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欢花》蔻燎搔头

5、那年岁月，碧叶沃若

　　5.

　　(蔻燎)

　　豌豆黄那样小，短腿短尾，走起路来摇晃不停。

　　稻田里青青的浪迎风迎风而响，青翠的湛湛的天，田埂也浅青的泛着翠。

　　零欢花挂攀在房檐上，紫流般下泄。

　　和煦的风吹来抚去，稻花香儿击着零欢花那初绽的苞。屋前的高树上挂着薄纱，苍白而洁素。

　　小石籽踢飞在脚下，一路汉青衣着的人开道而至。末了，一袭锦衣长袍的少年背手踱来，步子轻雅，容貌昳丽。

　　乌发在身后随风飞扬，墨黑的眼里映着梁上紫气氤氲的零欢花。

　　沟渠里的水叮当地脆响。我从中爬出，跪在地上。

　　“贱奴君儿请小三少安。”

　　那年风清日善，我，初次遇见小三少。

　　江北的气日总爱变，莫测难解。小三少便会来田地视察，泱泱的一队人。只要见稻子生长极好，就会朗然一笑，皓齿朱唇。让我沏一壶清茶，与我对坐，不分尊卑。

　　小三少是乔家最小的儿子，聪睿过人。对待世间一切问题总能清晰地分出利害。

　　一日，风儿热得扎人。小三少的扇，我沏的凉茶也抗不了严热。

　　小三少的黑眸一眯，极嫌厌地说，“江北的气候复杂难测，并非好事。”

　　我点头。尽管不知为何。

　　可是，小三少知道。

　　小三少转头看向我，冷不丁问道，“君儿，你知道旱灾吗？”

　　我知道，早先听闻小三少的亲娘就是狭逢以前大旱时死去的。

　　“君儿，你知晓'美人汤'吗？”

　　我愣然地抬头望他，豌豆黄的爪子挠着我的手心，让人发慌。

　　小三少朝我笑，陌生非常，“古书有载：‘赤地无际，无食忧忌。馑莩千里，妙龄少女肌滑似水，得之烹，解矣。’”

　　小三少的眼荫在扇下，我看不清他的眼神。

　　他离我极近，不过一桌之遥，却犹如万里之远。

　　小三少又道，“古人有食美人度过天灾战乱的经历，我的母亲便是如此芳华殒去。”

　　那一刻，我一度感到强烈地紧张可怖，愈加心疼眼前的富贵少年。可身体却毫无征兆地不停发抖，不知来由。

　　“小三少，如果……”我说，“如果你遇到了旱灾，实在无食续活，你会吃掉我吗？”

　　你，会吃掉君儿吗？

　　在这泯灭人性的伏旱里。

　　小三少呵呵笑着，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他将凉茶一饮而尽，复而看向我，扇面轻拍我的头。

　　低笑。

　　“君儿你……怎么会？且不说吃你，我也未必会碰上可怖大旱……”

　　君儿，怎么会？

　　怎么会呢？

　　零欢花殒，美人汤饮。小三少，你说，怎么会呢？

　　零欢，零欢，小三少，乔家小三少。

　　乔临欢。

　　一直以来，你所逃避所趋求的到底是什么？

　　那年岁月，碧叶沃若，风调雨顺。

　　零欢葳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