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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火锅,火锅(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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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隐选东西很仔细,购物车里堆满了蔬菜瓜果,林续以前从来没和人逛过超市,更不会有人一遍遍问她:“这个怎么样?”
林续不知道怎么样,只会嗯嗯两句,说都行。
苏隐把肥牛卷放进购物车,又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象征性问:
“今晚吃火锅怎么样?”
讨厌的人,明知故问。这样想着,心底却细细地泛酸,好像只要苏隐再用这种温和的语调说一句话,她就能当场哭出来。
“随便。”林续掩饰般转过头去看羊肉,好像很爱吃一样目不转睛。
她老是这样,情绪来得突然。有时候只是一个人去了一趟医院也会控制不住眼泪,就像之前耳朵发炎,她滴了药水侧躺在床上的时候,一直在想梵高自己割了耳朵这件事,然后崩溃大哭。
太丢脸了。
苏隐在收银时拿了颗棒棒糖,她挑了一下,选中了桃子口味的。
这人只拿一颗?这是在用我的手机付钱!林续一口气憋着,更不想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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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锅是不用费心思的一顿饭,煮开水,放火锅底料,将食材煮熟,毫无技巧性。但一个人吃未免索然无味,林续已经很久没再吃过。她长大后,林汪洋除了给她转钱,没再管过她。
也不是火锅一个人吃索然无味,她吃什么都索然无味。
苏隐耐心地给她煮牛肉丸,丸子在“咕嘟咕嘟”声中漂浮起来,被苏隐捞起来放在林续碗里。
蒸汽氤氲间,林续瞬间原谅了只拿一颗糖的苏隐。毕竟,明明昨天她还只能一个人回到堆满垃圾的房子,一个人计划着死去。
一夜之间,她就有家了。有人为她张罗着一顿热饭,有只叫棉花的小猫很喜欢她。
也许我真的已经死了?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想什么呢?吃饭。”苏隐又把肥牛卷放进林续碗里。
“哦。”林续扒拉着碗里的饭,沉默了一会,忍不住开口问:“苏隐,我们以后……呃。”
苏隐笑:“怎么?”
林续抠了抠桌面:“以后怎么办。”
她的学业,生计,林汪洋的事,未来一片模糊。
苏隐的回答向来分明,林续隐约看得出自己的模样——讨厌不合时宜,喜欢简单纯粹的答案。
这次她的回答也明晰:“你去上学。我暂时不去找工作,在家。我会教你数学和物理,其他的学科你不用再管。至于林汪洋,你当他死了就行。”
“物理和数学——你说你自己从事科研工作——时空旅行者,你是物理学家,是吗?”林续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整个人都焕发生机。
“继续。”苏隐鼓励般微笑。
“大胆一点,时空旅行的原理,是你发现的?”林续一下站起来:“我是说,‘我们两个’,是吗?”
成为掌握时间的人,成为世上第一个时空旅行者,世上还有比这更浪漫的事吗?
“准确来说,是‘我们’。”苏隐意味不明的地说完这句话,又岔开话题,和她讨论起物理学。
林续喜欢物理,这门古老的,优雅的学科,条条大路通向未知,散发着神秘。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那么健谈过,能兴致勃勃地讲起洛伦兹和庞加莱,硬生生把一顿饭的时间延长至一个小时。
期间电磁炉一直开着,火锅一直都是热乎的,苏隐吃完了,一直单手撑着脸颊,微笑着注视着她,听着她那些天马行空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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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在沙发抱着棉花 ,林续有种全身心都得到了放松的松弛感。棉花好像真的很喜欢她,在她怀里舒服地打呼。
林续在想以后。
“以后”这个词真是世上最好的词了。
那边苏隐洗好碗筷,一边抽了张纸巾擦手,一边招呼林续:“过来,趴着。”
“干嘛?”
“我看看你的伤口。”苏隐熟练拿出碘伏和医用棉签等药品,又翻出客厅小抽屉里的剪刀。
林续不太想处理,只是还没等她拒绝,苏隐走了过来。她稍微撩起自己衬衫衣摆,露出一截清瘦白皙的腰。
林续莫名被她那一小片肌肤烫了一下似的挪开眼:“你干嘛?”
“伤口。”女人声音清且浅:“会留疤。”
林续愣了愣,迟疑地把目光转了回去,只见本应相当漂亮的腰上拳头大小的旧疤。
林续摒住呼吸,良久,问:“疼吗?”
苏隐笑了:“林续,问问你自己,你疼吗?你要是疼,那我也就疼。”
女性不太明显的喉结动了动,林续顺从地趴下,声音有点闷:“对不起。”
她应该好好爱惜这副身体的,这不是她一个人的,而是她与苏隐两个人的。
苏隐说:“张嘴。”
她塞了颗棒棒糖给她。
林续叼着糖闭上了眼睛,黑暗中感官似乎集中在了腰部,她感觉到了苏隐轻柔的动作,也许是因为刚洗过手,指尖带着点凉意。
但苏隐的手心干燥温暖。
有点疼,好在糖甜。
但毕竟还是有点疼,哭一下也没关系的。林续掩饰性地将脸埋进沙发垫,咬紧了棒棒糖。
苏隐,谢谢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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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隐把保鲜膜缠上林续的腰,声音不徐不急:
“其实不洗澡更有利于伤口恢复。”
林续摆出嫌弃的表情。林续的人生信条就是可以住在垃圾堆,但一定要天天洗澡。
苏隐笑出了声:“要我帮你洗吗?”
“不需要。”林续老脸一红,站起来刚走两步又强装镇定地说:“对了,客房没收拾。”
苏隐正漫不经心地支着下巴,闻言轻轻抬了下眸,懒懒勾唇:“嗯?”
“要不然,你和我一起睡吧。”林续保持着表面上的心平气和,她确实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学着苏隐那副平静的样子了,哪怕只是表面。
“是吗,那就,”轻轻一声笑,“打扰了。”
林续破功,落荒而逃。
救命,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太幼稚了点。可是,谁让她就是想和她一起睡觉啊。
生怕这只是一场大梦,一场空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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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续洗完躺在床上发呆。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这感觉很怪。
浴室门打开,带出水雾,苏隐擦着头发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林续有种自己是在灵魂出窍看着自己的感觉。
两人本就长得一模一样,苏隐不戴眼镜,穿着她的衣服时,大概没人会觉得是两个人。
这一刻连“自我”的定义都模糊了起来。
林续假装专心玩手机。
苏隐吹干头发,把吹风机放回原处时,林续随口问:“你近视多少度?”
“我没近视。”苏隐答,相当自然地扯过被子将林续盖住。她凑近笑着说:“睡觉了。”
林续想起苏隐说过她不会生自己的气,便追问:“那你为什么戴眼镜?”
“你不觉得,我们两个太像了吗。”苏隐掖了掖被角,林续闻到她身上和自己一样的沐浴露味道。
虽然苏隐大了她十三岁,但两人之间的区别小得可怜,最大的区别也只是神态。
“而且,以后你会越来越像我的,不戴眼镜不好区分。”苏隐关了灯,世界陷入了黑暗。
像苏隐吗?感觉……挺不错的。
林续轻声和她互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