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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烈阳 ...

  •   “你对靖阳有何疑虑?”练清竹牵着缰绳挨近喻尺夜的马,低声道,“一开始听说拜遥在靖阳时你就有点古怪。”
      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喻尺夜道:“靖阳往西便是西六州,那地方位置特殊,从前有西六州挡着还没什么,西成战事之后,靖阳城就跟赤漩挨的太近了,另外……我有一个姨母嫁给了靖阳侯。”
      他的姨母自然也是一位长公主。
      练清竹:“跟他们关系不好?”
      “只是不亲近。”喻尺夜道,“我犹豫……是听说那位要被送到赤漩和亲的公主如今正在靖阳侯府灵韵长公主那里受教,因为一些事她的消息在瞒着,我不知道是哪位公主,但不管是谁都很无辜。”
      将士守不了家园,打不赢仗,君王朝臣也胆怯畏缩,却要送一个女孩去敌国受苦。
      所以他心里很不好受。
      喻世子虽出身公侯世家,但因为常在外游历,见识深远,又有一颗赤诚良善之心,便格外能够怜佑旁人……练清竹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没留神用的是左手,顿时一阵钻心的疼,差点叫出声来,他连忙忍住了。
      喻尺夜反应神速,眼疾手快地捉住了他的手,又很轻柔地放在掌心里看了看:“你这个人跟你的外表是两个极端,内里这般毛毛躁躁,说出去谁能信?”
      练清竹勾起嘴角笑了笑:“你就表里如一了吗?长得这般嚣张瞩目,却比谁都温柔,给不了解你的人看到怕是要惊掉大牙。”
      走在前面的拜前辈一扬鞭子加快了速度。
      以他的功力,再怎么刻意压低的声音怕是也能听见。
      两人对视了一眼,练清竹的笑容更大了,喻尺夜则是咳了一声,抬手蹭了下鼻尖。

      “不麻烦前辈了,我们想在城中走一走,待出发去星河谷时再与前辈会合。”进了城之后,喻尺夜婉拒了拜遥的邀请,没有做客都尉府,传闻拜遥的兄长对其极为苛刻,他们不想再添麻烦。
      “也行,不过你们若是找不到地方住,尽管过来麻烦我。”拜遥跟他们一挥手,摇着扇子潇洒地走了。
      他说的话是很有根据的,靖阳城临近星河谷,当下城中涌入了不少各个门派的弟子及游侠散客,客栈酒楼都挤的满满当当。
      练公子顶着头顶的大太阳,俊脸已经发红了,他就跟一堆冰雪一样,酷夏是他的天敌,太阳稍微烈一点就走不动路,喻尺夜转了两条街,最后花了大价钱在一家客栈从别的住客那里买下了一间上房,赶忙带着快要热化了的练公子住了进去。
      “其实做客都尉府也挺好的,不用这么折腾了。”练清竹痛苦道。
      “那咱们去求前辈收留?”
      “放过我吧,我只想瘫着了。”
      “少爷,你先休息,我出去看看。”喻尺夜将过了凉水的布巾搭在练清竹脑门上。
      “去侯府拜访?”
      “不见人,我就是去转一圈。”看看那个不知道是表姐还是表妹的和亲公主的情况,如果是正常登门拜访,他会问练清竹要不要一起去。
      练清竹歪在房间里闭目养神了片刻,又端坐在榻上打坐运功,胸口的毒大概当真如项柔所说那般凶猛,化仙散化去了一些,内功驱除了大半,又好像仍有一丝潜伏在身体里,刨除不去。
      这屋子有一扇窗户不向阳,练清竹趴在窗台上吹风,风也是燥热的,但这影响不了他的心情,无论是修为之凝滞还是潜藏在身体里的毒,都让他提不起情绪去担忧,反正总会解决的。
      这面窗户临着民户的住宅,窗户下面则是一条小巷,这会儿推推搡搡挤进来一群孩子,都是八九岁的样子,练清竹起初以为是一群伙伴在玩闹,打算关了窗户躺回去睡觉,眼睛一瞥却感觉那场景有些熟悉。
      那不是在玩闹,而是在欺.凌。
      被挤在中间的孩子很是瘦小,有人挠他的耳朵,有人抓他的脖子,有人直接扇他的脸,他一挣扎那些人就哄笑,因为他的挣扎全无用处,只会让欺凌者兴奋。
      这世上就是会有无缘无故的恶意,而且是来自本应天真的孩子。
      他明明只是瘦小了一些就要被他们针对,小男孩无助地缩着身子,这时,刚扇了他巴掌的那个人突然“啊”了一声:“谁打我!”
