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楚琛与红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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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唐泠离开的第五十七年。
思念来的比往年都要强烈，楚琛心中惆怅难熬，在外头喝酒到后半夜才跌跌撞撞摸着路朝魔宫去。
后半夜的大街没有人影，连风也静悄悄。
迷迷糊糊间，楚琛甩了甩昏天暗地的脑子，几丝打骂声突然灌进耳朵里。
楚琛寻声而去，穿过一条狭窄小巷，一个模糊的白衣女人与两三个大男人推搡的场景率先闯入他的眼帘。
楚琛努力睁开迷离的双眼，刹那间只觉那女人与记忆中思念的影子重合，于是他二话不说冲上去将几个男人打得落荒而逃。
尽管此时的楚琛还是一个少年人，但如此醉酒模样实在不敢教人放下警惕。
红娘匆匆丢下一句“多谢”，正要关门，楚琛一只手突然卡在门缝中，拦下了对方的动作。
楚琛双眼通红，他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红娘松手将门推开，两人在冷白的月色下一言不发，四目相对。
红娘不明白这少年眼底是何种情绪，也不感兴趣明白，她待楚琛将手放下，正要再关门，谁知楚琛倏地一把将红娘揽在怀里，手臂的力道越收越紧。
红娘挣脱不得，便狠狠给这家伙一脚，楚琛吃痛忍不住后退一步，他晕乎乎的脑子来不及反应过来，“砰”的一声，一阵贴脸风扫过，楚琛已经被孤零零地挡在门外。
楚琛这夜没回宫，而是在门前躺了一宿，待天光破晓时，他才猛然惊醒匆匆离开。
楚琛一开始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直到一个月后，他办事回来一时兴起从那条路经过，结果碰巧又遇上与那晚一样的场景。
这次楚琛脑子清醒的很，他依旧上前将几个男人赶走，在红娘要关门的时候，依旧伸手拦了上去。
红娘躲开楚琛打量的目光，后者咧嘴一笑：“我替你解决麻烦，不谢谢我？”
谁知，红娘冷冷开口：“多管闲事。”
“......”楚琛哑口无言，他将半个身子挤到门缝中，道：“行行行，算我多管闲事，你这是面馆子吗，给我来一碗吧？我饿了。”
红娘对楚琛蛮横的力气颇为气恼，她关不上门，索性转身进屋，没好气道：“打烊了。”
楚琛跟在红娘身后进屋，随意在面前的凳子上坐下，笑嘻嘻道：“那姐姐给我找点吃的吧，我饿得走不动路了。”
红娘瞪了楚琛一眼，后者笑得一脸真心实意，红娘虽烦他却也懒得跟一个少年人计较，她去拿了些点心丢在楚琛面前，随后一言不发地走到柜台后算起账来。
楚琛食而无味，注意全用来打量烛火下的女人，他问：“那几个男的为何找你麻烦？”
算盘珠子的声音在夜里铿锵作响，红娘没抬头，随口道：“讨债。”
楚琛丢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趴在柜台毫无顾忌地盯着红娘：“你不是与昏城的人，躲债来的？”
红娘面无表情地对上楚琛的目光，忽然扬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对啊，躲债来的——命债。”
楚琛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他眯起双眼，故作惊讶道：“姐姐的手那么漂亮，竟然会杀人？”
红娘弯起狐狸眼，直勾勾对上楚琛的视线，她顺手将算盘放进柜子下，下一秒飞快出手，一把短刃骇然贴在楚琛的脖间。
“要试试？”
楚琛失笑一声，他舔了舔嘴唇，眼睛始终落在红娘身上，不曾移开半分，好似全然不把对方的“威胁”当做一回事。
“试试。”
少年暧昧的声音在夜里散开，红娘嘴角一抽，毫不客气的将刀刃在干净的皮肤上落上一道极细的血痕。
红娘见到丝丝血迹冒出来，心里抖的厉害，脸上却云淡风轻，她用刀尖挑起楚琛的下巴，面不改色地瞪着对方堪称狡黠的目光。
楚琛不以为意低头将刀刃含在唇间，红娘心中一惊，忙不迭收回刀冷道：“你回家去吧，赶人的事多谢，今后也不需要你插手。”
楚琛耸耸肩，站直身子，笑得一脸单纯无害：“我叫楚琛，姐姐叫什么名字？”
红娘并不接话，而是对门口一扬下巴，示意他离开。
楚琛无奈点头，恋恋不舍似的倒退到门外，然后他一直没动作，红娘便上前替他关上门，把对方赤裸裸的目光毫不留情地截在门外。
接下来的日子，只要楚琛闲下来，便特意跑到红娘的馆子里去吃面。
白日里，他像一个规矩无比客人，连眼神都不带一丝风情，红娘摸不清他的意图，但有生意可赚钱，她自然也不放对方放在眼里。
直到一个深夜，红娘收拾完店里的杂务正要熄灯锁门，楚琛突然闯进来，趔趄几步扑倒在地。
红娘被对方浑身是血的模样吓了一跳，她左右张望门外不见有动静，才急忙锁门凑在楚琛面前查看他的气息。
楚琛身上的刀口数不胜数，迷迷糊糊昏死过去。
红娘惊骇不已，若不是念着这家伙往日照顾生意，她只怕会立即把人拖到大街上任他自生自灭。
红娘无奈将楚琛拖到厨房为他处理伤口，一个时辰后，红娘看着满地血水，莫名想到死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楚琛闻声睁开眼睛，头顶昏黄的灯火晃得他头晕难耐，他盯着面前的白色影子，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
红娘见他眸光微动，立刻收住笑意，冷道：“留你一晚，在这躺着吧。”
红娘说罢要走，楚琛抬起手揪住对方的裙摆，气若游丝地喊了一声“娘”......
