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Chapter 71 潜伏的阴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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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里姆星系洛里昂星·达斯特环的边缘。
崩解的近地轨道尽头，无数战列舰和护卫舰的残骸掩盖下，藏着一艘舰桥部分勉强算完好的战列舰。断裂的合金舱壁被密密麻麻的白骨强行黏连在一起，枯枝般垒叠起来的骨骼在主人的控制下于尖端分岔，无数细细小小的骨刺把漂浮在四周的其他残骸串成片，盖住底下森白的“巢穴”。
巢穴内，新生的“龙”——被包括世界线的监视者在内的众多存在所惦记的艾格妮丝·德拉克里希正堂而皇之靠在自家桉树身上睡大觉。
和先前分班实测后彻头彻尾的白骨化不同，如今的舒道凉更像是和精神体融为了一体。尽管上半身的躯干一截仍勉强保持着人类的血肉之躯，但胸部以下却完全化为白骨化的龙身。龙尾圈住祁向阳，整个画面就像古奥西尼亚故事里的恶龙守护着巢穴里最珍贵的宝藏。
“他们回去了吗。”祁向阳问。
舒道凉睁开眼，细长的瞳孔燃着两缕幽火：“没有。”
祁向阳盯着手里的XSR若有所思：“那他们现在应该在开会——阿舒，我……”
舒道凉迅速闭眼装睡，这是拒绝交流的意思。
“……”
祁向阳叹出口气。
舒道凉眼睫悄咪咪颤动两下，抬起骨翼将他整个人拢在里面，像保护，也像禁锢。
事实上，祁向阳察觉世界的真相的时间点要比苏泽推测的早得多——并不是每个囚徒在突然发现自己生活着的世界很可能是人为造就后都会选择站起来摘掉镣铐循光离开的。
真相是一条路，但并不是人人都必须走的路。对他而言，有阿舒的地方就是真实，而除了这里，哪里都不会有阿舒。甚至包括他自己，也只是某个囚徒的影子而已。
他抬手抚过舒道凉霜白的长发，翡翠绿的桃花眼里满是溺毙人的温柔。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舒道凉先一步出现在他身边才让他对古奥西尼亚的故事有了兴趣，还是他先对古奥西尼亚的故事感兴趣，然后舒道凉才以非常符合那些奇幻故事里形象的模样出现在身边。
不过这并不重要。
祁向阳想。
重要的是他捡到了那串白骨手链，遇见了阿舒，从此和她从未分离。
“我以前很羡慕阿熙。”祁向阳没头没脑地开口。
“……”舒道凉的眼睫又抖了一下。
她在听。
祁向阳的声音很轻：“他一出生就是薛家继承人，天赋好身份高，别人出生是骡马，他是生在罗马。就算后来薛二叔掌权，明面上也不敢对他有任何亏待。在他分化为Omega过后，我没有告诉过你，阿舒。”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除了蕾妮·阿洛德，你也在他的候选名单上。”
舒道凉掀起眼皮，骨翼不快地舞动两下，刮过合金舱壁发出刺啦啦的尖啸：“我只要七七。”
祁向阳低头朝她笑：“谢谢你，阿舒。”
舒道凉颇为受用地在腰上开出一串骷髅花。
“我对他的羡慕这种情绪，终结于遇到你那天。”祁向阳说，“我觉得自己很幸运，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我更幸运的人了。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些疑惑。”
舒道凉的骷髅花还在开，并且有越开越多的趋势。
“这里很像一个被设定好的世界，本来我也只是遵循着设定老老实实等着成为真正的‘火炬’的其中之一，可是我遇见了你。我开始想，如果这一切是假的多好，如果这个世界不是真实世界多好，如果……我不用做那个注定成为‘火炬’的人多好。我的存在，难道只是为了开门吗？”
“后来我知道了，我不仅只是为了开门，我甚至可能……根本就没有真正的活过。”
“我只是一些……被丢弃的东西。”
骷髅花悄无声息地消失，很快，连构成他们的白骨都无踪无影。
祁向阳翡翠绿的桃花眼眨了眨，将里面罕见的迷茫驱逐出境：“可是我遇见了你。”
他再次强调似的重复。
“就算日复一日的战斗使我精疲力竭，就算注定迎来毁灭，可我知道，当新太阳升起时，你会来接我。火焰巨人的大火烧毁世界，在恶的废墟上，将会有新的善发生，于是世界迎来重生。”
祁向阳蓦然发现跟着主会人这种神棍混久了，自己也深谙某些神神叨叨的说辞的精髓。现在洋洋洒洒一大段下来，特别像在诵念经文宣传教义。
略略一看意有所指，刨根究底啥也没提。
主打一个抽象但不具体，语言里笼盖着让人捉摸不透的雾气。
对舒道凉而言更是何止雾里会意，纯纯只抓表皮：“……不回。”
“阿舒。”祁向阳摇头，放弃做神棍直抒胸臆道，“艾格，我们得回去。”
“不回。”
“那些观察者迟早会察觉到不对劲。”祁向阳望着被珍而重之放在墙边的——祁向阳卧室里那张被薛熙泽戏称为结婚照的双人合照，“到那时……”
“不回。”舒道凉将他抓得更紧，整个人都在试图嵌进他身体里，“七七，我只要你。”
“……”祁向阳眼眶一阵热意，他深吸口气，几乎就要说出那个好字，“可是我也只要你。”
“艾格，没有这个世界，就没有你。”
◇ ◇ ◇
将诺克托斯乱葬岗及周边的调查数据报告交给萝瑞尔后，边野回到了和薛熙泽在拉刻西斯号上的舱室。调节模式被提前打开，薛熙泽正背对气密门抱着橙子抱枕靠在床头。太阳笑脸灯落到随意披散开来的黑发发尾，他的脸却藏在那片柔软的暖黄照不到的地方。
