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神仙》空山远青

93、天机不可泄露

　　“今晚的月亮好亮啊，”穿着铠甲的少年早已经被晒成了酱油泡过的颜色，面前的篝火在他脸上跳动，他仰头看着远处山头上白而硕大的月亮，眼中神情落寞，尽管身旁的士兵都在唱歌跳舞，烤着肉喝着酒，一派热闹的景象，倒也有些过年的气氛，但是纪远扬还是很想家，想爹娘，想如珍如宝她们。

　　“怎么了？坐在这喝酒看天，不跟大家一起玩？他们在比赛摔跤呢，”张青山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身旁坐下。

　　纪远扬回头看了眼不远处一群人围在一起，两个人摔跤比赛，其他人都在旁边拍手叫好起哄。

　　他笑了笑转过头看向张青山：“我想家了，青山。”

　　“情理之中，你毕竟第一次离开家这么久，连过年也不能回去。”

　　“是啊，你不想家吗？你也是第一次离开家这么久。”

　　“我？”张青山怔了一下，笑道，“我哪有家啊？那个家里没人希望我回去的。”

　　“谁说的，你爹不是很喜欢你吗？他一定也想着你的。”

　　张青山眼睛低垂，看不到里面的情绪，只有火焰在眸子里跳动。

　　“是啊。”

　　他低低地说了一声。

　　大年夜里昭苏和妧璃带着昭瑞荷和昭秀松一起去了纪府吃饭，纪雷夫妇很是热情，纪夫人一个劲地问纪远扬在军中的事情，昭苏只说纪远扬一切都好，也成长了，更懂事了，纪雷很是欣慰，纪夫人想念儿子不禁湿了眼眶。

　　如宝抱着母亲安慰道：“别哭了娘，我可是去寺里给哥哥祈福了，希望他在军中一切顺利。”

　　纪夫人摸摸女儿的头欣慰地笑了。

　　“大过年的要高兴点，”纪雷也安慰夫人，“人家昭苏大夫和万里大夫还在这呢。”

　　纪夫人白了他一眼：“要你说！就你有礼貌？就你识大体？你又不想儿子！”

　　纪雷被夫人一句话给堵了回去，不敢再说话。

　　昭苏和妧璃都在笑。

　　纪夫人笑道：“不好意思啊两位大夫，我一时失仪，来来来，赶紧吃菜，咱们要一起过个热闹年。”

　　“对对对！赶紧吃菜，来，我敬二位一杯，”纪雷拿起酒杯起身敬昭苏和妧璃，昭苏赶紧拿着酒杯站起身，妧璃也赶紧站起身。

　　昭苏一饮而尽：“将军请坐。”

　　一桌子人酒足饭饱之后，丫鬟端上了香茶，纪夫人突然想起什么问昭苏，“昭苏大夫，我记得您之前说我家珍儿的腿差不多过年之后就能完全好了，怎么她现在还是不能正常走路呢？”她一脸担忧。

　　一旁正准备喝茶的纪如珍动作一顿。

　　纪雷也赶紧说：“是啊！昭苏大夫，万里大夫，怎么珍儿到现在还没好全呢？是不是还需要一点时间啊？”

　　妧璃正准备说话被昭苏在桌底下拍了一下，昭苏笑道，“啊，对，因为三小姐的腿伤是积年已久的病，所以会比我预计的时间要更长一点，我回来之后给三小姐诊治过了，她现在的情况已经比之前要好多了，将军和夫人放心吧，三小姐很快就会痊愈的。”

　　除夕夜龙潭寺后花园——

　　昭苏跟纪如珍对面而坐。

　　“三小姐，你的腿明明已经好了，你为什么还不愿意站起来呢？”

　　黑暗中只有天上一轮明月散发着清辉，将地面照得波光粼粼。

　　纪如珍闻言抬眼看向昭苏，似有千言万语，却又知道他是个男子，她若是说出许多向往自由的言论来他也不会理解，即使如昭苏这般好的男子，也始终无法理解女子的处境。

　　她沉吟半晌，叹了口气，“昭苏大夫，我的腿好了之后就要去嫁人了，可是我不想嫁给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如宝还算是幸运的，至少她跟张青山从小一起长大，而我只会被一顶轿子抬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见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过完每个女子都会过完的……不自由的一生。”

