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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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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之行无功而返,秦如烟越来越怀疑自己心理有问题,为了避免伤害到许寻欢,她夜里应酬喝了酒便回公司睡,平日里也尽可能躲着她。
许寻欢心中酸涩郁结,无法言说,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这样的,难道当初让她回去继续工作是错吗?
每日默默望着她匆匆忙忙离去的身影,心里竟也滋生出了几分独守空闺的愁苦。
转眼又是一年,昔日的405宿舍团建,只剩下许寻欢和邱朵两人,闲谈间,邱朵说这几天有一个男人自称许寻欢的哥哥,要她的联系方式和新的家庭地址,被打发了好几次还不死心。
“我没有哥哥。”
隔天是2005年的元旦,秦如烟难得没有工作,在家陪她,两人正窝在一起看电视,黄郁打电话来。
“妈?”
“小欢,家里来了个客人,是京城韦家的独子韦荆,出来玩路过H市,到咱们家来要见你一面。”
许寻欢不由挺直了几分脊背,偷偷瞄了一眼秦如烟,见她面色如常,才说:“妈妈,你帮我打发了吧,我不认识这个人。”
虽然不认识韦荆,但其实对新闻联播经常提到的韦姓常委多少有耳闻,高干子弟无疑了。
“怎么不认识,小时候你哥哥哥哥的追人家后面跑,他爷爷和你外公是旧识,官大一级压死人,妈撵不走,你还是亲自来一趟吧,这韦家孩子实在是太执着了,乖女儿,正好你也很久没回家了,你外公也想你了。”
“emmmm……”许寻欢捂住话筒,偏头问道:“阿烟,一起去吗?”
秦如烟这才把眼睛从电视屏幕移开,望着她,浅浅应了声,“嗯。”
“妈,午饭添两双筷子,我和阿烟。”
“行,瞧你俩如胶似漆的样子。”
挂了电话,许寻欢正要说些什么,忽然身体一轻,“唉……”她轻呼出声来。
“上楼换件衣服吧。”秦如烟说罢抱着许寻欢淡定地迈开步子往上走去。
许寻欢拿她真是没办法,时而温柔时而冷漠,还不让沟通,一谈心就闹分手。
许寻欢坐在梳妆台前描眉,见秦如烟拿起口红淡淡抹了一下,便凑过去说:“匀我一点。”说完便轻轻吻着她的唇瓣,哪知竟然勾起了秦如烟的欲望,深深吻了一通,缠绵悱恻,再分开的时候,秦如烟望着她,虎牙都笑露出来了。
“笑什么!”
“口红不用涂了,腮红也省了。”
“哼,换衣服吧。”许寻欢起身去拉窗帘,心想着她高兴就好。
“换衣服?”秦如烟不解,“你打扮越漂亮人家男孩子越不肯走。”
“阿烟,不是这个理,换衣服只是场合的基本礼貌,那个路人甲根本没必要我多费心去想如何撵,你能懂吗?不必通过降低自己的魅力去迎合别人。”
“随便你。”秦如烟抛下这句话就离开了房间。
许寻欢是想追上去的,可一会儿不是去别的地方,是回家。要是让妈妈看到有客人在,自己却一副不合礼仪的装束,势必要被责备的。
换了衣服匆匆下楼,秦如烟已经把车子从车库开出来了。
一路上相当沉默,许寻欢始终扭头看着窗外沿途风景变幻,过红绿灯的时候秦如烟无意一瞥,竟然在后视镜的小凸透镜里和许寻欢对视了。
她其实一直在看她。
被发现了,许寻欢不羞不恼,干脆转过来,目光直白地望她。
“看什么?”
“阿烟,你的眉眼真好看,鼻子也高挺精致,五官和脸型简直就是黄金比例,我好嫉妒你。”
“少来。”秦如烟不像许寻欢,是一个能坦然接受赞美的人,她心里别扭极了。
“我去开个眼角吧,我的眼睛太小了。”
许寻欢嘟嘟囔囔,秦如烟摇摇头,“不行,你眼睛怎么还小,这不是挺大的了?”
“跟你一比就不够看的,你看我脸圆的,最近还瘦了一些了。”撒娇似的倚到秦如烟肩膀上。
秦如烟腾出左手捏了捏她的脸,“小欢,坐好来,安全带扣上,这样子很危险。”
“有什么危险的,你还成天大晚上酒驾回家呢。”话虽如此,许寻欢还是老老实实端正了坐姿。
车子驶入黄家,刚好赶上饭点,秦如烟原本对那个路人甲男不放心上,可是见到真人,她有危机感了。
这是一个眼睛会说话的男孩子,眼里太干净了,见到许寻欢,他虔诚又礼貌地微笑,这样的眼睛很容易打动人心。
转头看许寻欢,周身淡漠疏离的高贵气质,好像这才是本来的她。
几人互相介绍了一番,在餐桌就坐后,韦荆并没有表现出传说中的过分狂热,而是优雅绅士地静静用餐,连目光也没有不礼貌的逾越过。
秦如烟在旁边吃自己的,许寻欢心里有些不痛快,不是因为此刻她没给自己夹菜什么的,而是回想到刚才韦荆问她们俩什么关系的时候,秦如烟急急地抢白说“朋友”,到底是有多见不得光?
