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引诱与应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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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迪卢木多松开手，再直起身子时，就看见艾德琳像受惊的玫瑰花一样蜷起，银色的卷发垂落而下，将少女面上表情遮掩得严严实实。
【啊……好像吓到主君了。】
可是这点苦恼和他现在感知的喜悦相比，实在是过于微小了——毕竟对于一名骑士而言，再没有什么是比能蒙获主君的肯定更值得庆贺的了。
以至于，直到迪卢木多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少女那自银色卷发中露出的，红得如樱果一般的耳尖时，向来注意礼仪的骑士才迟一拍地反应过来，自己方才之举或许实在有些冒犯了。
迪卢木多弯下身子，轻声呼唤：“……主君？”
“——出去。”
少女的声音闷闷地从叠起的手臂底下传来——要不是身为从者的耳朵格外灵敏，或许迪卢木多都要错过这声软绵绵的命令了。
【这是……生气了？】
迪卢木多笑容微敛，一时间神色也跟着不确定了起来。
不过因为有方才的误解做前车之鉴，迪卢木多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直白地询问出口：
“恕我冒昧——您现在是在生我的气吗？”
“……”
艾德琳猛地咬住下唇，手指微微收起，脸上热度也愈发烧得厉害。
【——这个笨蛋！！！】
她忍无可忍地抬头，银色的眼睛因恼怒而睁大，狠狠瞪向一脸无辜的骑士：
“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我让你出去是因为我要换衣服！！”
迪卢木多：“……”
忠诚的骑士沉默了一下，当场灵子化从室内消失了——甚至在出去之前，还不忘体贴地把房门一并带上。
有时候对面过于好说话，反而让人有气也撒不出来。
于是独自留在病房内，尚且穿着睡裙的艾德琳即便被气得眼眶发胀，偏偏却又拿对方无可奈何。
她跪坐在床上，双手默默捂住脸，试图将脸上那尴尬的热度尽快平息下去。
“呜……”
··
另一边，靠在门框上的迪卢木多，实际也并非先前表现出的那样淡定。
青年先是沉默了一会，又忽的抬起了一只手。他将手背抵在自己的脸上，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正在面上涌动的热意。
——应该……没有很显眼吧。
担忧会在主君面前丢脸，骑士不确定地想着。
外表尚且是青年模样的从者，身上穿着的是一套颇具英伦风格的风衣，虽说这套现世常服远不如作为从者所自带的那套软甲轻便利落；但作为高定，其上自然也是带有着设计者的满腔心血——就连最微小的褶皱也力求展示穿着者的风姿，于是愈发将骑士那优越挺拔的身形勾勒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控制着自己不去听那从房间内传来的悉悉索索的声响，迪卢木多回忆起从跟随自己这位新的主君来到此地之后，短短两日内出现的种种意外，一时只觉得心情复杂极了。
倚靠在墙上，青年那美艳的眉眼低垂着。骑士精神向来要求宽恕他人而严苛自己，而迪卢木多更是将这一点做到极致——况且如今乃是无所事事之时，他便忍不住重新审视起自己。
英灵在受到召唤，化为从者现世时，一般会维持在自身巅峰期的状态——当然，也会有其他情况：像是出于英灵自身的意愿，亦或者现世时出现了什么意外，也有以幼年或是老年，乃至以非人姿态降临的可能。
而以迪卢木多对自己的了解……他现在的躯体应该尚且处于二十几岁的时期吧。
——也就是说，现在的他虽然仍然有着那长达十六年东躲西逃的狼狈记忆，但比起［曾经历的过去］，反而更像是［尚且未抵达的未来］。
可是不论如何，因自身那不可违背的（geis）而不得不背弃自己对王的忠诚，追随那位高贵的格兰妮公主私奔的经历，却依然犹如挥之不去的阴霾一样，蒙在迪卢木多的眼前，又像是丧钟一般地，时时刻刻回荡在他的耳畔。
就像是曾钻进圈套过的野兽会更加警惕，被蛇咬过的人遇见麻绳也会战战兢兢。迪卢木多无法否认，在面对少女冷淡乃至抗拒的态度时，他实在是很难维持住平常的心态——甚至正相反，他开始反复因少女的态度而失常，对方越是冷淡，他越是想让主君转变在面对自己时的态度。
骑士渴望证明自己，渴望能向主君尽忠，至少，也想要多少拉进他与少女的关系。
想要了解主君的愿望并为其拼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地将那愿望实现，也让自己前世尚且留有遗憾的骑士之道，能光荣地践行下去——这不正是他迪卢木多·奥迪那会回应召唤，以从者（servant）的身份降临于现世的原因么？
——可他越是急切，少女反而越对他排斥。
就在昨夜和今晨，因为误解艾德琳或许是芥蒂乃至厌恶着他，这让迪卢木多不安的心情达到了顶峰——他确实是由衷地在替少女担忧着，然而隐藏在更深的，那份连自己也未能察觉到的恐惧，不过是无法与主君互相理解，以至于无法向主君尽忠的未来。
他……实在是很难说自己这样的心态是对与不对；但不管怎么说，如今迪卢木多总算是开始意识到，自己过度的热切，不仅没有达成自己的初衷，甚至还已多次让主君受到惊吓。
可如今居然从少女亲口所言中获得了他并未被厌恶的承认，这又怎能让这位犹如沙漠旅人般焦渴难耐的骑士，不像是蓦地寻到了绿洲了一样欢欣雀跃呢？
【莫非是因为年龄回去了吗……就连性格也变得太过容易冲动了啊。】
