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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收藏品(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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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对它,太仁慈了。”
轻柔的语调落下,男人的身形在黑暗中淡现。
“冒犯您的一切,都应当消失……包括我。”
“您说对吗?馆主。”
话音落下,寂静漆黑的走廊里闪过一道银光。
江榭枝兀自走着,不予回应。
男人也不恼,缓步跟在她身后,一柄寒光闪烁的玻璃碎刃仿佛溶入肌肤般消失在他的掌心。
数十步后,江榭枝停下,面前赫然是一扇雕刻着权杖门把的大门。
她稍稍侧身,面容隐在一片漆黑之中,可“镜”却看得极为清晰——这张脸无疑美得动人心魄,可眉眼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比那份美更叫人难以忽略。
执礼的右手摸到了那颗为她而跳动的心脏,跳动的频率正越发失控。
她向来寡言,“镜”的任何话术都没能改变这一点。
又或者说,她向来只对他无话可说。
就连三层那些低劣的渣滓,都能得到她片刻回应……“镜”能感知到,一股名为“嫉妒”的情绪,正在灼烧着他。
如此难熬。
“你在愤怒。”江榭枝这样说,侧目看向镜,“为什么?”
自她来到这个位面,还是第一次见身为管事的“镜”外露这样激烈而异常的情绪……又或许他先前也有表露过其它情绪,只是她很少能看懂。
她感知情绪的开关仿佛被人关闭,他人的喜怒哀乐于她而言,是完全无法感同身受的,她只是旁观者。
但世上又哪来真正的感同身受,即使处在某人的境地去切身体会同样的经历,也不一定能将心比心。
到底来说,人是不同的。
江榭枝抿唇,空荡的记忆中仿佛一瞬间掠过些什么,可她抓不住。
她淡望着“镜”,说出的是疑问的语句,却没有探究的意思。
直到眼下,她唯一看不透、也看不到的,只有“镜”。他的过去、现在、未来,每一条时间线都浸在大雾之中,但她对此不感兴趣。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镜”想要将她拉入其中。
“镜”勾着唇角,眼眸微暗,令人不安的情绪在眼底汹涌,却被掩饰的分毫不露。
他向前一步,拉进与江榭枝之间的距离,俯下身去凑近那张令他心跳失控的脸,“愤怒……”
轻笑声掠过耳畔,“镜”拉起她的手,摁在了自己的心脏处,“馆主,这不是愤怒。”他望着那双仍旧冷淡的眼,一字一顿道,“这是嫉妒。”
环境太暗,江榭枝只隐约看清他的脸部轮廓,模糊中感觉到凝视自己的目光越发灼热。
她抽回手,转身拉开大门,声音被开门声掩盖,但“镜”依旧捕捉到了——
“别碰我。”
没有抵触或厌恶的情绪,倒更像是一句提醒。
难得呢。
这应该算什么呢?关心吧。
明明是在故意扭曲理解对方的意思,“镜”眼中的笑意却是真切了几分。
门拉开的那一刻,一个略显狼狈的身影朝江榭枝猛地栽去。
对方似乎也没想到背后的门会打开,趔趄时惊呼了一句“我草”。
江榭枝这具躯壳可禁不住这一砸,被对方撞得往后跌去,毫不意外地落进冰冷怀抱里。
耳后上方传来男人的轻笑声,“馆主,注意安全。”
但似乎注意不了——一柄长刀直直朝江榭枝面门劈下。
接着被一条胳膊拦下。
“镜”声色俱含笑,“馆主,好疼。”
可他哪有半分痛苦之色,垂眸望着江榭枝的发旋,仿佛还期待着什么。
而砍人的少女“诶”了一声。
它望着江榭枝,似乎要说些什么,然而还未开口,便听利刃刺入的声响……
它有些迷惘地眨了眨眼,接着摔落,倒地时化作一片断刃,孤零零落在江榭枝脚边。
江榭枝正欲俯身捡起,“镜”先她一步,用血淋淋的那条胳膊捡起断刃,仿佛没事人一样看向江榭枝,“馆长,交给我处理,好吗?”
鲜血已经浸透了衬衫,被划破的绸缎下血肉翻飞的模样清晰可见,刀刃力透白骨、已然清晰到可怖。
他手中的断刃经过滴落的血珠浸染,刃面似乎暗淡了许多……
“我草。”又是一声惊呼,拉回众人心神。
逃过一命的柳惜时心有余悸地软瘫在地,用匕首捅完少女怪物的路星泽几步走过来在她旁边蹲下,嘴里不停叨叨,“长本事了你柳惜时,还敢自己单挑女鬼,这么着急回炉重造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柳惜时身上哪里受伤。
“我没事!”
