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我幸福》慕*侠

1、1 什么也不说

　　从冷冰冰的手术室出来的时候，李辰已经筋疲力尽，几乎快要晕过去了，一连七个小时的手术做下来，任谁也好不到哪去。
　　头好痛，好像要裂开了，最近这种头痛发作的越来越频繁，自己真的是老了吗？
　　李辰想起那个永远精力充沛，咋咋呼呼的家伙，不禁微微扬起了嘴角，明明和他一样都是二十八岁，为什么只有自己，终日唉声叹气，觉得活着很累呢？
　　回到科室，李辰的头就更疼了，护士站依旧像证券交易所似的，乱得不像话。
　　办公室里，医生们都在忙碌地敲着电脑打字，只有那个家伙，不像样子地坐在椅子里，把脚放到桌子上，正拿着个报纸晃悠着。
　　“哎呦喂，我的小辰辰你可算回来了，我都等你半天了，你那个破手术怎么做了那么长时间啊？饿了吧？我给你买了小炒了，你最爱吃的宫保鸡丁还有干煸豆角，快来吃！”
　　看着眼前大型犬一样的男人，李辰突然间心情大好，这么多年了，还是搞不懂，为什么他可以每天都笑得那么开心。
　　旁边的同事闻着饭菜的香味，开始挪揄李辰，“呦，李睿，你又给你弟买饭了？我们也都没吃呐，怎么没见你这么殷勤啊？”
　　李睿毫不客气地瞪着他们，蔑视之极地说道，“切！你算个毛啊，小辰辰就跟我亲弟一样，我不向着他向着谁，向着你啊？看你那德性吧！”
　　“李睿啊李睿，我看你不是把李辰当亲弟弟，你是把他当媳妇儿护着了，哈哈！”
　　一屋子的人开始起哄，李辰早就已经习惯，可头还是又疼了起来，于是只好埋头闷声吃饭。
　　李睿可是个不能少说一句的主儿，当下一把揽住李辰瘦瘦的肩膀，冲同事们做洋洋得意状，“对啊，小辰辰要是个女的，我早就娶他了，还用得着费劲巴拉地整天去相亲？甭说那些个没用的，你们就是羡慕嫉妒恨！”
　　又来了，这个人总是这样口没遮拦的，想说什么就说，连脑子都不过一下，也从不体会，他的感受。
　　这个时候如果接他们的话茬，会被说得更惨，所以，还是沉默的好。
　　果然不出李辰的所料，吃完饭的同时，对于他和李睿的挪揄，也结束了。几个同事，又开始热烈讨论起十八床的病情，那副认真的模样，和几分钟前，绝对是大相径庭。
　　李辰不作声色地挪开了李睿的手臂，看着他那张灿烂无比的笑脸，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吧，这次又是哪的美女？”
　　“哎呦喂我的小辰辰，这次可厉害了，是个空姐，长得特漂亮，身材特棒。我昨天下班路上，她的车碰巧坏了，我帮她换的轮胎，然后她请我喝的咖啡。今天晚上我约了她，你帮我参谋参谋，看看行不行，我妈都快逼死我了，让我这个月必须带回去一个給她看！”
　　李辰在心底苦笑，感觉额头里面跳啊跳啊，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努力往外面钻。
　　“我就不去了，你自己看好了就行，干妈着急也是应该的，毕竟咱们都快三十了，咱们的同学，孩子都好几岁了。”
　　“不行不行，你看人看的准，你得帮我把把关，你要是觉得不行，我就不费那个劲，直接pass就得了。”
　　李辰实在没力气再和他对话，站起身往外走，李睿像条哈巴狗一样尾随出来，“小辰辰你生气了？你别不理我嘛，你就帮我这一次吧，你也知道我最搞不懂女人了，要不当初，也不会被刘校花骗那么惨是不是？”
　　“别跟我提你和那个女人的事！”
　　李辰吼完，楼道里瞬间变得安静之极，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李睿也懵了，只是瞪着他发呆。
　　该死，居然在科里如此失态，我究竟是怎么了？一定是太累的缘故，对了，可能还有头疼的关系，离开这，得赶快离开这。
　　李辰面色苍白地继续走，把视线盯着地面，因为这样，才可以避开人们鄙夷的目光。是的，在他们眼中，我一定是个肮脏卑劣的人。
　　“哎？等等啊小辰辰，你别走，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你来吧，就是一顿饭而已嘛。”
　　李睿不死心地又跟了上来，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混话，李辰终于在电梯口再次停下，低声说，“我头疼，你自己去吧。”
　　“你头疼？你怎么不早说？是不是在手术室里吹的，我就说他们把空调开得太大了，简直跟太平间似的。你发不发烧，我带你去抽个血吧，要不先吃点止疼药，脑宁行不行？”
　　李睿紧张兮兮地拽住李辰的手，为了试他发不发烧，想都没想，就把脑袋凑了过来。