      紧接着头顶上飞来几块小石头,精准无比地打在了这些欺负他的人身上,几人到处去找罪魁祸首,一抬头看见楼上窗户边有一个人影,不由纷纷张大了嘴巴:“神……神仙!”
      练清竹捏着从旁边花盆里顺来的小石子,面无表情道:“本座是九天下凡到人间的神祇,专为惩罚作恶多端之人,你们欺负人,做了坏事,我要让你们夜夜做噩梦。”
      几个小孩震惊又恐惧地看着他。
      方才那几下都没用力,否则这些脑袋就要溅血了,手中的石子弹到了地上,“砰”的一声凿出了一个洞,他冷冷道:“再做坏事,就给你们的脑袋穿一个洞!”
      小孩们惊呼一声,四散而逃,被欺凌的小孩对着他拜了拜,也离开了。
      练清竹看着空荡荡的巷子,脸上的冰霜久久化不开。
      他小时候因为长相太显眼,家里又最穷,常常被村里的一群小孩欺负,就像刚才那个小男孩一样,弱势而无助,那些都是很远的记忆了,看到相似的场景才想起来,也让他想起来他现如今随了师尊的姓,改了新的名字,修着高深的武功,拥有可得皇族礼待的地位是因为神祇宗的缘故,是师尊提拔了他,而一切的转折点是喻尺夜的一次仗义相助,否则他早就被父母卖到肮脏的地方去了,哪还有得到师尊赏识的机会。
      黎都小霸王……那时候他不知道救他的人是谁,只知道那衣袍鲜艳的小少年如同驱除灰暗的烈阳,扫除了他头顶上的阴霾,热烈温柔,鲜明夺目,栖在他心间永远都不会模糊。
      但这算不得爱意,爱意是自千里乘风楼上看到他策马行过长街,是看他察觉暗夜戾气之后毫不犹豫拔剑,是他一开始明明不喜男子却对他包容忍让,是他一笑一怒间的磊落风采,也是他锐利外表下一颗柔软却又坚硬的心。
      烈阳是练清竹的天敌,而他却不怕喻尺夜身上的热度。
      然而当下烈阳身上笼了一层阴影,他的剑明明那么强,却套上了一层枷锁。
      得想个办法把那层枷锁打碎。
      练清竹思量了片刻,写了一封信,叫人送去了都尉府。

      客栈里到处都是喧哗笑闹,江湖人大都是粗莽武夫,修有武技在身,说话都比旁人嗓门大,因着星河会武大家聚在一起,说的都是跟会武有关的话题,间或感叹拜遥之败,一阵唏嘘。
      也有人说起冰禅教,提起冰禅教殷梦何给神祇宗少宗主下了战书,这件事是近来的大热门话题,不知道这一战谁胜谁输,甚至不知道在哪一天哪一地,实话说,人们心中充满了好奇,但是不抱有希望,因为拜遥败给赤漩剑客之后大家心里好像也落了尘埃,看什么事情都没有底气没有血气了。
      又有人谈论冰禅教近来动作频繁,围杀项柔镜心澜的事他们不知道,只听闻冰禅教拉拢了中原境内的不少小帮派,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练清竹忍不住留心起来,他知道这是喻尺夜会在意的事。
      房门开了一些,他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尺夜!”
      “喻公子!”
      “喻兄弟!”