柳惜时一挥手,话音未落,就被路星泽抓住了胳膊,“这么大一条伤口,还说没事!”
她的小臂外侧赫然是一条足有手掌长度的伤口,虽然不深,但还是往外渗着血。
闻言,江榭枝看向“镜”的胳膊。
“镜”也不藏着,将伤口完全露给她看,含笑道,“馆主,要为我包扎吗?”
“你就是馆长吗?”
同一时间,有人颤声发问。
江榭枝闻言望去,一个由人搀扶着、面色惨白的女生捂着侧腰,眸光却异常明亮地望着她。
程见雪清醒时便听见“馆主”二字,此刻几乎是迫不及待上前,“你是馆长吗?”她重复了一遍。
他们一行人在这条走廊里和那个似人非人的少女怪物纠缠很久了,打斗之中程见雪被刀柄击中腰侧疼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却见战斗结束,而他们要找的人竟然就在眼前……
真是、太幸运了。
……
程见雪感觉眼前的情景平和到有些诡谲……
柳惜时坐在沙发左边,路星泽蹲在旁边给她包扎伤口,旁边还杵着路星泽的两个朋友。陈书鹤以昏死状态躺在沙发右边,匆忙包扎的右臂耷拉在沙发边沿,叫人不忍直视……
而安琳抓着她的衣角,同她一起拘束地坐在茶几前,她们的正前方——那个长相精致的黑长直端着茶杯,她身后胳膊血淋淋的男人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眸光温柔的几乎能将人溺毙。
如果忽略房间里那些奇形怪状的藏品、以及状态各异的几人,程见雪甚至恍惚以为自己终于回到现实世界。
可现实不是如此。
还有很多人人在一层等着他们回去,她的恋人在三层生死未卜……程见雪整理好情绪,艰涩地开口,“我们来找您是想问,怎样可以结束游戏离开这里。”
她目光紧张地看着江榭枝,平铺直叙出自己的意图。
江榭枝听出了她暗中问询的另一层意思。
垂眸望着杯中打转的茶叶,江榭枝也不做谜语人,简单道,“遵守规则,时间到了大门就会打开。”
“是三层的大门吗?”程见雪一针见血。
江榭枝看了她一眼,“是。”
“可规则上说收藏馆没有三层。”
“是。”
她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程见雪有些气闷,心中的埋怨却在目光触及那张脸时又散了几分……颜控是这样的。
她闭了闭眼,脑中思绪一转,又问,“三层、是字面意思上的三层吗?”
“是、也不是。”
似乎有什么凝滞了一瞬。
仿佛陷入了海龟汤问答……程见雪这样想着,迅速反应过来自己抓住了重点。
她又问,“一层进入大门就是三层大门吗?”
“不是。”
程见雪皱眉,思索片刻,“一层是不是有……通往三层大门的路?”她努力让自己扩散思维,最后问出了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
但这样的问题,却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是。”
面前的女生很聪明、至少比江榭枝至今见过的人都要聪明。
就比如眼下,“一层有通往三层的路”、和“一层有通往三层大门的路”,两字之差、表达的就是两个意思了……
安琳感到迷惑不解,程见雪却是松了口气,她望着江榭枝漆黑漂亮的眼睛,“最后一个问题,规则第三条可以压制一层藏品的物品是什么?”
然而这一次,江榭枝并没有立即回答。
她吹了下杯中水面,波纹圈圈荡开,而她将视线重新放到程见雪身上,“我回答了你六个问题。”
程见雪心下一震,彻底清醒过来。
馆长是个好人一条被她主观性认同,加之江榭枝从出现到现在都表现的太过正常,就让她忘了警惕。
此刻江榭枝的回答也显得真假难辨了……而且让她回答问题,是否有什么代价?
自然是有的。
江榭枝漫不经心道,“一个问题,一件藏品。”
她缓缓抬眼,正式直视程见雪,“你们伤了我的藏品,算七件。
在场,刚好七个人。”
“你要把我们做成藏品?!”
偷听许久的某人忍不住尖叫出声。
路星泽皱眉,拉了下说话的男生,目露不认同的神色。
“做藏品,也得有资格。”江榭枝淡淡道。
这句话在坐者都松了口气,唯有她身后的“镜”,眸光中闪烁起异色……
馆主真是……
太可爱了。
“供养藏品,是一件麻烦事。
尤其是那些凶恶、叛逆的藏品,不论是驯服、抑或销毁,都很麻烦。”
江榭枝看向程见雪,“作为七个问题的等价交换,下午六点之后,你们驯服或销毁七个藏品。
完成、大门会主动找到你们。
失败、你们再无离开的机会。”
沉寂许久。
程见雪问,“七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