想起自己的种种莽撞，迪卢木多脸上的薄红又重了几分。他叹了口气，默默地压了压自己的脸，不抱希望地试图以这种方式来缓解内心几乎溢出来的尴尬。
【毕竟如今侍奉的主君尚且是位少女，果然以后还是应该稍微保持些距离比较好么……】
【可若是那样的话，又要如何进一步了解她的心呢？】
··
“咔哒——”
病房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门锁转动的声音惊破了迪卢木多的沉思。
虽说私人病房内有着洗漱间，但对于挑剔的大小姐来说，条件还是过于简单些了。以至于艾德琳哪怕已经进行完了简单的洗漱，她依然还是不满意地皱着眉头。
少女已然换上了新衣服——仍是套黑色的长裙，眼看着骑士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下意识就要低头去看她尚且赤.裸着的双足，艾德琳眯起眼睛，想也不想就把手里的东西一把塞进迪卢木多怀里！
骑士怔愣了一下就要再次低头查看，却被艾德琳厉声呵断，
“停！里面是我换下来的睡衣，只是让你好好拿着而已，不许打开！！！”
“……是。”
··
因为没有合脚的鞋子，也不能一路都踩着靠魔术凝固出来的风砖，艾德琳表示拒绝出门。
考虑到如果由自己往返，会出现只有御主单独一人留在原地这种危险的情况，迪卢木多委婉地表示自己可以暂时充当一下搬运/交通工具——当然，结果自然是又遭到了来自大小姐恼怒的枕头攻击。
折腾了半天，等到两人终于返回酒店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差不多到了午餐的时间了，您可有什么想吃的吗？”
艾德琳将自己整个身体都缩在沙发上，手里抱着本大部头资料正看得昏昏欲睡，闻言这才分了半分余光，给一旁恭敬而立的骑士。
她答复得十分言简意赅：“没胃口，不吃了。”
“……”
迪卢木多几乎是瞬间想到那位医师的叮嘱——虽然可能在艾德琳使用了混淆方面的魔术后，对方如今未必还记得他们了——其中就包括了要让少女务必注意规律饮食作息；更何况，哪怕是以常识来讲，不好好吃饭也是不行的。
但是，如果想要在这方面跟艾德琳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因为少女是不讲道理的——甚至太过纠缠的话，还会被视为啰嗦乃至顶嘴的象征。
于是迪卢木多思索了一下，从善如流地转而问道，
“那么至少请允许我询问，在饮食上您可有什么偏好或忌讳吗？”
艾德琳：“……？”
艾德琳忍不住疑惑地多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对方居然变得这么善解人意——毕竟，在她的印象中，面前的骑士一直就是个死板又一根筋的老古董。
自以为沟通顺利，艾德琳心情大好。于是她难得好说话地回答了骑士：
“一般是习惯吃清淡一些和甜口的；至于辣的，苦的，还有调料味道太重的，都不要。”
——好了，解答完毕。你现在可以走开了。
少女眼神里的嫌弃意味未免也太露骨了些，看懂了其中驱逐意味，迪卢木多忍不住无奈失笑。
骑士将身子微微俯低，右手置于胸口处，行礼道：
“吾之主君啊，在下如今有一莽撞请求，可否能获您一听？”
今天这家伙的态度未免过于古怪了。
艾德琳眨了眨眼，望向骑士的目光中一时说不上是疑惑还是警惕，
“……说说看。”
迪卢木多那原本恭敬低垂的眸子随之抬起——那对蜜酒一般令人心醉的眼瞳中，此刻居然闪动着某种堪称狡黠的光芒，
“我曾听这里的工作人员炫耀说，他们的厨子是这座城市里手艺最为高超的。”
骑士的唇角微微向上扬起，勾出一抹他所特有的，那仿佛对世间一切荣耀都志在必得般的清爽笑容，
“恰巧我在厨艺一事上也颇为自得，可以的话，我想和他们切磋一下。”
“——所以，可否由您评测，以您的口味作为标准，在厨技上为我与他们判定一下孰高孰低？”
“……”
艾德琳先是定定看着他，忽的又眯起了眼。
她当然看出来了迪卢木多这突然是唱的哪一出。
哼……他倒是打的好主意，居然想靠这种方法来哄她吃饭，这是把她当做小孩子看待吗？——绕这么大圈子结果还是要跟她抬杠，这个骑士果然依旧是个死脑筋。
【但是，不得不说……这个提议很有意思。】
于是艾德琳微微笑了起来。
原本因那无神的瞳眸和过分苍白的皮肤，少女在面无表情且一动不动时，简直和无生命的人偶没什么区别——唯独在这种情况下，在她因情绪上的波动做出相应的表情时，就像是从冰川下浮现的花一般，才忽的显出了几分生机的美。
注视着艾德琳脸上的笑容，迪卢木多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
——这正是他想要守护，乃至令其重新勃勃绽放之物。
“好呀，”
少女朝他伸出了右手——令咒那血红色的纹路就刻印在这只手背上，随着她的动作一闪而过。
艾德琳微抬胳膊，手心翻转朝上，仿佛就要这样将无形的应允交付给他一样，
“我准许了。”
“不过Lancer，你这么有自信，可想好不如人家要怎么办了吗？”
果然，这只狡猾的猫儿可不会轻易踏入猎手的圈套。
——然而设下圈套之人的目的，从最开始就并非是为了捕获。
“……”
迪卢木多先是佯装困扰地皱起眉头，随后，便也微微地笑了起来，
“那我便承认是我技不如人，任由您奚落好了。”
“可若是您觉得我的厨艺更好的话……”
这位猎中好手，在这一刻终于弯起他那美丽的眉眼，将自己真正的目的宣之于口——
“那么届时可否请您，应允属下一个愿望？”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引诱与应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