      楼下一桌人正在吃饭,一人瞅见踏进客栈的赤衣男子,当即喊了一声,他这一喊,不少人纷纷转头去打招呼,星河谷谷主最得意的弟子,星河剑的传人,是个江湖人都听说过,而因为他仗义爽朗、嫉恶如仇的性情,行走江湖时也结识了不少朋友,这客栈里有不少喻尺夜熟悉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顺利的请别人把房间转给他。
      一个朋友喊着要他喝酒,喻尺夜仰头一口饮尽,朋友赞了一声爽快,登时又有其他人喊着让他喝酒。
      背着剑的少侠转在热闹的人群里,潇洒明快,自在从容,几乎所有人都在看他,人人视他为兄弟,一些女子的眼睛里则不掩倾慕,毕竟喻少侠身上没有一处不好,俊美的面容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点。
      可这样好的人却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他有很多朋友,自然也有一些起过冲突的仇人,有的人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挑衅,有的人却无所顾忌,在喻尺夜跟一个朋友说话的时候,暗地里一把铁钩向着他的后背飞去,突然而又狠.毒,大多数人都没有注意到,注意到的人也无法阻拦。
      喻尺夜眉目一凌,待要出手时又察觉到了一道掌风。
      一枚石子撞飞了那把锋利的铁钩,众人只见楼上飞来一名白衣男子,神骨玉颜,仙气飘飘,还来不及发出感叹,下一刻就见他一掌把偷袭者拍飞了出去,眼中蕴着怒气,冰冷摄人。
      那偷袭者原是被喻尺夜教训过的一名刀客,他当初占山为王,当过匪盗,被喻尺夜折断过佩刀,还差点废去了武功才重新做人,改练了铁钩,乍见之下却又怀恨在心,一时冲动便对喻尺夜出了手,现下飞出客栈,狼狈至极,也深知自己不是对手,便爬起来灰溜溜离去,方才与他同席的几个人尴尬又惶恐,趁人不注意也赶忙离开了。
      这闹剧大家都没放在心上,只有练清竹非常恼火,喻尺夜揽住他:“我没事,别生气。”
      有几个人问道:“尺夜,这位是?”
      喻尺夜道:“我的朋友。”
      “是吗公子当真是好身手!”
      “来来来,一起喝酒!”
      喻尺夜不知道练清竹愿不愿意跟这些人相处,正要帮他推辞,练清竹已经转变了脸色,有礼道:“在下练清竹。”
      说罢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江湖之人本不知道神祇宗少宗主的名字,近来因为殷梦何下战书的事才知道,一听这名字便忍不住要多看他几眼。
      这就是要跟魔宗六尊主中实力最强的殷梦何一战的练清竹?也太年轻了吧?心里的期待更低了。
      练清竹没管旁人对他是如何看法,跟喻尺夜一起融入了热闹之中,被拉着喝酒畅聊。
      酒酣过半,有一桌人趁着醉兴道:“往后星河剑便该是剑道第一了,什么拜遥平暮云都是过去。”
      喻尺夜面色一变,极为不虞。
      另一桌听见这话,接道:“你提拜遥干什么?”
      “是啊,是啊,太晦气了,拜遥丢尽大黎人的脸,他连剑都拿不起来,风诛估计都落了灰了。”
      喻尺夜一拍桌子,冷冷道:“拜遥是我最为敬崇的剑客,一时失意不代表……”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把剑横在了那桌议论拜遥的人面前,那几人面面相觑,定睛一看,正是名剑风诛,不由一惊,还当是拜遥在此,欲转头去看,便见那长剑出鞘,剑风扫过,几人额前头发都被斩下了一缕,等他们反应过来,那剑已经重新收进了鞘中。
      持剑之人是一名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女,十分美貌,神色淡漠,声音冰冷:“风诛不会失色,妄论剑道,先赢过我再说。”
      客栈里霎时安静下来,那几个人都没有说话。
      少女淡淡扫视一圈,提剑走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道:“这是谁?”
      “拜遥的妹妹,听说拜遥把风诛九剑传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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