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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   自从陆笙的食肆开张以后,衙署的饭就多是那来的了,比原来可口许多。

      今天端上来的是馄饨,青葱配白衣,汤面上还飘了些晶莹圆润的油点。

      崔息一手拿着笔,一手捏起瓷勺舀起个馄饨吃下。吃了几个他问秦厌:“今日怎么吃上馄饨了?”

      秦厌站在一边感叹:“夫人喊灵小娘一起去踏春了,所以临时改了馄饨,午时吃馄饨,晚时还是吃馄饨,诶……”

      “嗯,是该松一松,春光正好。”崔息搁笔时又吃下一个。

      “公子,你说她们会跟着夫人吃什么好吃的?我在公厨听他们说什么竹荪、蕨菜、山鸡还有竹虫,又说蕨菜掰起来脆脆的,采得太多就焯水再晒干做成干的或者咸菜,诶……”

      崔息揉揉眉心问:“你同阿木凌如何?”

      “什么?!公子你说什么呢?”秦厌脸唰的一下红透,但还是要挣扎几句。

      “你若有心相求,应当从人家的角度看看为什么,在我面前长吁短叹有用?”

      崔息听他那股怨气好几天了,起初以为他能明白,没想到他还没想通。

      “那……我说我想接手个桑树园子然后养蚕呢?”

      秦厌知道自己什么也不懂,公子和笙姐姐又忙得如火如荼,所以一直憋着没说。

      崔息反问:“为何不可?”

      秦厌瞪大眼睛,难道说自己有经商之才,自己没发现但是公子晓得!

      看着他逐渐放大甚至溢出的信心,崔息沉吟后接一句:“自负盈亏。”

      正说着,汤伯敲敲门,崔息允下后他进来放下了几封信与文书。

      秦厌有眼力见地撤退了,并将门关上。

      这间屋子的窗户开在之前崔息与陆笙住的那处,因为安静所以他常在此处办公。

      拿了信在窗边拆开,读过后分门别类,这信其中一封是关于熊掌案的,他抽丝剥茧分析已知信息后发现,那些熊掌都会在春末夏初时送去江南。

      滥捕无度加官商勾结,此案顺藤摸瓜翻出了本地乡绅的人脉,虽不完全,但有大事时或可一用。

      第二封是段习之寄来的,说他当刺史的一些杂事,又说今年夏他会与夫人一同过来。到时要崔息备上好酒好菜,痛饮狂歌。

      崔息拿着信不由叹息,有件事他一直很想问段习之,想问要怎么才能让自己的夫人心情愉悦一些。

      他自觉还算努力,可总觉得够不到边,陆笙不快乐,她没有由衷地感到快乐。

      询问的言语在他腹内已易数稿,可一次也没有落笔。

      大概因为自己知道这封信从自己的手里出去要经过多少的时间,但又不知道这期间到底会不会有人打开,白纸黑字的信会不会成为什么证据。

      自己这个僭越罪臣太容易被泄愤,来此地当四年县令是他为自己争取的一点心愿,如今只要李同诤在位一天,崔氏仍为高门他就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族中自他来永平后并无音讯传递。

      崔息明白自己的处境,毕竟进士及第并不能及官至三品的宰相重要。

      崔氏高门里以后会有更多的进士,不缺自己一个,但紫袍大官毕竟稀少,权势又不是区区秘书省校书郎可比拟的。

      想到那位威严的叔伯,崔息心里冷彻,如果李同诤可以容许他当个刺史,那叔伯或许恨不得他早就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态度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

      以前,这位名叫崔怀照的叔伯温润雅正,不知从哪天开始就变成了这样。

      心气最高的时候,崔息立志要挤下他,现在……不值一提。

      自己不值一提。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娶了陆笙,所以她才失去了一些发自内心的快乐,以后若还有各种无妄之灾,连累于她自己更是无地自容。

      崔息靠在窗口,对着地上落了的海棠出神。

      忽有一片云彩路过,遮蔽了光线,崔息晃晃脑袋,从呆滞中回神。

      他还有公务要处理,馄饨也还没吃完。

      闪电划破密布的阴云的时候,秦厌坐在岸边一笔一画地计算自己有的老本,这是公子和丰娘给她存的,上京的铺子还没卖,算一算他好像并不缺钱,但钱就像是水,只进不出就会干涸,得想个赚钱的法子。

      公子说的阿木凌的角度,秦厌思考了一下,觉得应该叫她有个能够不断发展的事业做,也有一天比一天好的期盼。

      经营养蚕或者缫丝是他这脑子能想出来的最好法子,因为阿木凌去学的就是这个。

      到时候在桑园里建一间屋,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应该比在州府安静吧?

      要经营声音最好精明谨慎,可商人的买卖他一窍不通。

      秦厌抱着自己的头,想这些实在是头疼,恨不得撞墙。要是靠军功挣钱就好了,可自己也不能为了挣军功就离开公子。

      老天,怎么这么复杂啊!!

      他深感崩溃之际,老天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闪电过后不再只是闷闷的雷声。

      一道裂天闪电跟着地山倒般的巨雷滚滚而来。

      那放在案边的剪刀都在颤抖,秦厌赶紧关上窗,举起手求饶。

      “再也不乱说话了!难是我的问题!不是老天的问题!”

      告饶的时候,外面雨声如细石子噼噼啪啪地打下,秦厌偷偷打开一个缝隙,原来外面已经下起大暴雨,花朵被雨水打落,嫩叶也落了一地。

      天威又发,轰隆的巨响里秦厌赶紧把窗关上,又扫了扫头顶被雷动声震下的灰。

      关着的门忽然被吹开,一片颀长黑影出现在门口。

      秦厌瞪大眼睛握住了腰间长剑,好在烛火叫影子显了形。

      “公子,你吓坏我了!”

