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记事》北人青

14、【3】

　　红毛的名字叫做罗杰，他哥哥叫做罗文。

　　人如其名，罗文是个同样瘦弱但是靠脑袋吃饭的人。

　　从红毛的口中得知，他哥哥在这里势力很大的原因之一是他掌管着这条水路的运输权，几乎所有商户的物资运输都要经过罗文的手。

　　以前商户也曾试图自己拉船，但是总会遇到剧毒海蛇，甚至死过人。

　　只有把货交给罗文，才会顺利。

　　而罗文的做法很出人意料，他只收取少量的佣金来维持运转成本，并没有借此压榨。

　　有些东西大家不敢深究，就这么一直默认遵守着。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罗文会医术，医院治不好的疑难杂症他都可以使其延长寿命甚至痊愈。

　　这两条原因狠狠拿捏住了当地居民。

　　江迟认为罗文的医术并不是正常定义的医术，毕竟两个从小孤苦无依的孤儿不可能在流浪十几年之后突然无师自通学会正经医术。

　　结合纹身推断，应该是神圣颂歌的手段。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

　　山白回来后，继续向前走，但是江迟难得没有跟上去，而是站在原地。

　　见到这个情况，山白皱起眉毛，眼神有些不善，她在想如果江迟这么脆弱，一定会成为她的绊脚石，不如扔掉算了。

　　免得将来做事还要先安抚江迟，向他解释清楚。

　　那就太糟糕了。

　　山白没有转身，甚至没有回头，她略微停顿便继续向前。

　　规律的脚步声传来，江迟小跑到山白的面前，拦住她。

　　少年的身形高挑修长，眼神专注而坚定的看着山白，声音低沉：“请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证明我自己。”

　　“什么？”山白诧异。

　　“我的学习能力很强，平日里一直在坚持训练，我明白我的使命，不会退缩也不会畏惧，请给我一次机会，我可以独立解决这件事，把人带到你面前。”

　　这个展开有些意外。

　　中二的语气，带着莽撞和自以为是的正义。

　　山白颔首，语气有些嘲弄：“那就去完成你的使命吧。”

　　山白对于江迟，感受有些复杂，她可以感觉到少年的真诚，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家族荣耀与责任上面，带着对海神的信仰。

　　她的童年虽然也不太幸福，可是她生长在一个正常秩序的社会里面，接受了正统的教育，突然一个雨夜就把她拖入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被迫接受历史遗留问题，被迫去对抗另外一方。

　　尽管海神救了她，但她对海神并没有太多的感激，总觉得目的没有这么单纯。

　　神圣颂歌不只献祭了她一个人，可偏偏那么多人中，选择了她。

　　这一路从北向南，从惠欣旅馆到吴老头再到江家，海神明显是提早做了布局。

　　处在这个谜团之中，被推着一步步走。

　　这种被算计的感受让人非常不舒服，山白觉得自己现在变得有点神经，情绪非常不稳定，想要找一个发泄口。

　　****

　　江迟扛着罗杰先行离开，他在脑中计划着该如何行事。

　　罗文盘踞在这里有些年头，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今晚一定要快速拿下，不给他反击的机会。

　　也不能让他跑掉。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适合偷袭。

　　既然罗杰一开始想要烧了那户人家，那么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罗文窝在一个三面环山的洼地里，山不高勉强算是小山丘，唯一的出口是一条小河。

　　进出都要撑着特定的竹筏才可以通过。

　　在山坡的另一面，找了一棵粗壮的树，江迟攥着绳子的一头利索的爬上树，然后拉紧绳子把罗杰拽上来。

　　树很高，枝丫也够结实，足够把罗杰固定在这里。

　　绑好之后，又围绕罗杰布了一圈的粘液，这样就算有人发现他，罗杰也会没命。

　　江迟可以控制粘液的有效时长，过了时间，就会变得和普通粘液没什么区别。

　　罗杰仰面朝天躺着，只有眼睛可以动，他有些后悔没有听他哥的话，可悔意短暂停留之后就被更大的恨意所取代。

　　如果他哥没有阻拦他，让他多带点人，就不会被绑在这里了。

　　他出了事情，他哥也别想独活，一起生，一起死。

　　罗杰被打的甚至有些不清醒，眼睛瞪的像鬼似的，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随后头晕陷入昏迷之中。

