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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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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多不压身,陆笙是这样想的。
就是崔息给了她一本自己抄写的《金刚经》是什么意思,是托大还是一时没有碑拓?
可人家的字又确实好,气韵流畅力透纸背,结构稳当很耐琢磨。
大学时候陆笙也选过书法当选修课,老师讲得太好,导致课堂被挤满,她就不愿再去,课前的喧闹加上窗外的蝉声能让她归西。后来那门课果不其然地挂了,自己的作业衬托得别人像书法家转世。
陆笙不得不安慰自己,这也是个功劳,别人走红毯,自己成为红毯。
“娘子,阿郎今日还是不来吃午膳。”阿灵敲敲门进来禀报。
陆笙习惯了,只点点头继续写字。
阿灵站在旁边轻声问:“娘子,阿郎不是有名的书家么?为什么不让他教你?”
陆笙没抬头,继续琢磨“经”字的结构和笔画,话却接上。
“教了,这不是还得自己写么?总不能让他捉我的手去写,那写出来的还是他的字。”
说的时候脑子里又脑补自己教崔息炒菜,噗嗤一下笑出来。
崔息教得还是很认真的,他示范了行、草、隶、楷四种书体,每一种书体还写了两到三种风格的字体。
“想学哪一种?”那天他问的时候已经沐浴完毕,精神比推门时振奋不少。
陆笙问:“可以随便选么?”
选修课老师说可以随便选,只要喜欢就行,不知道崔息这里是什么说法。
崔息捏着湘妃竹的笔管,指节分明。
他听了陆笙的话放下笔,略思索一下道:“都可以,若有喜欢的便选喜欢的,若无喜欢的就选顺眼的。”
“那顺眼的都没有呢?”陆笙打破砂锅问到底。
“那就从楷书学起。”
“我还以为你要说‘那就别学了’。”陆笙打趣。
“自己独创一种也可以。”崔息说出了一个听起来更加阴阳怪气的回答。
最后陆笙还是选择了楷书偶尔临摹一下隶书。
行书基于楷书,对她来说难度加高了些,而草书不仅要龙飞凤舞跟特种兵旅游一样倏忽来去,还要记字体,太容易厌学。
选完陆笙又问他是几岁开始写字的,居然精通这么多种字体。
崔息说三岁。
陆笙心想你爹妈真是鸡娃,三岁开始就写毛笔字,看这体格不会还开始练武学其他吧?
“阿乐呢?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想走镖的?”
崔息放下笔,指尖在清水里晃动然后拿布巾擦拭一番。
“五岁。”陆笙也只能说这里的年龄,加上另一世得有个三十岁,现在她的灵魂已经有四十多年的人世经历,按理说是该“不惑”了,可是她还是充满疑惑,愚笨。
讲的时候案上的博山炉还在生烟,现在烟却已熄灭。
陆笙又仔细捋一下时间,原来是前天的事。
真是恍惚了,她现在好像闷得难受,也好想出门,好想干点别的,但现在全县的人几乎都认识她,很难自在。
陆笙忽然放下笔,向阿灵请教怎么点香,据说这事为进崔府的必修课,沈管事亲自培训的,还教了他们如何辨认府内的几种香丸。
“沈管事说阿郎爱香,也要闻香助眠,所以每人都要学。”
这事陆笙第一次知道,以为他是天选社畜,原来是睡眠障碍。
又写了几个字,午饭时间就到了,今天她做美龄粥。不知为何,住在这里以后不知怎的胃口不大好。
阿灵从不肯和她一起吃饭,她也不勉强,这心情有一部分大概员工不爱和老板一起吃饭差不多,她理解。
独自搬了个月牙凳坐在庭院,在冷冷的空气里,手上这一碗粥的温度变得十分宝贵。
陆笙把自己的脸也贴上去,暖和温度让她左右脸冷热不均。
瓷勺轻舀,香滑柔顺的粥顺着勺子落到舌尖,咽下去的时候抬头,原来鲁迅说的是真的,这样房子看出去就是四角的天空。
自己像井底之蛙,大脑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一样跳跃到,或许井底之蛙比自己看到的大一些,因为半径相同,井底是圆形。
这么狂乱地想着,陆笙吃掉了小半碗的粥,冷风过来时忽然激灵了一下。
自己身上怎么有忽如其来的丧气?
看来今天必须稍微活动一番,或者思考一下小屋的建设与用途,不能因为可能没有机会而放弃。
陆笙左手握拳,自己“嗯”了一声以示激励,又劝自己,起起落落落落落实在人生常态。
县衙中午便放衙,下午应该闭了门,陆笙想白天去看看。
看看古代县衙到底长什么样,但是她运气不好,刚从小门跨出去就和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者对上。
“县令夫人陆小娘子?”
