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客剑心]幽幽白梅香》冬暝

1、幽幽白梅香

　　一、

　　其实《浪客剑心》中，带给我最深感动的并不是TV动画那悠长的九十四集，而是那短短的八十分钟，只属于剑心和巴的《追忆篇》。
　　是啊，那是过去的回忆，追忆篇。

　　那时的剑心还没有浪客的淡然与洒脱，他还只是个孩子，红色的长发高高束在脑后，手中握着他的剑，眼神犀利。他说，我要用剑拯救这个污秽的世界。
　　但是他忘记师父说过的话了，剑是凶器，而剑术是杀人的伎俩，怎么能够去救人呢？

　　所以他杀了清里。

　　其实那不过是死在他捍卫世界的刀锋下万千冤魂中普通的一个，但他是巴的未婚夫，他带着对那白梅香味的无限眷恋，在剑心的脸上留下了十字的第一划。

　　雪代巴是谁？一个普通的女人而已。在那个时代随处可见的，贤良的在家中等待丈夫归来的日本女人。

　　但她青梅竹马的爱人没有回来，京都所带回的只有未婚夫的遗骨，和那个凶手的名字。
　　巴哭了，她的眼泪滴落在家门前的泥土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总要有什么能留下痕迹的，所以，她加入了暗杀那个凶手的计划。

　　二、

　　春观夜樱。夏望繁星。秋赏落叶。冬会初雪。
　　在这战乱纷飞的年代，这大约只能是童谣里说唱出的梦吧？
　　但在这样的世界中，她却如一支幽香的白梅，蓦地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从此再不曾离去。

　　杀人之夜，满地的尸体在夜冰凉的雨水中流泻出刺目惊心的红，她举着伞，默默的站在雨中，看他脸上的刀伤混着雨水流下血来。

　　“你真的…能换来腥风血雨呢…”支持不住醉酒的眩晕，她晕倒在那个举剑的少年怀里。

　　白梅…香？
　　白梅的香味在雨中是最特别的。
　　哪怕是在腥风血雨中。

　　那夜之后，她成了别人眼中，刽子手的女人。安静的住在满是佟树的小旅店里，等待外出归来的他，一如当初等待去京都的清里。

　　某一日安静的午后，他的同僚放下手中的茶杯，突然对他说起了剑心家乡的故事。

　　家乡有一位如狂刀一般勇猛的武士，然而这柄狂刀，却有一个能完美束缚他的刀鞘。
　　那把刀鞘是他深爱的女人，他的妻子。
　　所以，我能麻烦你也称为一把刀鞘么？一把名为绯村的刀的刀鞘。
　　我不希望绯村他也称为一柄狂刀，因为有些时候狂刀，是会带来悲剧的。

　　刀鞘…？
　　她停下手中正在清扫落叶的手，慢慢的重复道。

　　成为你的刀鞘，你便…可以不再杀人了么？

　　她的目光漫过夜色，停留在了剑心的脸上。

　　那里有一道长长的刀伤，一直没有愈合。
　　传说中，饱含怨念的伤口，是不会愈合的。

　　三、

　　维新派的内部因内奸而发生政变，新选组知道了志士们的集会，发起了总攻击。
　　剑心被临时下令到大津隐藏，和巴一起，假扮夫妻生活，以便掩人耳目。

　　出发前他压了压头上的竹斗笠，低声说，我们启程，去大津吧。
　　她默默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

　　然后一间木屋，一小块田，便成为了他们的全部。

　　劈柴声落下，柴刀的刀口，和武士刀大概一样锋利吧。
　　好像现在这样，干净利落的一刀下去，木柴便成了两半，就像那些人的死法一样。
　　剑心默默的劈柴，直到那个温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回头，看见巴微低着头站在身后说，让你久等了。
　　他微微一笑，取下颈间的毛巾，向她伸出手说，走吧。

　　民间的集市永远是热闹的，他悄悄为她买了面镜子，看到她略微惊喜的笑容时，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他们开始在小屋前的田地里耕种，因为负责维新志士联络的人曾经来过一次，告诉他时机未到，只能等下去，他们的任务换作了种草药，然后走到另一边山的小村里卖掉。
　　只有拥有正当职业，才不会被怀疑。同僚如是说着，抖了抖手中的烟枪。

　　绯村，你的眼神，变了呢。
　　不再是那柄犀利的杀人刀，她，成了你的刀鞘么？

　　日出而出，日落而息。
　　剑心站在门前，傍晚的风吹起了他红色的发，脸上长长的刀伤，似乎淡了一些。
　　“草药…比想象中的卖的多呢。”
　　巴走到了他身边，白梅的香味顿时弥漫在周围的空气里。

　　雨季之后，寒冬便一点点的侵占了天空。
　　大雪一夜之间覆盖了天地，剑心抖了抖斗笠上的积雪，对巴说，这是最后一次卖草药了，下一次要等到雪停的春天，但前提是这样的生活能持续到来年。
　　巴默默点了点头，却脚下一个不稳，摔倒在雪里。