　　两个人的额头抵在一处，李辰浑身僵硬，再也无法呼吸，这下头倒是不疼了，他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好在这个动作只维持了几秒钟，不然李辰肯定会晕过去的，为什么？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的，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我已经被他看穿了吗？
　　李辰不敢再去看他，只觉得脸颊滚烫，手和脚都有些木了，他撇下仍在自言自语的李睿，逃也似的冲进了电梯。
　　天呐，总有一天，我会被那个家伙逼疯的，一定会的！
　　电梯门关得很快，但是李睿的狂吼声，依然从门缝里传进来，“小辰辰，你别走，你等等我啊！”
　　李辰无力地靠在电梯墙上，捂住额头，眼里湿湿的，那是什么？我居然，在哭吗？
　　太可笑了，我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该死的李睿，该死的空姐，该死的刘校花，该死的，该死的我！
　　可是，造成这一切的人，不恰恰正是我自己吗？
　　李辰抹掉眼角的泪水，自嘲地笑了，这样的日子，究竟还要持续多久？
　　回家的时候，因为头太疼，李辰选择了打车，一进屋子，就再也忍受不了，一头栽在了床上。
　　李睿啊李睿，我也许不应该怪你的，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所以，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你喜欢女人，喜欢和她们玩，和她们约会，本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我，对你有着这种情感，才是不对的，才是被道德礼法，被世俗所不容的，不是吗？
　　如果我把真相告诉你，你会接受吗？
　　以你的性子，会不会骂我是玻璃，是变态呢？
　　呵呵，应该会的吧。所以，我还是把这一切，都埋在心底吧，至少这样，我们还是朋友，还是兄弟。
　　李辰就在胡思乱想中，不安稳地睡着了，过了不知多久，头又疼得无法忍受，只好下床找药。
　　刚走到桌边，门铃就响了，李辰浑浑噩噩的还没反应过来，砸门声便接踵而至。
　　“这么晚了，会是什么人？”
　　李辰捂着额头，缓缓走到门口，扳动把手，然后李睿就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嘴里也没闲着。
　　“小辰辰我来了，你好点了吗？我给你买了夜宵，你最爱吃的皮蛋瘦肉粥，还买了几种止疼药，你看看哪种更对症。来来来，别傻站着啊，快拿勺来。刚才科里来了个急诊手术，我没让他们叫你，要不是这破手术，我早就找你来了。”
　　李辰愣愣地看着他，头虽然还是很痛，胸口的深处，却似乎有股热热的暖流，向外涌了出来。
　　“你不是要和那个长得特漂亮，身材特棒的空姐，约会去吗？干嘛来找我，我只是头痛，又死不了。”
　　李睿正忙活着盛粥，听了他的话，立马就不乐意了，“说什么呐？我是那种人吗？自己的好兄弟都病了，还去忙着跟女的约会？那我也太不仗义，太禽兽不如了！”
　　“噗”的一声，李辰忍不住笑了，禽兽不如，亏他想的出来？
　　“对啊，你就是挺，禽兽不如的。”
　　李睿咧着嘴大笑，拉着李辰在桌边坐下，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我是禽兽，我不是人。小辰辰你快吃吧，吃完了粥，再吃药，然后睡一大觉，醒过来之后，头保证就不疼了。”
　　听他像保姆一样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李辰不禁莞尔，吃了热腾腾的粥，感觉浑身都暖和起来了。
　　他没有和空姐去约会，他还惦记着我，这，是不是表明，我在他心里，很重要呢？
　　李辰想到这里，忽然间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双手相抵，湿乎乎的全都是汗。
　　他看着笑意盈盈的李睿，喃喃地说，“在你心里，我……是什么？”
　　李睿有些听不懂，反问道，“你是什么？你是我的好兄弟啊！小辰辰你没事吧？”
　　李睿说完，又重复了那个碰额头的动作，李辰没有躲，一颗心，却瞬间冷了个透彻。
　　是啊，好兄弟，我们是好兄弟，这辈子，也只能是好兄弟了。
　　李辰叹息着，放纵自己靠在了男人的肩头，哑哑地说，“好兄弟，我头晕，让我这么靠一会儿，好不好？”
　　李睿很配合地伸出手，轻轻揽住他的腰，柔声道，“好的小辰辰，你随便靠，只要你的头疼能好一些，怎么靠我都成。”
　　闻着男人身上，混合了肥皂和烟草的味道，李辰笑了，其实，如果能一辈子，都这样在一起，也真的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