　　昭苏听着纪如珍说的话，一颗火一般的神仙之心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无名的痛苦触动，就好像她突然变成了那样一个平凡的女子穿着一身红衣被推搡着踏进了一间陌生的大宅子，然后眼睁睁看着大门被锁上，连着外面的光亮和热闹都一起被隔绝。

　　随即汹涌袭来的是深深的窒息和绝望。

　　昭苏静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帮你跟将军和夫人圆谎的。”

　　纪如珍看着昭苏良久微微笑了。

　　“那就好那就好！”纪夫人红光满面，端起茶杯笑道，“真是多亏了昭苏和万里两位大夫，我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

　　昭苏和妧璃起身端起茶杯敬了夫人一杯。

　　一群人在厅堂里喝过茶用过点心之后纪雷夫妇便去休息了，几个年轻人全都去了纪如珍的院子，昭苏，妧璃，如宝，瑞荷和秀松全都坐在廊下，身边摆着各种干果吃食，还有昭苏买来的点心和美酒，纪如珍则是坐在轮椅上，白鹿趴在她脚边，他们一起喝酒吃东西聊天，昶城里一片热闹，到处都是烟花升空爆炸的声音，无边的夜幕之上到处都是彩色的绚烂。

　　如宝的小脑袋趴在廊边的栏杆上，眼中绽放一簇簇的绚丽，她缓缓地啃着糕点，忽然说，“昭苏哥哥，你说人会不会有来世啊？”

　　昭苏转头看着她点点头：“有的，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一旁的妧璃正在给两个小孩分发吃的，他们不能喝酒，于是给他们盛了两碗酸梅浆，听到如宝的话好奇地探过脑袋看过去，手上还不忘给自己倒了杯酒。

　　纪如珍也低头看向如宝。

　　如宝笑着说：“我想要是真的有来世的话我想成为一只鸟。”

　　“为什么呢？”昭苏问。

　　“做鸟好啊！做鸟好！”妧璃一脸高兴，她就是一只鸟，做鸟可比做人好多了呀！

　　“做一只鸟的话我就有了一双翅膀，想飞到哪飞到哪，飞出昶城，飞到琨玉，飞到皇宫去看看，飞去看大姐二姐还有四哥，飞去看北边的大漠孤烟，去看燕山雪花大如席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如宝越说越兴奋，眼睛亮闪闪的，脸上也涨红了，却忽地一下又暗淡下去，轻声呢喃，“我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纪如珍伸出手想摸摸妹妹的脑袋安慰一下她，却被另一只手给抢了先，昭苏轻轻拍了拍如宝的脑袋，“乖如宝，想飞到各处去看看不用等到下辈子，你知道我们这些修道之人是做什么的吗？”

　　如宝摇摇头。

　　“修道之人不仅修身修心，而且也有修仙的，凡间有很多修仙之人，可以御剑飞行，游遍五湖四海，哪怕成不了仙也是自由自在的，只是修道之人都了无牵挂，一旦踏上这条路，那么前尘往事都与他们无关了。”

　　纪如珍耳朵一动，听得十分认真，“修道……”

　　如宝问：“那我要是去修道了还能回家看爹娘，姐姐哥哥他们吗？”

　　“若是一心求道修仙就得潜心修炼，脱离凡尘，不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怎么能做成事呢？修炼也是不易的。”

　　如宝继续追问：“那你跟万里怎么能出来呢？”

　　昭苏一愣，这小丫头怎么问到她身上来了，她接着解释，“我跟万里师弟没有修仙之姿，这次下山也是为了完成师傅的任务。”

　　如宝好像喝多了似的，看到昭苏脸上露出一丝紧张的神色更感兴趣了，于是歪着脑袋凑近她笑着问，“什么任务呀？”

　　昭苏推开她，无奈叹了口气：“天机不可泄露。”

　　纪如珍别开脸笑了笑，玉晖站起身轻轻将脑袋放在她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