      “又没做亏心事,吓什么?快,随我去赶车。”崔息瞪他一眼。

      崔息看看外面的雨,知道这天气夫人肯定还没有回去。

      雨水沿着屋檐落下,雨势太大,已连成了一道线。

      陆笙是不怕打雷的,相反她小时候很喜欢这样雨天,此时天地间仿佛有有神威,她心无旁骛也理直气壮。

      “夫人,擦擦雨水吧,你身上还湿着。”

      沈莲丰为她拿来一块布巾,刚吃完酒人是热的,雨水一浇容易伤风。

      “今夜想必是回不去了,待雨水小一些,我们就去借些被褥。”

      天雨泥泞路难走,走回去丰娘裙摆会沾上湿泥巴,珞云也可能跌倒。

      陆笙伸手接一些雨水,眼泪却又流下来,惊雷照破震颤的何止是天地。

      今日再没有小时候的理直气壮,不过她还是不怕打雷。

      “笃笃笃”

      神威之中有一阵细微的声音,仔细一听原来是敲门声。

      阿灵家的院子也有一条石子路,陆笙撑着伞,油纸伞上传来沉重的雨水拍打。

      伸手开门,门外站着秦厌,他却不说话,看到门开赶紧侧身。

      他身后是崔息,她持着不停飘摇的灯火,持着伞静默而立,头微微低下,听到开门声才抬起来。

      看到陆笙,被灯火照亮的眉目舒展。

      他说:“夫人,我来接你回家。”

      马车当然不是直接回家的,而是绕行了杨珞云的住处。

      回家时崔息说今夜要留在她的屋子里。

      “不可!”沈莲丰下意识帮陆笙拒绝。

      崔息心虚,之前的话确实半真半假,现在丰娘这两个字估计要终结与陆笙七日一次同屋而眠的机会。

      谁知陆笙却摆摆手说:“无妨,今夜还是照常来吧。”

      沈莲丰及时退下,掩一掩方才的失态。

      之所以失态,是她在为陆笙醉酒小憩盖毯时发现了些端倪。

      她发现娘子身上有青紫的淤痕,不只一个,是密密的一群。

      落在她的皮肤上沈莲丰只觉得触目惊心,捂住嘴巴什么也说不出来。

      娘子会武功,府里也无人如此大胆敢无礼于夫人,所以……只可能是她自己,苦无处发泄,心地有良善,所有阴霾都自己扛着。

      这叫沈莲丰记起崔娘子说过一些关于“无望”的话。

      她说:“才绝惊艳者是无望的,因为无人可说,天地辽阔自己却寂寞。爱己及人者是无望的,因为别人并不关心你,人与日月不同,爱是有限的。宫里的女人是无望的,因为不得不争斗。偏偏在宫里聚集着才绝惊艳、爱己及人的女人,宠爱就这么些,人家看你先看宠爱多少,在里面不斗也得斗。”

      因为无望所以她拒绝皇帝的“恩赐”,至于帝王为何没有靠权力夺取成功,这就是另一件伤心事。

      沈莲丰那时候还听不懂,她只是因为会些粗糙拳脚被公主选去的婢子,懂一些的时候崔娘子已经过世。

      公主说崔娘子因聪慧而死,轻而易举就看了自己的结局。

      她早知道,在宫内宫外,自己是一样的无望。

      娘子也像是这样的人,可自己的本事并不能叫夫人有望,这时候她又觉罪地庆幸,庆幸阿郎不是皇帝。

      沈莲丰向天合掌,只愿天有眼,地有情,能眷顾娘子与阿郎。

      -

      陆笙和崔息在壁炉前烘头发,外面的雷雨没有小的势头。

      已经干了的头发太轻,被缝隙间的冷与壁炉里的热晃动着,陆笙拨开脸上的一缕头发挽在耳后。

      崔息知道她要说话,坐得更正了些。

      “云尘,之前说的七日一回能不能改换?”陆笙双手握住,提这个要求她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崔息心里是不愿意的,奈何自己编造在先。

      “不知夫人要如何改换?”

      “每日来吧,每日来可以么?”陆笙已经明白自己的心冷在哪里,她需要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也需要给予别人情感。

      崔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孔发烫,半天吐出一个“好”字。

      “能不能把你的琴也拿过来?我喜欢听你弹琴。”

      崔息说当然好。

      烘干头发以后陆笙爬上床,崔息睡在书架旁。

      陆笙躺在床上,心情有点像跳跃的火苗,有些兴奋,但寂静无声。

      她闭上眼尝试睡觉,但翻来覆去睡不着。

      “睡不着么?”崔息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原来他也没睡。

      陆笙问:“若我说要与你偷欢,与你有床笫之欢你也会说好么?”

      说完陆笙立马后悔,她只是想问为什么他很少拒绝自己。

      “我们是夫妻,不能偷欢。”他声音似乎有些微微的颤抖。

      崔息对她的问题看似很包容,但回答却有些她的影子,先是偷换概念,之后再糊弄一番,明显是不想回答。

      可能他对这段关系没有什么风月遐想,只重情义但少爱无欲。

      挺好的,陆笙想。

      只是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自己对于他有欲望,想将崔息褪尽藻饰,看看他各种模样。

      这念头一出现她吓了一跳,赶紧把自己的脸蒙上。

      得睡了,再不睡要成狼人,色狼的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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