　　走快一点吧，不然会受凉的。

　　一只手出现在她面前，巴抬头，少年的脸在纷飞的雪中有些看不真实，只能看清他的唇微微开启。

　　阿巴，我会…保护你。
　　我会保护你。

　　眼泪只用一瞬间便侵占了所有视线。

　　四、

　　幽幽的烛光下，是巴每晚都会写的日记。

　　他和我一样，同是下级武士的儿子。
　　优点和缺点都是对人真诚，做事认真，我很喜欢他。
　　所以听说他选择了我做他的妻子时，我真的很高兴。
　　但高兴…我却只是瞪着眼看他，没有让他体会到我的感受。

　　婚礼前…他起身去了动荡的京都。
　　我知道，他是为我去的，他希望我得到幸福，男人所理解的幸福，都是保卫家园，高官厚禄吧。
　　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让他体会到我的感受，我的喜悦。
　　明明只需要…你留在我身边就好。
　　或许我根本，没有资格获得幸福。

　　听到他噩耗的那一刻，我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想，如果不找个人报复的话，我会发疯的。
　　所以，我投身于暗杀你的计划中，接近你。

　　柴火在火堆里嗤嗤燃着，少年的脸在火光下第一次变得柔软起来。

　　但是…但是…
　　这样的我，你却说，要保护我么？

　　我是个，没有资格获得幸福的人。

　　手指划过衣衫下裸露的肌肤，带来一种罪恶般的颤栗。
　　他在她的颈间喃喃吐息，巴，我会保护你。
　　长发的束缚被解开，黑发铺张，白梅的香味中增添了一抹情色的油脂。
　　令人堕落的交错。

　　巴，我会保护你。

　　柴火依然嗤嗤的响着，剑心拥紧怀里的温香软玉。

　　初次见面时，你对我说，我能唤来腥风血雨吧？
　　嗯。
　　你亦说，杀人所造就的幸福，不是真的幸福。
　　嗯。

　　我想现在的我，终于明白了你的话，巴，是你让我了解了什么是真正的幸福，而我又是为了什么而挥剑。

　　你终于放下了杀人之剑，而我却要…

　　但是我还是会杀人，直到新时代来临为此，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寻找不用杀人也能让所有人都获得幸福的方法吧。

　　巴，我会…让你幸福。

　　压下眼底的泪，巴靠紧了少年的怀。

　　这个人，曾经亲手毁了我的幸福。
　　然而他，却能再次给我幸福。

　　五、

　　清晨，少年难得的没有抱剑而眠。
　　巴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空了另一半的床铺，上面少年的呼吸安稳而均匀。

　　我总是无法令爱人明白我内心的感受。
　　所以是不是，我根本没有资格获得幸福。
　　而为暗杀你而接近你的我，你却所要给我幸福。

　　再见，我第二个深爱的人。

　　玄门缓缓关上，挡住了门外最后一丝光。

　　巴，巴？

　　起身的剑心没有找到原本应该在身旁的爱人，一瞬间，恐慌占据了心脏，宛如一条毒蛇默默的盘踞着缠绕了它。

　　巴…

　　惊慌失措的拉开门，看到的确实同僚严肃的脸。

　　查到内奸是谁了，是阿巴。
　　她和她的同党在前面的山林里，你的任务是杀了他们，绯村。

　　不可能的…
　　剑心有些踉跄。
　　阿巴她…明明昨晚还…

　　我有证据，是阿巴的日记。

　　日记…
　　剑心转身冲进了里屋，取出了那本半旧的日记。

　　他和我一样，同是下级武士的儿子。
　　......
　　婚礼前…他起身去了动荡的京都。
　　......
　　我想，如果不找个人报复的话，我会发疯的。
　　.....
　　所以，我投身于暗杀你的计划中，接近你。
　　...

　　血一滴一滴滑落到地上，绽开出一朵朵刺目的花。
　　剑心脸上那道刀伤又裂开了来，狠狠的，让血流了满颊。

　　六、

　　雪。
　　漫天漫地的白色，一如一片空白的大脑。
　　剑心一手握着剑，一手握着巴最后留下的围巾，机械着前进。

　　像是在证明这个事实似的，路上出现了无数的埋伏者。
　　刀砍进皮肤，没有丝毫的痛感。
　　麻木的挥剑，躯体溅出的血液也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

