也少了些顾忌。“您人高马大的，吓到对方就不好了。”

　　至于是为什么不好，那就心照不宣的事情了。头领比较了一下两人的外形，点头认可了弟弟的提议。“行，那就你去，快去快回。”

　　另一个男人微微蹙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乱世之中，能顾好自己，顺带照看好家人，已是艰难，哪来那么多的善心给别人？

　　而另一边，接到小丫报信后，男人当即立断，收拾了东西，灌满了水囊，便要带着妻女离开。

　　但他动作还是慢了，也是山谷太小，没等他们逃出多远，就被瘦小男子追上。

　　“诶～等等，大兄弟您跑什么？我们都不是坏人，是逃难的乡民。”瘦小男子隔着老远，便吆喝着，说完，已经跑到了几人跟前。

　　男人见瘦小男子，居然似是怀有轻功，更为戒备。他直接道：“这片树林不是我们的地方，我们也是路过。”言下之意，便是树林让给他们了。

　　瘦小男子非常满意男人的识相，但还是道：“我们也不是那么霸道的人，还是懂什么叫先来后到的。您既然带着妻女先来，那这里就是您的地方。

　　我们这些后来的，怎能仗着人多势众，将主人赶走呢？还请您随我回去吧，我大哥有事想询问您。”

　　说着，瘦小男子看向三姐妹，尤其是被大丫抱在怀里的小麦子，更加满意了：“这是您的女儿吧？养的真不错。

　　我们那边还有几个半大小子，也到了相看的时候，或许咱们还能成亲家呢。请吧，大兄弟。”

　　瘦小男子自觉该说的都说到位了，便把路让开，伸手一引，示意这家人都跟着自己回去。

　　男人不愿意去，但不等他拒绝，女人便直接越过他，往回走了。男人狠不下心舍弃妻子，不得不跟着往回走，还得给妻子打圆场。

　　“这见鬼的世道，给孩子们寻个人家都得碰运气。眼看孩子越来越大，我娘子她也是心急如焚，疏忽了礼数，还望兄台莫怪。”

　　瘦小男子等男人推着独轮车往回走后，才笑道：“谁说不是呢？大嫂子也是疼爱孩子么。不知道您家这两个女儿都多大了？女工、厨艺可娴熟？

　　听大兄弟的谈吐，应是个文人，不知这两个女孩可懂诗书？会琴棋书画吗？歌舞呢？

　　我们家是练武的，现在世道这么乱，还是得有点武力傍身，才能活的更好些。就是逃难路上，没得安稳环境，更没什么肉食、大药滋补，练不出什么究竟来，家里几个孩子只得个三脚猫功夫而已。”

　　男人听着瘦小男子的话，似乎确实是有心结亲的意思，这才略略放心。

　　却也没有多谈自己的女儿，只是道：“确实，这世道越来越乱了，有点武艺，是更能让人安心些。不像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有点风吹草动的，就得赶紧跑，生怕遇见强人。”

　　两人你来我往的，看似说了不少，却都是没什么营养的废话。等又进了树林，站到头领面前时，仍是没能套出彼此的身份来。

　　“二姐？”留下的男人，见到前头的女人时，惊讶的喊道，丢了手中扼死的鸟雀，连忙跑到女人跟前，说：“我是乌臬啊，您还认得我吗？”

　　“乌臬？”女人重复了一遍后，眼里多了些神采，“你是小弹弓？”“就是我啊，二姐。 ”乌臬见二姐认出了自己，赶紧问她，“ 你不是嫁到了泉州那边的罗家寨了吗？怎么逃难到这边来了？”

　　“死了，都死了。”女人神色再度黯淡，喃喃道。她身后，听到两人谈话的男人，叹气：“自打泉州府的刘侯爷落败，那边就已乱成了一锅粥。各方打了几场，主人没争出来，倒是多了好几桩屠村灭寨之事。

　　罗家寨的人为了活命，便四散分离。我们本是来投奔你们安家堡的，却没想到，没等到地方，旱灾、蝗灾就来了，我们被卷入难民群中，不知被带向何方。

　　等到寻机脱离出去后，早已经辨不清方向。只能草草择一方向，便向前走，待寻到城镇，问清所处之地，再寻安身之法。”

　　听到是亲戚，便掐灭心头那点心思的头领，听到这里，不禁摇头，冷笑道：“整个北方，哪还有安生地方？本来就因为各种天灾人祸过的苦，再被关外的那些鞑子们，三五不时劫掠一番，能苟延残喘活下来就不错了。”

　　他们这几个人，别看现在落魄的不成样子，但是不说多了，往上数个三五十年，哪家不是骄奢淫逸、挥金如土的世家？

　　可惜，再厚的家底，也撑不住两百年的天灾人祸。到得如今，他们竟是混的还不如原先的泥腿子了，这去哪里说理去？

　　众人一阵沉默，最后还是头领自己打破了冷凝气氛，宽慰男人：“既然都是亲戚，那兄弟便安心。我们这帮人都是从安家堡出来的，不过是族人、姻亲的区别。但现在不讲究这些，搭伙谋生罢了。”

　　男人看了眼大舅子，虽然还是戒备，却也稍稍放松了些许。缓和情绪后，便赶紧让女儿们，上前给舅舅见礼。

　　“大丫（小丫）见过小舅舅。”家礼过后，乌臬便给几人介绍对方，“二姐、姐夫，这位是我们安家堡的三少爷安厉，他的母亲出自我们乌氏。

　　这次安家堡遭难，堡主安排儿孙们各自逃命，我们乌氏便是跟着三少爷的。到得现在，虽然日子过得苦了一点，却一个人都不少，足见三少爷的本事。

　　这位是六少爷安明，虽是养在夫人膝下的庶子，但自小被夫人抚养长大，与三少爷感情甚好，是三少爷的左膀右臂。

　　三少爷、六少爷，这是我二姐乌二娘、二姐夫罗渔。别看我姐夫这样，在当地可是有名的才子，还曾被刘侯爷征辟过，只是被二姐夫拒绝罢了。”

　　各自行礼后，几人便算是认识了。头领安厉当即便问起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这里你们住了多久，可察觉到什么诡异的地方？”

　　旱情、蝗灾如此严重，数千里方圆内，外面但凡能吃又无主的，都被难民塞进嘴里了，怎么可能还会有一片树林？

　　如今年月，便是随便寻一个孩童，都懂事出反常即为妖的道理。

　　自从两百年前天后破碎虚空而去，天下大乱开始，这世道就变了。如今，什么样的妖魔鬼怪出现，都不稀奇。

　　问题是，这片地方的异常，对人来说是好是坏？能不能借此安身立命？若是能的话，需要付出什么代价？这个代价他们能不能承受？

　　这个问题，也是安明、乌臬关心的，但是罗渔却皱眉摇了摇头，满是困惑的说：“没有，我携妻女在此住了半月，却未曾发现什么异常，就像普通树林一样。”

　　这～三人面面相觑，但让他们走，他们却又是不愿意的。

　　忍饥挨饿的长途跋涉了数百里，他们早已到了极限，更别说那些老幼妇孺们了。怎么也得在这里休整几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