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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番外:狭路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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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珩那番话,可谓是给大伯打了一针强心剂,逼着傅明川去和姜玥继续见面,傅明川不堪忍受,索性逃到国外躲清净。
那边飞机刚一落地,傅明川就给时珩打了电话,嘴里抱怨着:“不知道姜玥发了什么神经,明明对我不来电,偏要让人告诉我爸说她很中意我,我再不走真就被包办婚姻了。可我不像你,我在国外真的待不习惯,你帮我好好劝劝我爸,放他儿子一马吧。”
始作俑者正听着受害者的陈述,这几天过去,时珩的气早就消了,也想明白傅明川对沈容臻没那个意思,正想着补偿他一下,傅明川偏偏又多说了句,“我能偷偷回国么,你家地方不是挺大的,随便找个房间把我藏起来,每天让人给我送饭就行。”
时珩果断收起那份好心,“你就在国外待着吧。”
沈则序快出院了,时珩和沈容臻的婚礼也要提上日程,盼了这么久,一旦临近,他心里反倒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暮色下,一辆汽车缓缓驶进医院,时珩低头看了眼腕表,距离商务晚宴开始还有段时间。
这阵子他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家庭里,商务宴会能推则推,如果不是因为沈容臻今晚也有个酒局,他多半不会接受这个邀请。
地下停车场里空旷而安静,车门推开,时珩迈步下来,一身黑色丝绒西装将他衬得愈发矜贵挺拔,他向前伸手,要从方助理手中将东西接过,却见对方愣在原地,目光投在他身后的方向,透着一丝惊讶,时珩回头一瞥,微微怔住。
只见纪宁从电梯里走出,西装随意搭在手臂上,边走边伸手扯松了领带,往一旁停着的那辆保时捷走去。
时珩的眼神太过强势,让人想忽略都难。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
纪宁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地方遇着时珩,可既然碰到了,便没有退缩的道理。两个男人对视着,谁也没有先将目光收回。
纪宁走到时珩近前,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来意,笑着道:“时总也是来探望沈先生的吧。”
“也”?这个字倒是很有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时珩才是外人。
时珩眸中那丝冷淡很快隐去,回之一笑,“纪总这么忙,来医院倒是殷勤。”
一年多的时间,从子公司副总做到宸星影视的总裁,纪宁的确优秀,也足够低调,就连公司配车都选了最普通的,最后还是沈容臻拍板,定了这款保时捷,很高的配置,即便超出规格,也没有人说什么,因为多出的部分由沈容臻买单。
而时珩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沈容臻随后也给了宋冉同样的优待。
不偏不倚,一视同仁,挺好。
但知道是一回事,真正看到又是另一回事,更别说这辆车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停在他名下的医院里,这个人还刚从沈则序的病房里走出来。时珩倒是感慨自己的涵养功夫到家,没让那丝妒火灼烧了理智。
停车场昏暗的灯光在两个男人之间投下交错的阴影,明明脸上都挂着笑意,可空气里却有种剑拔弩张的味道。
纪宁像是听不懂这句讽刺,“沈先生对我有知遇之恩,再忙也不能忘本。何况上次我住院的时候,沈先生也来看过我。这份情谊,我一直记着。”
时珩眼底闪过一丝微妙的神色,随即恢复如常,他微微颔首:“挺好。”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纪宁对时珩道:“时总好事将近,不会连这些都在意吧。毕竟,你们才是一家人。”
他当时在病房说的那句话,纪宁又原原本本还给了他。以时珩的脾气,必然要还回去。可纪宁这反常的嚣张,倒让时珩看破了他的罩门。
他现下不痛快,纪宁也未必就真的得意。那句好事将近,才是面前这个人最大的痛处,甚至这份情绪里,或许还有沈则序在其中推动了几分。
时珩的面容已然恢复了一贯的从容不迫,“纪总真会说笑,最近多的是像纪总这样的人来医院探望,我哪儿在意的过来啊。不过还是提醒纪总一声,爸他老人家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过不了两天就出院。纪总事忙,我是担心你要跑空了。”
纪宁淡淡一笑,“时总放心,我的心思可全在工作上,毕竟这才是我们沈总最在意的事。时总还要上去看望沈先生,我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直到纪宁开车离开了这里,时珩才将视线收了回来。
方助理适时提醒一声,“时总,我们先上去吧。”
时珩往他手中看了一眼,“你替我将东西送上去吧,我在车里等你。”
之前两人说话的时候,方助理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跟了时珩这么多年,他已经能准确感知时珩真正的情绪。方助理不敢多问,只能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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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前阵子的杂志专访将沈容臻和时珩结婚的消息透了出去,晚宴上有许多人直接对时珩道了恭喜,他也没多解释,只微笑着回了声谢谢。