　　只是那些刺目的红色，宛如初见她时盛开的佟花。

　　你真的，能唤来腥风血雨呢…
　　伤口，要快点…包扎…
　　杀人得来的幸福，不是真的幸福…
　　谢谢…
　　我们启程，去大津吧…

　　我杀了你最重要的人，亲手毁了你的幸福。
　　却不知所以的继续和你在一起，还对你…

　　这样的我，根本没有资格保护你。

　　但是阿巴…我会…保护你。

　　手起刀落，失去生命的躯体倒在了雪地上。

　　巴，我们启程，去大津吧！
　　重新再来一次，这一次，让我来偿还我所犯下的所有罪孽。

　　我们启程，去大津吧！
　　原来一开始就错了，所以没有机会，在重来了吗？

　　阿巴…

　　依然是不动明王的神像，依然是身材魁梧的幕府警备队队长。
　　只是当初想要杀的那个人，如今却再也下不了手。

　　巴暗暗将藏在腰封间的短刀抽出，却在还没有发起攻击之前便被那人制住了动作，夺下了短刀。

　　原来你爱上他了么，女人真是麻烦的动物。

　　警备队长冷笑着将夺下的刀放进衣服里。

　　不过也没关系，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谁所刽子手是没有弱点的？
　　任何人都过不了情关，所以他现在最大的弱点就是你。
　　回想起清里吧，巴，那可笑的感情让你忘记了过去吗？
　　回想起清里，那个你独一无二的男人。

　　神庙外，那个少年的步伐已然迈进了视线，红色的血液犹如他的发，在雪风的缠绕下包围了他。

　　巴想起身，然而一回头，却看到了同样全身是血，同样濒临死亡的清里。

　　全身是血的清里对她说，巴，我会让你幸福。
　　全身是血的剑心对她说，巴，我会保护你。

　　但是…我…

　　再回头时，清里已然消失不见。
　　巴夺门而出。

　　七、

　　天，有些凉了呢…
　　草药，比想象中卖的多….

　　过多失血的恍惚间，剑心感觉有什么东西挡住了视线，那股弥漫在四周的淡淡白梅香，就像巴的手，俏皮的蒙住了他的眼。
　　他转身，却看不见巴的身影，在回头，只有一簇香味的发丝从眼前掠过。

　　巴…

　　刀锋划过眼前的身体。

　　然而剑心看到的，却是倒在血泊里的白梅。

　　传说中白梅的香味，在雨里是最特殊的，哪怕是在腥风血雨里。
　　就如现在的你，完完全全的夺走了我全部的呼吸。

　　在警备队长手中的刀落下的那一瞬间，巴的手夺走了它，然而身后剑心突然清新的刀锋，却也这样夺走了警备队长和她的生命。

　　血染红了周围的雪地，巴倒在了剑心的怀里。

　　不该杀人，不该遇见你，更不该爱上你。
　　这一切连开始都是错的，何来结局？

　　巴向着剑心的脸缓缓伸出手，手中，是从警备队长手里夺下的短刀。

　　刀锋慢慢靠紧脸颊，向那道正在流血的刀伤，缓慢的划下了十字的另一道。

　　对…不…起…夫…君…

　　是对不起清里，还是对不起剑心？

　　巴的手无力的垂下，只留下那道再也无法消除的十字伤。

　　十字的第一划是他们的开端。
　　十字的第二划是他们的结束。

　　八、

　　巴，失去你以后，我终于明白了你那时的感受了。
　　但是，面对如此罪孽深重的我，你却原谅了我。
　　巴，是你…给予了我救赎。
　　从今以后，我依然会继续杀人，直到新时代来临为止。
　　然后就如和你的约定一样，去寻找不用杀人也能让所有人都获得幸福的方法。
　　用这样的方式，来告慰所有为我而死的人。

　　丢出手中的火把，剑心看着冉冉升起的火焰，慢慢覆盖了巴的遗体和他们回忆所在的木屋。

　　手起，刀落。
　　刀锋锐利而没有丝毫犹豫的刺入了敌人的咽喉。

　　红色的长发，左脸上的十字伤。
　　他们叫他“杀人拔刀斋”。

　　宵风吹过荒凉的墓地，一条缠在十字墓碑上的围巾在分钟轻轻飘舞着。
　　剑心将手中嗜血无数的刀放在了巴的墓前，一瞬间，恩师传授飞天御剑流时的话语恍若隔世。

　　你叫什么名字？
　　心太。
　　太柔弱了，不适合做剑客的名字，从今以后，你就叫剑心吧。
　　剑心…

　　九、

　　再后来，再后来。
　　剑心便成为了众人眼里熟悉的浪客形象。
　　红色的长发随意的扎在脑后，左脸上晃着醒目的十字伤，说话的语气温和和善良。
　　没有人知道他使用逆刃刀的原因，也没有人明白他作为“杀人拔刀斋”的过去。

　　在那轻松笑脸下偶尔露出的沉思中，我无法上前询问。
　　他，还会想起那个散发着白梅香气的女子，
　　他还会，想起巴吗？

　　只是经历追忆篇后再想起剑心时，脑海中已不在是那个总是温和笑着的流浪剑客。

　　绯村剑心是一个锐利的少年，红发高高束在脑后，他的气息就像他怀中的剑一般，杀人于瞬间。

　　然而这柄杀人的刀，却有一把完美的刀鞘。那是一个如同冬雪里盛开的白梅般温柔，贤淑而坚强的女人，为剑心披上御寒的围巾后，安静的站在他身后。

　　她的名字叫雪代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