“汤伯?”陆笙猜了一个她唯一听过的名字。
“是我是我,昨日夫人的面真是味美,清新淡雅,特别适合夜里吃,好吃又不积食。这面是江南的做法,陆小娘子是江南道来的?”汤伯捋一捋胡子,摇头晃脑地说道。
陆笙眼睛一亮,行家呀,这是她从小吃到大的阳春面。
“此面是过江南时学的,烟花三月下扬州,这碗面在比扬州更南一些的苏湖地区。”
“苏湖熟,天下足。那里的鳝鱼、熏鱼、南风肉、青精饭、莼菜羹、鲈鱼脍、十月蟹、太湖虾都是珍馐,吃得老夫流连忘返呐。”汤伯一下报出长的菜名,陆笙听地心旌摇荡。
没错,这就是自己的故乡味,以后还是回到苏湖去卜居。
“汤伯不愧为老饕!说起来那金秋的十月蟹与虾可以做一道虾蟹面,湖味之鲜,登峰造极也!”
陆笙的夸奖是真心的,小时候吃过的虾蟹面真真是鲜味十足。
现在的却不行了,试过几家都腥味重,可能因为以前的螃蟹是真生于斯长于斯的,后来的螃蟹可能就是过了一遍水,洗过以后别说大闸蟹的味道,就是太湖的水味也没有。
“陆小娘子深谙江南饮食之道,可惜来了这永平县,这永平县,害!”汤伯手一摆,略带些嫌弃的意味。
“莫猜鱼、乌头猪、鲜水芹也是好吃的,其他的嘛,得看爱吃糯稻还是麦子再配什么菜。”
陆笙猜汤伯的意思是北人因铜矿来此地也带来了饮食习惯,又因为地位高,导致本地风尚有些改变。
现在永平县就处在不尴不尬的位置,有好吃的也有不好吃的。
“譬如这里的羊肉,白煮的味道其实不如红烧的,炙烤固然好吃,但是本地人爱糯稻,炙烤却适合配小麦的面饼。”陆笙举例子。
“陆小娘子应做个食店!”汤伯双手一打,神情激动。
但马上想到她是县令夫人,“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陆笙怎么没想过开食店?但实施起来并不容易,尤其是永平县如今的饮食生意,除了嘉林馆尚且火爆,其他都因为各种问题而逐渐有亏损。
“夫人,老朽告退,崔县令督促的案子已经办完,我的休沐日也到了。”
“嗯,那便不打扰汤伯了。”陆笙点点头,阻碍别人下班这件事是不道德的。
看着汤伯离开的背影,陆笙后知后觉,难道汤伯是负责县衙吃饭的厨师吗?
刚才他似乎是从那个门出来的,或许是厨房?
但不像,因为位置有一点古怪。
陆笙心里升起些好奇,脚步就顺着心意挪动,但是越靠近味道越奇怪,陆笙手要推开的时候被人捉住。
她一回头是崔息,他的眼睛有些乌青,好像熬过整夜。
“这是仵作办案的地方。”崔息对她摇摇头。
什么?!!
陆笙吓一跳,自己差点破坏办案了么?
“抱歉,我以为汤伯是厨子,这里是厨房,想着趁你们放衙四处走走。”自知理亏,陆笙声音渐小。
“可以去县衙外,不必这么拘着。”崔息放下手,让她稍微等等。
陆笙心里亮了一下,但是又模糊地觉得不是去县外的事。
崔息去旁边拿了一个金属盆子,那盆子烧得不知道多久,都有些漏了。
只见他亲手端着又洒了些香料进去,最后点燃,他叫陆笙跨过去,也跨了一步。
“除晦用的,汤伯听说我新婚,叫我翻完卷宗每天都跨一次。”崔息解释。
原来之前他袍子的火燎痕是这么来的。
“刚才,刚才说‘拘着’的事,其实我只是想稍微出来透透气,云尘给我布置的字还没练完。”
“是我疏忽了,此为我过,案子明日可结,今日让我赎一回过,陪阿乐出去逛逛。”
陆笙觉得自己词不达意,但出去逛逛当然是好的,便答应了他。
崔息又问起字的事,两个人就走回书房去。
看字的时候他说:“阿乐很是勤勉,以后有空就出去吧,再过一段时间肯定要落雪,到时候出门愈发不便。”
陆笙点点头,问的却是:“那屋子真能赶在那时候做好吗?”
“能的,丰娘很上心,她督促的事情没有不成的。”崔息很肯定。
“早知道我就跟沈管事学一些本事了,之前还夸下了海口。”陆笙觉得这次自己找对了一点不悦的原因。
崔息发现陆笙有强烈的做事欲,但又不在乎结果,似乎只是想体验竭力付出的过程。
无需劳碌在别人眼里是享福,在她这倒成了罪过和折磨,她明明应该好好享福才对。
“无妨,也不是一朝一夕后就不住了,往后还有修缮与改动的,到时候你再向她学。”
陆笙看着他清风似得笑,打个哈哈问崔息:“我今天煮了特别的吃食,要试试么?就一小碗。”
“嗯,我午膳还未用过,我同你去厨间吃。”崔息走在她身边。
陆笙快走几步,他要赶上去的时候发现陆笙衣服上似有血迹,鲜红的。
明明刚才还没有的,崔息赶紧喊住她说:“阿乐,你受伤了么!你身后衣服浸了血!”
“……”陆笙石化。
“是月事。”她转身看看尽力淡定地说出口,脸却还是红了。
也怪不得烦躁,原来是生理期,虽然她觉得尴尬,但心情烦躁有了解释。
可对面的崔息那是什么神情?
陆笙看着他白了一分的脸很疑惑。
“我马上为你请大夫!”他语气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