心里有事,酒不免多喝了一点,时珩没那个心情与人继续谈笑风生,刚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可却有人不让他如愿。
喻嘉言在角落里盯了时珩很久,那些祝福声像刺一样扎着他,就如同这个人一般碍眼极了。
喻嘉言拦住时珩去路,时珩手中的红酒晃了晃,险些洒出,他抬眸看了一眼喻嘉言,这人面上藏不住事,一副来者不善的架势。
很好,一个两个都要到他面前来兴风作浪,他奈何不了纪宁,却从不曾把喻嘉言放在眼里。
两个人刚一站定,便有人看了过来。沈容臻和喻嘉言那段过往虽然已经少有人提及,可知道的人也不少。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在场人里都存了看热闹的心思。
喻嘉言嘴上说着抱歉,可面上却丝毫看不出,还要假模假式地恭喜他,“没想到你们真的要结婚了,真是一件喜事啊。”
只见时珩从容大方,笑着道:“谢谢,我们已经领证了,只差婚礼没办。如果不介意的话,到时候可以来喝杯喜酒。”
喻嘉言点了点头,“只要你不介意就好。”说完又叹了口气,“唉,看来感情深不深厚不重要,有些事情还是要讲求缘分的。时总来得不早不晚,刚好赶上了沈容臻收心的时候,只要有相当的家世,宽容大度的胸怀,同谁结婚都是一样的。”
时珩面上笑意未减,目光温和,回视着喻嘉言,“最近听生意上的一些朋友提起过喻总,说喻总成熟沉稳,没想到喻总私底下说话还这么坦白直率,少年心性。”
喻嘉言脸色变了变,时珩这是在变相挖苦他幼稚。
喻嘉言知道这个时候拦住时珩会被人看笑话,但他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他甚至也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可当他听见沈容臻真的要结婚的消息,那点委屈憋闷顿时迸发出来。这个人比他好在哪里,他不甘心。
喻嘉言煞有其事道:“我是真心恭喜你。不过,我毕竟是过来人,又痴长你几岁,倒想提醒你一句,婚姻和恋爱是两码事,沈容臻的性情也与别人不同,你能看见的只是冰川一角。她从来都是那个说一不二的人,你和她在一起,怕是少不了要受些委屈。”
时珩轻举酒杯,和喻嘉言手中的杯沿相碰,唇角笑意愈发深浓,“多谢提醒,不过喻总与其替我委屈,倒不如替自己庆幸,短短三年的时间便脱身了。这份苦,我便替喻总受着了,但我可能没喻总这么好命,恐怕要受一辈子了。只要和她在一起,我甘之如饴。”
时珩说完便笑着离开,喻嘉言维持的好脸色再也挂不住,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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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容臻酒局上没喝多少,忙了一天,好不容易静下来,靠在车窗边吹着风。
手机铃声忽地响起,沈容臻拿起瞥了一眼,瞧见那串熟悉的号码,没接。对面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不断打来。
沈容臻按了接听键,“有事啊?”
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成立了一个自己的珠宝品牌,想找你投资,有没有兴趣啊?”
沈容臻非常不给面子,“喝多了?”
“谁说我喝多了,我就不能单纯找你谈合作吗?”
沈容臻往腕上看了一眼, “晚上十点找前任聊合作,真挺单纯的。”
喻嘉言被她这话噎住,顿了顿才道:“我真的是想找你聊合作。”
“不投。”
沈容臻拒绝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喻嘉言又想起了时珩那副高傲的样子,心里憋闷极了,“你不是说我们可以做朋友的吗,朋友找你投资怎么了?”
毕竟曾经交往过几年,十分了解彼此性情,沈容臻一听他这声音就猜个差不多,“谁又刺激你了?”
喻嘉言酸道:“你和你男朋友还真有默契啊。”
“我们已经领证了。”
喻嘉言气闷,“今晚已经有人说过了,不用一直提醒我。”
沈容臻笑了起来,“我只是想告诉你,少惹他。”
这话对喻嘉言来说刺耳极了,“怎么,你这是在护着他吗?”
沈容臻慢悠悠道:“我怕你不是他对手。”
喻嘉言冷笑一声,“原来你也知道他心机深沉啊,那你还和他结婚。”
沈容臻道:“我们家这情况,太单纯的人未必应付得来。”
喻嘉言哼了一声,“我就是太单纯了。”
沈容臻轻笑一声,难得没有反驳他这句。喻嘉言道:“我今晚心情不好,就算是出于人道主义,你也得安慰我两句吧?”
沈容臻嗯了一声,“少喝酒,早点休息吧。”
喻嘉言很久没听到她这么温和的声音了,有些东西又死灰复燃,轻柔了语气,“其实我们这样也挺好,你把我当朋友,偶尔也可以找我说说话。”
对面沉默了几秒,回应他的是通话结束的提醒。
喻嘉言盯着屏幕,久久说不出话来,难怪时珩那么得意,都是沈容臻给的底气,他只随便提了句,对面就拒绝得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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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时珩异乎寻常的热情,结束之后还紧紧抱着沈容臻不愿分开,身体汗涔涔的,有些腻,沈容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从他身上离开。
沈容臻下床接了杯水回来,时珩靠坐在床头边,就那样专注地看着她。她喝了几口,又将水杯递给时珩,时珩却不接过去,沈容臻以为他是想让自己喂他,笑着坐了过去,“怎么了?”