除了边野，似乎没人察觉薛熙泽的变化。在他们的认知里，他好像一开始就是这个样子，以前那个和Alpha没什么区别的冷峻少年如同从未存在过的虚幻影子，无声无息消失在了记忆里。
不留丝毫痕迹。
“阿熙。”
薛熙泽抱着橙子的手紧了紧，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边野走到他身边坐下：“在想西弗绪他们说的话？”
“……没有。”薛熙泽把自己埋进抱枕，瓮声瓮气地说。
“这不是你的错。”边野伸手，像是和以前一样要去抚他的额发，“爱原本就很神奇。”
薛熙泽从抱枕里露出两只眼睛，鬼使神差地主动朝那只手靠过去。无处可去的灯光找准接口，见缝插针涌入其中。琥珀色的眼睛瞬间被映成漂亮的金色湖泊。
湖泊里映出同样灿若星辰的两只眼。
“它使怪物长出血肉，给躯壳赋予灵魂。”
——这是苏泽的原句。
“你是你，祁向阳是祁向阳。”边野说，“你们是独立的个体。”
“嗯……”薛熙泽轻轻应了一声，感受着空气里若有若无的檀香，神态渐渐柔和，“其实我之前一直在想，为什么祁向阳家里明明是副战损模样，那些对他而言很贵重的东西却一个没留的搬得干干净净。当时，我们也想过可能问题出在舒道凉身上。但有没有可能，本来就没有第三方。”
边野顺势把他揽到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拿手指梳理那头黑发。
顺滑又柔软。
“他、或者祂可能早就意识到不对劲了。”薛熙泽继续说，“远早于我们所有人的预想。”
记忆如同书页般一一翻开，和祁向阳相处的点点滴滴就像被笔端灯照亮的隐形笔勾画在白纸上的线条，慢慢清晰。那些隐藏在日常之下的异常逐渐无遮无掩地摊开、重组，最后变成一页又一页四格漫画完完整整呈现在面前。
薛熙泽感到一股醍醐灌顶般的窒息。
“可我不觉得……”
他会逃避。
祁向阳的表现，更像是一个知道行刑时间的死刑犯，只想趁着铡刀落下来前好好享受自己所剩无几的时间。他甚至主动表露出要去洛里昂的意思，也许准备在诺克托斯——这个“他”诞生的地方和他的“金丝熊”来一场最盛大的告别，在无数或真或假的亡灵见证下。
恩赫里亚从来是一群不屈不挠的战士，他们生而无畏，战至死亡，然后浴火重生。周而复始。
“并不是所有人在意识到真相时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边野说，“就算是童话故事也从不缺少反派角色，总有光照不到的角落——还记得我们拿到的那张字条吗？”
薛熙泽猛地坐直，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边野说的字条是什么。
“我怀疑纸条的主人也是知情者。”边野说，“不出意外可能也是伟大的会议的成员。”
薛熙泽接口：“9名成员，9个初始英雄，卡罗莲娜、德拉斐尔、斯科特、迪耶儿、洛菲列、西弗绪……还剩下……安德塞、奥丽维雅和默里斯。”
◇ ◇ ◇
“……你们问我，剩下那三个是谁？”
突然被拖进舱室的苏泽如坐针毡，欲盖弥彰地推了推他那副酒瓶底厚的眼镜。
此时的舱室去掉了刚才的一切伪装，结构严谨、线条利落的冰冷灰色里，被两双不同颜色的眼睛注视着的苏泽弱小可怜又无助。他把手从鼻尖放下，眼镜已经稳稳架在山根：“理论上来说，现阶段在没有德拉斐尔的同意时我是不能回答你们这个问题的，毕竟这涉及……”
“你当然可以不回答。”薛熙泽好整以暇地说，“如果你不想知道祁向阳忽然消失的真相的话。”
苏泽坐直身体：“你说什么？”
“我们怀疑有人泄密。”薛熙泽余光掠过边野，“来洛里昂之前，阿白和我去过中央医院拿抑制剂。在休息室里，我们拿到过一张求救纸条。我们怀疑这张纸条是我第一次去医院做检查时和医生格兰法斯·阿洛德有关的人留下的。”
听到“格兰法斯·阿洛德”这几个字，苏泽眉头不可觉察地蹙了蹙。
“在拿到纸条后，我们去了‘塔楼’——但就在这之前才刚和我们见过面，并将祁向阳留的内容交给我们的同住在塔楼里的Omega文尼·阿洛德却不知所踪。”
“2867711-2。我想你明白，这串编号意味着火炬已经被使用。”
苏泽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格兰法斯·阿洛德，确实是会议的成员。可是他没有理由……”
“当然有理由。”这次说话的人是边野，“如果他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那么对他而言，这里才是真实存在的地方。没人知道‘门’打开后这里会发生什么，不是吗。”
苏泽啧了一声：“可是德拉斐尔……”
“德拉斐尔是黎铮。”边野说，“你能确定她一开始就是黎铮吗。”
“……”
舱室陷入死寂。
掩在厚镜片下苏泽的瞳孔蓦然缩紧。
他忽然想起精神图景里席熔说的话。
——“我希望他能真正见到‘世界’。”属于黎铮的声音说，“不是这些被制造出来的世界线，而是真正的世界。”
接着是边野刚刚说的话。
——“……她一开始就是黎铮吗？”
三人合照里，戎曦的左手腕戴着一串小巧可爱的心型粉水晶。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Chapter 71 潜伏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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