饭后秦如烟称公司有事情先走一步,许寻欢要跟,被拒绝,“你难得回家一趟,晚上我再来接你。”
韦荆是个很会聊天的人,很文艺清爽的男孩子,一下午也没令许寻欢不耐烦,反而颇有兴致与他交谈。
谈到理想,许寻欢摇摇头,“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这方面的确有些迷茫,目前就是在做生物项目,虽然不会再拿手术刀,但是靠这些科研得奖也是迟早的事,一切都不费吹灰。”
韦荆当然相信她的能力,否则也不会这么年轻就站到那个位置,“小欢妹妹,我觉得你应该要一个人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许寻欢想到她去过的北京、上海,不外乎就是人流如织,“不了,每座城市都差不多,高楼林立的样子。”
“此言差矣,繁华大抵相似,但贫苦之地则各有不同。”韦荆说这些的时候,许寻欢仿佛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山川异域的万千景致。
黄郁洗了一盘水果走过来,恰巧听到,便接过话题,“固然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但我还是觉得,小欢你在家养尊处优,何苦去遭这份罪呢?”
韦荆分明看到,许寻欢已经有些动容了,但她又说:“嗯,还是待在家里舒服些。”
黄郁点了点女儿的前额,“你这丫头,听不出来我说反话,成天守在家里没用的,你要真正独立起来。”
“我十二岁的时候第一次离家出走,不到一个月就在泰山被抓回家了,但那个月的旅程我一直很难忘,远离了虚伪的大人们,我不必始终保持礼貌微笑,不必惺惺作态,我的灵魂得到了自由。”
说到自由,许寻欢被吸引,望着韦荆的眼睛,听他娓娓道来。
“我很感谢我的家庭带给我的优渥生活,所以有些东西也是我必须承受的。十四岁第二次逃跑到了云贵高原,我发现我所不能忍受的一切,在这里的同龄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我羞愧难当,无地自容。我逃也似的回了家,开始像个正经高干子弟那样努力学习,只希望以后从政,为祖国角落被遗忘的孩子们尽一份绵薄之力。”韦荆叹了口气。
“但你现在又在漂泊?”
“嗯,我发现我还是错了,我和我父亲说,当官的不作为,只想着自己的乌纱帽,还想尽办法捞钱。他意外地没有揍我,而是语重心长地和我讲道理,说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站得越高干活越轻松,而得到的也越丰厚,要我去适应这个环境。小欢妹妹,你说,有病的是这个社会,凭什么吃药的是我?”
对于他的话,许寻欢有很深的共鸣,只是她从小不觉得有什么所谓,从来没反抗过这种触摸不到灵魂的虚伪,家庭条件带给她的好处太多了,只要还享受着,就没资格唾弃。
傍晚秦如烟打电话来,说晚上加班,明天再来接她回去。
夜里躺在妈妈旁边,许寻欢不小心叹了口气,泄露出了心中酸楚。
“乖女儿,妈妈觉得你现在很不像你了,受伤的事情心里还没克服吗?”黄郁有意打开话题。
在妈妈面前也没什么好遮掩的,许寻欢说:“不是,是阿烟的事情,她最近喜怒无常。我最近回忆一些往事,觉得她可能真的心理有点问题,但是我却不能平常心看待,总是随着她的情绪波动而变化,我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
“孩子,我们应该就事论事,先不说她,说说你吧,妈妈知道你是有很严重的心理创伤的,小烟在你身边的确让你痊愈的很快,但你若指望她救你,也请你自备药箱。你有问题,倘若只是坐着指望别人来拯救你,那你还是没有明白什么叫做自爱。”
生活中常常听到“自爱”二字,不外乎是告诫那些作风不严谨的女孩儿莫惹尘埃,现在这个语境里又听到,许寻欢耳目一新。
黄郁接着说:“自爱就是你先有拯救自己的方法,才能有爱人的能力。更残酷的现实就是,如果你不懂得爱自己,你就没有能力去爱别人。”
“嗯,我们俩最近经常冷战,有时候觉得太疲惫了,可是我没办法松手,我根本承受不了和她分开的后果。”
许寻欢开始反思自己。
人人都说许寻欢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例如上次方黛柔的事情,她看得那么透彻。
的确,很多时候,自己是能猜到秦如烟想要什么的,但是非要逼着她亲口说出来,好像把让闷葫芦开口当成多么了不起的事情来做,仿佛这样才是她真正的爱。
许寻欢性格里有很多优点,细致,体贴,但这些加诸到秦如烟面前的时候,却变成了她无处遁形的难堪。
“孩子你要知道,一个人绝不会长期爱一个性格有问题的人,她可能会照顾长期生病的父母、生病的爱人,可是对于一个心理有病的人,她不会把自己的爱长期付出。爱情和可怜、同情、怜悯、责任感不一样。”
“难办在于,我和她都有病。”
“你觉得自己生病了?”黄郁心头一紧,那是她悉心培养,引以为傲的女儿。
思索了一下,许寻欢不愿母亲担心,更改措辞,“没有,可能我们都需要再磨合一下,找到彼此都能舒适的那个度。”
“宝贝,找个时间陪你去做个心理咨询好不好?”
黄郁最近常去找一位心理咨询师,对方很专业,但是自己早就病入膏肓,唯一舍不下就是这个宝贝女儿。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