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共餐与请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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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炖牛肉，煎鱼，沙拉，汤以及吐司……”
艾德琳一边念着菜品的称谓，一边直起身子，双手横抱在胸前。
她挑剔地眯起眼睛，
“结果做的都只是些家常菜嘛。”
不过从迪卢木多这个视角，稍稍垂眸，就能看见少女灰银色的眼中正隐隐闪动着光斑。
——看起来似乎心情还算是不错。
于是骑士便微微笑了一下，“希望您能喜欢。”
他只得到了少女一声轻哼，作为回应。
正如艾德琳所点评的那样，出自迪卢木多之手的这几道菜品，都是些常见于餐桌上的家常菜。
在这张长方的红木桌上，放在最显眼位置的是才出炉不久，尚且蓬松热乎的吐司面包。面包表面被烤成了漂亮的麦金色，散发着牛奶和黄油的香气。
主菜是热腾腾的红酒炖牛肉，以及火候恰好的黄油煎鱼。两道菜摆在一起，各自氤氲着的白雾缠绕融合，却并不冲突，反倒是组合成了一股迷人的香味。
作为冷食，蔬菜沙拉就要和它们的距离要稍远些。在酱料的点染下，不同颜色的蔬菜搭配在一起，被简单盛放在白色的餐盘内，不过反而衬托出混搭所特有的缤纷色彩。
此外，在座位的正前方，还放有一碗质地浓稠的奶油蘑菇汤。乳白色的汤面上点缀着些碧绿的百里香。专用的瓷白汤匙温吞吞地搁置在旁边，只等待被人拿起。
——虽然只是几道简单的菜样，但依然能看出骑士在思考菜谱的搭配时，约莫是下了一番功夫。
“所以，那边的就是酒店做的咯？”
迪卢木多没有出声，只是笑了笑算是承认。接着他无奈地跟着兴致高涨的大小姐，绕到了木桌的另一边。
作为专门接待那些平日里惯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上流人士的酒店，哪怕客人的要求再古怪，这里的主厨所做出的菜品也力求在有限的限制里达成最华丽的发挥。
就好比这次，虽然得到了客人“大病初愈，希望饮食清淡些”的要求，以及因为艾德琳最开始就要求的最高私密性，让厨师无法现场依次制作菜品亦或是为客人介绍，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展示——这里的主厨甚至还亲自手写了一份菜单，上面用日英两种语言介绍了这些菜品的制作流程和内涵寓意，顺便不忘真诚祝福了客户能够早日康复，好尽兴欣赏此地冬日海景之类云云。
这份菜单被精心放置在了一捧寒冬里依然鲜活的花束中，旁边不忘放了一盒样式精巧美丽的和果子和两只千纸鹤。
——太卷了。
迪卢木多：“……”
艾德琳：“噗。”
抛开这些犹如孔雀开屏般的噱头不谈，酒店提供的也是些量少却精细的菜品：相同的菜肴被装在了两份餐盘内——显然是按照两人份准备的。
主食是鱼肉粥，雪白的鱼肉浮沉在饱满的米粒中，表面上还蒸腾着热气。鲜虾蔬菜饼像象棋一样整齐堆放在苏子叶上，甚至被捏制成了各种小动物的形状，看上去精巧又可爱。
旁边的竹笋炒肉虽然只是东方家常菜，但在摆盘上显然颇下功夫，菜品模仿着小山的样子堆叠在方正的瓷盘中央，旁边还不忘放有两片作为点缀的竹叶。就连应当算作主菜的碳烤乳鸽，也被切成若干份精细小块摆在一起，每一块表面上都淋着适量的黑松露酱。
最后就是点心了。除了方才已经提过的和果子之外，还有虽然只是开胃小菜，却依然被方方正正摆放在粗瓷小碟中的胡麻豆腐，淋上了胡麻酱汁的豆腐顶上不忘缀上木鱼花和两颗青豆，作为提亮。
迪卢木多：“……”
艾德琳：“嗯……”
艾德琳转过身，表情难得的有些生动，甚至狡黠地对着迪卢木多眨了眨眼，
“Lancer，你觉得呢？”
迪卢木多垂下眸子，答复得心平气和：
“就精致程度来看，确实是我技不如人了。”
他这么痛快地低头，反而让本有意奚落的艾德琳有些不自在，原本都已涌到嘴边的刻薄话也随之蒸发。一时之间，少女竟不知该怎么接话。
“……”
因为一时没人说话，气氛先是悄悄地沉寂了下去，又古怪地僵持住了。
就像是猫咪遇到难以理解的情况会竖起耳朵，瞳孔圆睁一样，艾德琳扶住椅子，警惕地打量着迪卢木多。
眼看骑士只是垂首默立，不言不语，似乎就这么心甘情愿等待着来自御主的数落，艾德琳不由得抿起了嘴。
“比试什么的，反正本来就是无意义的玩闹罢了。”
“材料，时间，人工，还有对器械的熟悉度……这些都是影响因素吧。专门服务客人的酒店必然有早就备好的一套菜单——若是依此做出来的菜肴连你这个半路出家的普通客人都比不上，就算是乡下地方，这里的厨师长恐怕以后一样也没脸见人了。”
——他的主君，莫非这是在……替他圆场？
迪卢木多犹豫了下，分明这并不合礼仪，但他终究还是忍不住抬起眼眸，有些复杂地看向面前的少女。
可是艾德琳却并没有看他。她那灰银色睫毛半垂着，视线兀自专注地凝在桌面上——就好像那红木的纹路突然开出了花一样。如果不是从者的视力格外优越，恐怕也很难发现在那微卷的发丝间，隐隐藏着的一点浅红耳廓。
“……”
艾德琳正纠结得厉害，就听见另一边传来了声低沉又轻微的笑音。
——这家伙居然在笑？？？