时珩却拉过沈容臻的手,并不说话,显然是有心事。沈容臻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轻声道:“见到他了?”
时珩抬眼看向沈容臻,竟不知她口中的“他”究竟是谁。时珩眼神微动,试探道:“他找你了?”
沈容臻笑了笑,伸手按在他肩膀上,“在车上接了他的电话。嘉言的确难缠了点,脾气也不好,不过人不算坏,你同他计较什么?”
时珩松了口气,他此刻不想提起纪宁,就这么认下了。时珩轻掀唇角,说出的话意味深长,“我不会和他一般见识。”而后又问了句,“他都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让我投资他的珠宝品牌。”
时珩是真没把喻嘉言放在心上,而沈容臻这毫无遮掩的态度,说明她也一样。喻嘉言空占着一个初恋的名头,却没有任何刻骨铭心之处。
“那你要投吗?”
“你说呢?”
时珩故意做出一副置气的模样,沈容臻觉着新鲜,把他的脖子揽过来,她接吻时喜欢将手扶在对方脖子上,或许是因为交往的几任男友脖颈都很修长,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时珩仰着头回应着她的吻,感受着彼此气息交错,意乱情迷。
喻嘉言有句话说错了,不是沈容臻收了心,是他越过所有人来到她的身边,他处心积虑才有了今日。不论是纪宁还是徐嘉,能影响他一时的情绪,却永远也不会让他后悔自己的决定。
等两人洗完澡,重新回到床上的时候,时珩道了句:“有空的时候,我们去你儿时住的那套房子里看看吧?”
时珩说的自然是沈则序和容舒的那套旧居,沈容臻问他,“怎么想起去那儿了?”
这些年,无论是她,还是沈则序,他们都在回避着那个地方。
而时珩提起这件事,不是为了好奇,也不是为了打探,他从收拾沈宅发现的那些照片里清楚地感受到,在她不愿踏足的地方,其实有她成年之前最幸福的时光。
沈容臻最后还是应下了,第二天下午,两人开车去了那套别墅。
这套独栋别墅并不奢华,反倒处处透着静谧安宁,不像是沈则序的风格。别墅定期有人打扫着,很是干净。
沈容臻静静地站在院里,时珩便也陪着她,这里仿佛被时光封存住,她能看到旧日的风景,却感触不到旧日的气息。
过了许久后,她朝时珩指了指旁边的小花园,里面种着白山茶,“这里花开的时候很漂亮,不过现在已经过了月份。”
时珩在旧照片里看到过这栋别墅的剪影,其中也包括这个小花园,时珩侧眸看着她,唇角含笑,“这些花我在你小时候的照片里看到过。”
沈容臻顿了顿,“我妈妈走了之后,这里没人打理,从前那些山茶花也就凋零了。现在这些,是我爸回国之后又让人种的。”
时珩感受到她身上透出的悲伤,握住了她的手指,沈容臻并不想在这样的情绪里停留太久,主动道:“我带你进去看看吧。”
时珩站在她身后,目光从客厅中摆着的相框中掠过,他的视线追随着沈容臻,看着她慢慢走向窗前,那里静静地停着一架黑色三角钢琴。
她掀开琴盖,指尖慢慢触摸在黑白琴键上,轻轻按下,音符划破午后寂静,“以前他们一吵架,就好几天不说话,最后总是我爸先忍不住,他会坐在这架钢琴前,弹我妈妈喜欢的曲子,向她赔罪。”
时珩未发一语,自然地在她身旁坐下,温柔的旋律从他指尖流淌而出,是一首很经典的曲子,沈容臻偏头看着他,午后的阳光透过纱帘,柔和地笼罩在两人的身影上。
沈则序站在客厅入口处,凝望着年轻男女的背影,他失了神,刹那间时空交错。
年轻的沈则序抬眸望向自己的爱人,他受不了冷战时她眼神里的冷淡,他低头时所赌的,不过是她会心软而已。可这几十年来,他却从不曾想过,她的心软究竟意味着什么。
钢琴的余音掩盖了沈则序转身离去的脚步声,他一步步踏下台阶,脊背挺直着,可神色中却透着难以隐藏的颓然,仿佛每一步都耗尽了力气。
孙助理守在门外,留意着沈则序的一举一动,两个月前沈则序便是在这里见到了一位故人,而后心神恍惚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院里的白山茶已过了花期,严清的那些话清晰而残忍地回荡在他的脑海中,“当年我找到那个偏远的山区里,我告诉她我愿意等着她,不论什么时候,哪怕永远等不到。可她最后却告诉我,她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给你们一次机会。”
沈则序的眼前渐渐模糊,在他接受了从未被她爱过的事实之后,却有人告诉他,他也曾拥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