　　江迟这边已经潜在水中。

　　他的身影好像与水融合在一起，比在陆地上更加自在顺畅，即使没有氧气也不会窒息，视线可以看得更远。

　　顺着河流轻轻游动，在靠近洼地的部分，发现水底盘踞着密密麻麻的海蛇。

　　银色的身体，黑色的圆环，三角形的头部像是戴了一个银色的止吠器。

　　数量之多，铺满了大片的水底。

　　江池瞳孔微缩，眼底掠过一丝愤怒。

　　这些海蛇都是人为圈养受人驱使，一旦控制不住散落各处，对这里的居民来讲无疑是个巨大的灾难。

　　简直毫无人性。

　　粘液顺着心意出现，裹满了身体，江池渐渐下沉，打算先消灭掉这群海蛇。

　　陌生的气味出现，领地受到侵犯，海蛇瞬间支棱起来，扭动身体，全部朝着江迟像箭一样快速袭来。

　　一圈压着一圈，把江迟裹得严严实实，剩下的还在往上面纠缠。

　　如果是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况，不是窒息就是中毒，而江迟，简直是它们的天敌。

　　有水的地方，应该不会再有比江池毒性更大的生物了。

　　只见这些海蛇很快变得软塌塌的坠下来，外层的想要逃跑被江迟伸出胳膊轻轻滑过就立即死亡。

　　江迟在水里的一举一动非常丝滑，很是畅快灵活，他踩在水底，不断寻找着有没有漏网之鱼。

　　整个过程非常快速，在确认没有遗漏之后，他继续向洼地深入。

　　越往前，水越浅。

　　也没再发现其他的埋伏。

　　到了河水的尽头，江迟悄悄探出头，露出两只眼睛查看情况。

　　有对话声正在由远及近。

　　“走，抽根烟放松一下。”

　　“最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老大连到手的钱都不要了。”

　　“是啊，这段时间让咱们低调点，还把他弟臭骂了一顿。”

　　“嘘，小点声，老大护短的很。”

　　“哼，我早就不满了，天天只知道到处惹事，还要我一直跟在后边收拾烂摊子。”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亲兄弟呢。”

　　江迟躲在水里不吭声，他在想如何把这两个人引到河边来。

　　思索片刻，他用脚勾了一条海蛇的尸体上来，手托举着使其浮在水面上。

　　银色反射月光，吸引了两个人的目光。

　　“这蛇怎么爬出来了？”

　　“饿了吧。”

　　“行吧，又得喂了。”

　　说着，俩人转身回去推了一个推车过来，推车上面放着一个大玻璃鱼缸，旁边挂着渔网。

　　推到河边，一个人扶着推车，另外一个人拿起渔网开始捞鱼。

　　就在这时，江迟猛地把海蛇甩在捞鱼人的头上，然后一手握住一条腿，将两个人使劲往下拽。

　　伴随着“啊”的一声，沉入水中。

　　江迟紧紧地拽着俩人往下，在水的阻力之下，他们无法挣脱开被禁锢的腿，双臂奋力的挣扎，想要跃出水面。

　　可是氧气在逐渐减少，意外来的突然，他们从没有想过会有人能够悄无声息的来到这里，并没有心理准备就被拉下水，没有深呼吸憋气。

　　挣扎越来越小，脑袋歪在一旁，胳膊自然上浮。

　　但是江迟还是不放心在水底多闷了一会儿，最后用水草捆住他们的脚才松开手。

　　两条鲜活的生命失去了光彩。

　　第一次杀人，有一种莫名的情绪萦绕在心头，淡淡的失落感挥之不去，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在了解这群人的恶行之后江迟很愤怒，急于想要一个结果，想要解决这件事情。

　　但是当两句尸体出现在面前时，内心莫名变得平静。

　　还有点空落落的。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山白会告诉他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