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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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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殊峰,小重山。
青灰色的残肢掉落,被锋利的剑意利落斩断,溅得雪色的地下黑血斑斑,四周充斥着不详气息。
药峰掌门没想到此行来天殊峰会遇见此等大事,他看着地下的碎肢残块,从中可以辨认出这是个妖族,只不过是被妖鬼附身后的恶妖,已失去自我意识。
他神色凝重,凝神思考。
在场的妙言仙尊轻轻捻起一块血红的碎肉,下一刻便在她指尖燃烧殆尽,青烟顺着指尖飘散。
“是妖鬼。”她淡声道。
烧焦的血味传遍在场三人的鼻尖中,神色各异。
药峰掌门无奈捏了捏眉心,叹息:“看的出是妖鬼,只是妖鬼已百年未出现了,即便百年前斩杀妖鬼时难免有所遗漏,但剩下的五百年内绝不成气候,妖鬼之门已经被封,今日怎么会如此明目张胆出现在此?”
“况且这还是一只赤狐。”药峰掌门末了补充道。
天殊峰掌门若有所思:“赤狐这个范围太广泛了,一时间还找不出是哪里来的,毕竟妖族九境中都有赤狐妖一族的存在。”
话毕,他皱起眉头转过身问妙言仙尊:“修竹的死与这只恶妖有干系吗?”
空气中沉默半响,妙言仙尊轻飘飘扫了一眼地下的断落的残肢,道:“并无,但它如何进来还需彻查。”
见她不想提起这个话题,天殊峰掌门也没继续说下去。
他紧皱眉头,面容严肃地看着地下的黑血,话锋一转:“蓬莱的护山阵前两日我亲自检查过并无任何问题,妖能进来只能说问题出在里面人的身上。”
“有人刻意用他法将妖带了进来。”
随后只听妙言仙尊轻笑一声:“那就好查了。”
天殊峰掌门懂她此话中的含义,只有内峰少数人有能力及有权在不惊动他人情况下带妖鬼进来,那目标范围一下就缩小了很多。
他眸光加深,在妙言仙尊与药峰掌门脸上一扫而过,只是不知谁如此胆大妄为,与妖鬼勾结,看来是好日子过多了。
天殊峰掌门内心冷笑。
妙言仙尊没在这停留太久,她转身离去,蓝色的衣裙衬得仙姿飘飘,眨眼间身影就闪出很远,空气中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我去布问心阵,你们查人。”
天殊峰掌门盯着她背影大惊失色,忍不住了掏了掏耳朵:“我没听错吧。”
药峰掌门冷静道:“她要去布问心剑阵,只是在蓬莱三十六峰中布此阵对她来说并非一件易事。”
他温润的眉眼浮现担忧,继续说:“宣妙需征得宗主的同意,如此大范围的布阵至少要四日才成。”
天殊峰掌门看她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问心一术已被禁,宣妙又如何与宗主商议将此事摆在明面上,此阵一成必然引起外界的注意,届时肯定有无数人打探其中缘故,妖族那边恐怕也要腾出精力应对。”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前两日发生的事。
天殊峰掌门是个话痨子,他神色欲言又止,最先憋不住:“修竹的死有异样,在他尸身上有我熟悉的剑气,几乎微不可察,宣妙应该是对我们隐瞒了什么。”
药峰掌门听的神色难看:“当真?”
天殊峰与天静峰虽同为二峰,所习剑法略有区别,但同属一源,气源上是极其相近的。
天殊峰掌门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药峰掌门正欲说什么时,腰间的悬挂的云纹水云镜闪了闪,随即悬浮到他眼前。
药峰掌门轻轻一扫上面内容,脸色大变:“药峰那边出事了。”
*
度绯在撞上阵时旋即感觉身上一痛,沉沉地倒在地上,护身符为她挡去了大半伤害,可即便如此她胸口也是一窒,甜腻的腥味瞬间涌上喉间,她捂着胸口强忍着压下去。
问心阵在动的那刻卷起漫天落花,落花在其间又被无情地撕碎。
她只觉浓烈的杀意横在她上方,此时这道“杀意”像是有所犹豫,不知是否该落下来取她性命。
度绯扬首看向眼前的光景,眸光却诡异地闪过一抹金,她自己却并没有意识到。
问心阵此时也不再犹豫,杀意化作实质沉沉铺天盖地而来,像是要当场把她绞死在其间,浓烈的狂风撩起度绯的乌发与衣袂。
气息在这刻几近凝滞。
度绯觉得这道剑阵就是来克她的,她在里面被压的动弹不了,只有漆黑的眼珠能勉强转两圈,看着剑阵合一朝她而来。
剑意却在接触到她眉骨时顿住,转了个方向,她身上的威压瞬间消散。
她眼珠转了转,从眼梢旁望向一旁。
