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记事》北人青

33、【2】

　　乍一看这个地方，是个正常甚至人性化的办公地点。

　　办公桌宽敞干净，工位距离间隙大，隐私性也好，椅子也是精心设计的人体工程电脑椅。

　　净水机、咖啡机、零食架应有尽有。

　　墙角的绿植枝叶繁茂，颜色翠绿，山白伸出手捏了捏叶片，是假的。

　　江迟左右打量着，地面上铺的深色条纹地毯有很明显的磨损痕迹，桌上的文件散开，应该被人仓促的翻找过。

　　他推测这里经过了一场斗争。

　　但是就像刚刚那样，双方实力悬殊，很快就结束了对抗。

　　江迟想到一个人，他与山白对视，双方异口同声：“谭仪”。

　　寄生虫变异，谭仪作为接触者一定会被管控起来。

　　不过当下，他们首先要先找到向洁，确认一下她那边的情况。

　　根据小黄豆传达的讯息，走到办公区域的最边上，找到一个到顶的柜门。

　　打开，走进去。

　　再打开冰柜的门，就到了。

　　一墙之隔，两扇门对应的是截然不同的生活。

　　一面是自在随性，烟火气十足的现代化世界，一面是处处精心，迷幻虚假的实验中心。

　　在这边，没有白天黑夜，永远是刺眼的光线。

　　铜墙铁壁圈住了这群人，使他们的磁场错乱，像机器一样生锈腐蚀。

　　刚把冰柜门关上，山白就和一个端着盘子进来的白袍人打了个照面。

　　正要打晕对方，没想到对方从柜子里翻出来两件同款衣服，让他们换上。

　　“你们赶紧把那个向洁带走，她在这来回折腾，天天做白日梦想把他们唤醒”，对方阴着脸，语气恶劣：“都什么时候了，还要管这个关系户，烦死了”。

　　山白收回自己正要砍人的手，接过衣服套在自己的身上。

　　听这意思，向洁似乎一点也没闲着，向黎地位还挺高。

　　从厨房走出去，感应着小黄豆的位置，山白迈着悠闲的步伐，也不着急。

　　白金配色到处都是，看得久了，实在腻歪。

　　怪不得一个个都产生了刻板行为。

　　江迟大步跟上，走在山白的一侧，假装自然的样子，牵起她的手。

　　见山白看过来，还要故意低头咳两声，可惜红耳垂暴露了他的不淡定。

　　花样比较老套，好在真诚永不过时。

　　十指交叉，紧紧的扣在一起，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心脏规律的跳动沿着血管传达到手心。

　　俩人并排一起向前走去。

　　路过白袍人，看到他们的脸。

　　人在麻木的时候，并不是平和的表情，而是带着丧气，所有的肌肉都向下垂。

　　有一种平静的疯感。

　　坦白讲，山白在红旗下长大，一直接受的教育都是人格独立，寻找自我。

　　她没有额外的教派信仰，也很少去人多聚集的地方。

　　对于把自己所有的希望都押注在信仰上面的人，很不理解。

　　可惜当局者迷，匍匐着身躯跪拜的人看不见信仰背后的营销策划，其实这只是一些人的生意和工作。

　　可悲又可叹。

　　山白微微侧头，看向身旁的少年。

　　他的侧脸轮廓分明，高挺的鼻梁划出一道优美的线条，延伸到微凸的喉结。

　　从刚出岛的小心谨慎，到现在即使身处不同的环境，也游刃有余。

　　每次看到他的成长变化，都会想到那个年纪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这种感觉很新奇，仿佛自己也重新来过。

　　****

　　似乎每次见到向洁，她都很狼狈。

　　被束缚带紧紧的固定手脚在床上，就连脖子也没放过。

　　江迟关上门，靠在背后。

　　山白走近，坐在床沿，轻轻拨开她凌乱的头发。

　　她的状况不太好，脸色苍白，眼球布满了红血丝，神情憔悴。

　　向洁微微转动眼睛，声音有气无力：“你们来了啊”。

　　山白一把撤掉她脖子上的束缚，眼皮都没有抬：“你怎么总是把自己搞成这样？”

　　待到身体被解放出来，向洁屈膝，上半身靠在腿上，双手捂住脸，痛哭起来。

　　哭声压抑的从喉咙里面溢出，听起来很悲伤。

　　从罗文那出来她都没有过这种表现，可见软刀子比硬刀子狠。

　　哭了好一会儿她才断断续续的说话：“我感觉到特别的无力，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不能唤醒他们”。

　　“为什么要唤醒”，山白轻描淡写的反驳：“老话讲——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可是……”

　　向洁不认可山白的观点，被圈养在一角再也见不到天空怎么可能是出于自愿。

　　山白难得表情认真，她的语气和缓平静：“人们总是在夸赞动物园提供了一个安全无忧，不愁吃喝的场所，而你们在实验室也是研究各种病毒细菌”。

　　“怎么轮到人就不行了呢？”