然而等她不可置信地转头看过去的时候，那位骑士却已经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微微俯低身子，拉开座椅，声音和缓极了：
“吾主，感激您的宽容。那么，不管是酒店的主厨杰作，还是我的一点心意，都还望请您来品尝一二。”
——毕竟骑士的初衷，不过也只是想让这位格外挑剔的大小姐能够正常吃饭罢了。
“……”
在对视的瞬间，艾德琳先是愣了一下，忽的狠狠瞪了迪卢木多一眼，转身快步就往洗漱间的方向走去了。少女走得又快又急，仿佛身后站着的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即便如此，那双含着笑意，美丽的蜜金色眼眸，却依然留存在方才的印象之中，连带着令她的耳尖烧得厉害，也就愈发惹人恼火起来。
··
“——味道不错。”
不管是酒店还是迪卢木多准备的菜肴，都只得到了这位挑剔大小姐堪称客套的点评。
迪卢木多站在艾德琳身边，体贴地倒了杯温水给她。就着间隙，他打量着桌面上几乎都是只动了几口的食物，忍不住微微皱眉：
“您不喜欢吗？”
艾德琳先啜了口水，闻言忍不住疑惑抬头，
“自然没有，难道我没说味道不错吗？”
骑士并未得到安慰，依然面色郁郁：
“可您几乎没吃什么。”
艾德琳：“……”
——真是麻烦。
少女手指敲了敲桌子，扬起下巴，直直地望向骑士，口吻里多少带了些谴责的意味，
“不是我吃的少，分明是桌上的菜样太多了才是——要是这么害怕浪费的话，那就由你来把它们都吃掉好了。”
“不，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不给迪卢木多拒绝的余地，艾德琳斩钉截铁地打断他，
“好了！快点，你脚底没长着根，对面的椅子上也没占着东西，我更不需要你站在我身边监督——Lancer，现在就再去拿一套餐具，然后坐过去。”
然而迪卢木多却站在原地没动，面色犹豫。
身为凯尔特的骑士，迪卢木多曾在年少时为自己定下了几条Geis：其中之一就是无论身在何处，如果有女子在场，绝不先于她进食或饮酒。
更何况眼下他作为从者现世，只要魔力充足便无需进食，面前的少女又是自己现今奉上忠诚的主人，与既是女性又是主君的高贵之人坐在一张桌上吃饭，哪怕是前世他也未曾经历过；以及……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实话实说他觉得少女的脾性比起猫咪，反而更像是时不时就跳脚的兔子，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单纯在闹脾气，要把握起来，属实是略有难度。
虽然不知道自己在从者心里已经被大不敬地和兔子画上了等号，不过从对方垂眸不语的样子看，显然也是在神游。
感觉自己被无视的艾德琳忍不住挑眉，嘴角不悦地绷起，视线落在一旁汤匙上，也开始思索了起来。
——她在思索要不要拿起勺子，用力敲敲这个木头骑士的脑袋。
··
这对主从之后又是怎样掰扯了一通暂且不提，最终，在艾德琳森森的威胁下，迪卢木多还是无奈地又去洗了一套餐具，端坐到了她的对面。
正如少女先前所抱怨的那样，桌上的菜量确实是多了些，大体可算作是三四个人的份量。
唯独艾德琳面前的那碗奶油蘑菇汤，是迪卢木多只按照一人份准备的。故而少女得以一边悠哉地用勺子舀汤啜饮，一边看着骑士略带拘谨地进食。
“说起来……”
眼看着饭桌上的饭菜总算是被消灭得差不多了，艾德琳捧起装有温水的杯子，慢吞吞地开口，
“Lancer，你之前提到的是什么事？”
迪卢木多闻言抬起眼，有些意外，
“可是……”
——可是前提不该是他先“取胜”才行吗？
“唔，看在你准备得还算精心的份上……”
抬起的杯子挡住了艾德琳的脸，让人看不清她面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我听一听也不是不行。”
“……”
可面对艾德琳难得的主动，迪卢木多却反常地沉默了。
他垂着眸子，眉头微皱，嘴抿作一道笔直的线条——似乎是在纠结该如何开口。
他这个犹犹豫豫的态度，反倒是让艾德琳有些狐疑，
“怎么了？难道你要说的是什么很难以启齿的事吗？”
魔力，金钱，权利，宽容……这些她都有，就算是又要她继续陪着他玩什么忠诚骑士游戏，她也不是不能答应。
以这家伙惯来低眉顺眼的性子，又能提出些什么要求？她所能想到的最过分的提议，也不外是让她不要再使用血魔术而已——但这又有何妨？左不过是她平时减少些使用频率，以及尽量不要当着这家伙的面使用罢了，这点愿望她也是能满足的。
——所以这家伙在吞吞吐吐个什么劲啊？在这个白痴骑士心里她到底是有多不好相处啊？
艾德琳无端有些不爽，干脆稍抬高了声音问他，
“Lancer，你到底是有什么打算？爽快点现在说出来，我答应你就是了！”
面对御主这句略显气势汹汹的质问，迪卢木多迟一拍地眨了眨那双漂亮的蜜金色眼睛，随后斟酌着开口道：
“我希望……主君您能允许我，搬到您的房间隔壁。”
艾德琳：“……”
少女原本稳稳捧着水杯的双手瞬间一抖。
“——咚！”
杯子砸落在了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共餐与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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