不知何时,谢霁白已悄无声息地立在剑阵旁,他垂下眼,单手放在剑阵上,另一只手隐在宽大的衣袖中,只露出泣血颤栗的指尖。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谢霁白乌黑的瞳孔沉沉落在她身上。
度绯在对上上他眼神时脑子一片空白,张了张口什么都说不出,只能看着漫天剑气向谢霁白落下。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刻,大乘期修为蓦地出现在此处,问心剑阵只是元婴后期所设,在其面前的差距恍若天堑不可越,形容虚无,剑阵被忽地碎开。
虚空泛起涟漪,天殊峰掌门出现在屋内。
他看见谢霁白先是一怔,又扫了扫周边的一片狼藉,眉心不由得一跳。
等他瞥见角落已经无生息的樊星,瞳孔微微一震,他一眼就看出这是被妖鬼附身的人且被问心剑阵所杀。
最重要的是,这是天殊峰的弟子啊。
好气,他心想,脸色十分阴郁。
当然他因底下弟子是妖鬼,而他这么多年竟毫无察觉而感到阴郁。
他这个掌门当得太失败了。
药峰掌门随后才姗姗来迟,就见他背影阴沉得似乎能滴出水来。
他还在外面时就察觉到医馆里妖鬼的气息浓厚,他没管天殊峰掌门,而是绕过他走到度绯身旁。
“如何?”药峰掌门低声询问,正要为他渡灵力疗伤时。
度绯轻轻摇了摇头,伸出手挡住:“掌门,我无大碍,就一些皮外伤。”
她压低声音向旁边示意,嗓音不自觉柔了柔:“但那位师兄为救我受了伤。”
药峰掌门这才将目光转向旁边,等他看清面前的人拧起眉头,方才他一门心思放在度绯身上,没注意到一旁站着的是宣妙的徒弟。
他们百年未见,对方气魄变化颇大,他一时间还没有注意到。
药峰掌门眉头紧蹙,他看得出面前的人血气亏损的严重,也不知是这昏睡百年的缘故还是今日受伤带来的。
他为谢霁白渡上灵力,询问:“你怎么在这?”
谢霁白脸色十分苍白,语调平稳:“昨日来的。”
见他答非所问,与从前无二区别,药峰掌门也没在继续问下去,而是凝神专心致志为他疗伤。
而度绯扶着墙起身,危机过后,待她看清面前的一片狼藉,大脑一黑,双腿直发软差点又摔下去。
她平缓下内心想要掐死人的冲动。
“师妹。”温涣之脚步犹豫地走到她面前,眼神飘忽不定,想要伸手扯她垂下的衣袖,又蓦地半空落下。
度绯不用抬头就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她轻晒一声,扭过头没去看他:“冷静下来了?”
“嗯。”温涣之低声道,“方才是我太过于冲动。”
他还想为自己辩解两句:“但若不是樊星特意出来挑衅我,我也不会如此。”
度绯有些头疼,她也不知何时师兄变得这样暴躁易怒,轻易就可以点燃他的怒火,这样下去对他的修行并不是件好事。
但现在已经成这样的局面了,不如直接破罐子破摔吧,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
她不欲理他,扬首时无意间对上了谢霁白的眼神,对方眸光蕴含着丝丝眷恋,像是在看世间最亲密之人。
度绯只觉自己看错了,她眨了眨眼似乎又从对方眼中看见了埋在眸中深处的暴戾,这让她心中不禁发麻,赶忙移开视线,假装整理自己方才弄乱的发丝。
而天殊峰掌门在查看完樊星的情况后淡声道:“涣之,是你用的问心剑阵。”
温涣之低下头不语。
天殊峰掌门神情无奈了,他声色变得严肃:“你可知杀害同门弟子以及私学禁术的后果,即使你的同门已变成了妖鬼,你也应交给思过峰的戒律堂处置。”
蓬莱三十六峰,其中思过峰最为特殊,不仅要维持蓬莱日常秩序,最重要的是掌管戒律与刑法,负责惩戒犯错的弟子与关押穷凶极恶的邪魔妖祟。
温涣之紧抿着唇,脸部线条绷起:“弟子知错,我愿去领罚。”
天殊峰掌门一看他这不服气,油盐不进的样子就来气,他胸口起伏:“你也是天殊峰的弟子,我看着你长大,你的实力将他压制住弄去思过峰不成问题,兴许还能问出些什么,为何要一意孤行将人杀了。”
他一挥衣袖,带起的风尘让温涣之身型不稳,颤巍地后退两步。
“还用的是问心剑阵!”天殊峰掌门冷笑一声,“将自己师妹也困在其中,你师妹修为几斤几两你不清楚?你也做得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这也许是无心之举。”药峰掌门刚给谢霁白疗完伤,他试图缓和气氛充当老好人,道,“毕竟涣之从前……”
“修行之人拿过往的事来当借口,未免太过于可笑了,如此心性还不如自废修为主动退出蓬莱,去过那安稳日子不好吗?”天殊峰掌门无情打断他的话,冷嗬一声,“何况他父母临走前托我照顾他,现在人养成这样我也有一份责任,去思过峰领罚磨练心性对他与周围的人来讲都好。”
药峰掌门听罢给度绯了个无奈的眼神。
实属是无能为力啊。
天殊峰掌门手掌轻轻在虚空中一划,泛起一道波澜,连同死去的樊星三人消失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