　　向洁抬起头，嘴唇微张，定在那里。

　　随后摇头：“我们是人，我们是万物之灵，我们……”

　　她说不下去了。

　　同胞相残，又能说什么呢。

　　向洁强打起精神，拍了拍疲惫的脸，讲起她在这里遇到的事情。

　　“……一直在这里负责的那个女人，突然就被抓走了，然后换了好几个陌生的面孔过来看守。”

　　“我听到后勤部的男人和她说这艘船出了问题，还有秘海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到了约定的时间但是一直不开门，他俩计划逃走，还提到了长生液。”

　　山白“唔”了一声：“船的事情我们知道，秘海和长生液还是头一次听说”。

　　她推测秘海就是大本营所在地，藏的可真够深的，怪不得在外行事风格如此嚣张，一般人根本找不到老巢。

　　至于长生液，一听就能明白是什么忽悠人延寿的东西，看来他们对海神的利用已经到了极致，研发了很多利于人类的产品。

　　普通人是实验对象，下级员工也是实验对象，宛如俄罗斯套娃。

　　江迟沉思，补充道：“既然想跑，就说明这里有离开的交通工具”。

　　这样就可以更简单的把白袍人送回地面。

　　不过——

　　想到神圣颂歌的一贯作风，费这么大力气养出白袍人，一定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江迟抱胸低头，不再单纯的只考虑救人的事情。

　　房间陷入安静，大家都没有说话。

　　山白盯着花瓶里的并蒂莲，问道：“你弟送你的吗？”

　　“嗯，被我砸了一次，结果又补上了。”

　　既然向洁没有大碍，这边也只是一群没有灵魂的木偶，那就该和白欣妍好好谈一谈了。

　　“你在这待着，还是跟我们去那边？”

　　向洁缓慢移动身体走下床，活动筋骨：“我在这边快要疯了”。

　　正好，俩人扮做工作人员押着向洁，在还没有搞清楚神圣颂歌的目的之前，这边先保持原样。

　　回去的路上畅通无阻。

　　向洁新奇的踏进冰柜，环顾四周，眼睛都变得有神采了。

　　她感慨道：“我以后再也不逛动物园了，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江迟听到这话，眉头微皱：“你转变的也太快了”

　　不过看到向洁重新恢复精神，他也不好再说些别的，毕竟是她自己的选择。

　　****

　　阿岩闲不住，反正有这个大皮蛋看着，人也跑不了，他就开始四处转悠。

　　不对，是四处搜查。

　　杨昊跟在他后头，阿岩也不在乎。

　　不愧是称霸多年的海上霸主，神圣颂歌是真豪气啊。

　　员工的宿舍就像一个总统套房，装修比上层还要奢侈，设置了不同风格的主题，色彩搭配极为丰富，配套的家具品牌都是奢侈品。

　　阿岩随意打开一间走进去，视线扫到一处，大笑起来：“哇哦——整墙的红酒柜”。

　　他晃荡到酒柜前面，嘴里唠唠叨叨要全部带走，一会儿逛完就来这打包。

　　杨昊看到不免也有些吃惊，酒柜很明显是定制而成，24小时恒温系统，还有灯光铺设，满满一墙，值不少钱。

　　不过，他提醒阿岩：“酒瓶易碎，估计不好带回去”。

　　没关系，山白绝对有办法。

　　但是这句话他没有和杨昊说。

　　阿岩点击触屏，打开酒柜，挑了一瓶顺眼的拿出来，用旁边的海马刀开瓶器，先沿着台边旋转切割锡箔纸，再将螺旋钻对准木塞中心，竖直向下旋转。

　　等到开瓶器的第一节卡柱瓶口的时候，往上一提，木塞就出来了大半。

　　他的大拇指别住中指，轻轻一弹，木塞就掉了。

　　“呼——”，阿岩兴奋地对着瓶口吹气，张大嘴牛饮了一口。

　　杨昊见他不回自己的话，只管在那瞎喝，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个黄毛小子一看就是个不学无术没有钱的混子。

　　就是运气好，傍上了条大腿。

　　他叹气，自己从来就没那么好运，要什么没什么。

　　阿岩一边喝一边走，把每间屋子的好东西都记在心里，遇到好吃的面包也拆开吃几口，还翻到一个昂贵的机械手表，他笑嘻嘻的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走着走着，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么大艘船，不应该只装这点东西，肯定还有别的通道。

　　会藏在哪里呢？

　　他回忆自己走过的路线，从办公的地方，到员工餐厅，再到宿舍，就这么几块分区。

　　该不会还是餐厅吧，那也太没新意了。

　　阿岩暗自吐槽，折身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