“......”红娘一怔，不由回头打量楚琛的模样——那眼里的波光与第一晚醉酒的时候一样。
红娘没说话，用力扯开裙摆后，自顾自走了。
后半夜，楚琛发烧畏冷蜷缩着身子，嘴里呢喃声不断，红娘给他拿来一条毯子盖上，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把楚琛拖到了床上。
次日楚琛醒来时，红娘正在为他擦伤口。
楚琛眼里没有往日的暧昧，而是教人犯怵的冰冷。
红娘对此视而不见，擦完后，她将带血的毛巾往水盆里一丢，淡淡道：“能走就离开吧，时候不早了。”
楚琛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哑声挤出两个字：“谢谢”
红娘扬起嘴角，转身向门外去张罗一天的生意。
楚琛给万俟玥丢出一份灵符信，随后脱力一般闭上双眼，深深吐出一口气。
楚琛闭目养神，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打闹声。
楚琛龇牙咧嘴飞快穿好衣服，冲出去将一群闹事的家伙打倒在地，其中一个粗糙的汉子见到楚琛的模样，不甘心地对红娘啐道：“不要脸的臭婊子！你男人才死几天就迫不及待找小白脸送屁股！啊——你这种姿色赚得不少吧！那还不赶紧给老子还钱！”
楚琛一脚踩在男人的嘴脸，全然不顾身下传来的叫骂声，居高临下俯视地上的家伙：“欠多少？”
男人一听这话，急忙开口：“三十万！她男人生前在我们庄里欠下的赌债，有字有据！半分不差！”
闻言，楚琛收回脚，对满地蛆虫扭动似的家伙道：“三天后来这里找我，今后别再找麻烦，不然下次就不是打一顿的事了。”
男人们心领神会，忙不迭落荒而逃。楚琛回头打量红娘上下，后者脸色铁青开始收拾狼藉。
楚琛问：“你有男人？”
红娘冷道：“与你无关，不用你插手。”
楚琛上前帮忙收拾，道：“你男人怎么死的？”
红娘停下手里的动作瞪着他，眼神好似能吃人：“能走了就滚出去，别让我再看到你。”
楚琛不依不饶：“那你今后怎么办？换个地方躲起来？还是...你要与他们正面刚吗？”
红娘哂笑一声，朝楚琛靠近一步，将犀利的目光扎在对方的眼睛：“那你觉得我该如何？接受你的好意？然后被当做要挟任你玩弄？！混账东西！滚吧！老娘对小崽子没兴趣！”
“......”楚琛无言以对，无奈转身离开。
没多久，楚琛带着几张该有尊印的票据来找红娘，红娘不为所动，楚琛道：“算是谢你的救命之恩，我不会借此威胁你什么，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楚琛丢下话后便离开了，红娘怔怔盯着枯黄色纸上的鲜红印记，脑子里不知所思，只有一阵一阵的疲倦。
三日后，红娘将东西交给上门讨债的男人们，压在心里多年的不堪与委屈终于在那一刻随风而散，此后红娘的生活里不用再担惊受怕，不用再躲躲藏藏，也不用再为他人而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当然除了另一个男人在她心里留下的痕迹，她终于可以一身轻松认认真真地经营自己的生意。
楚琛像往日一样，只要闲下来便会来红娘的面馆，又与往日不同，这双原本难掩风情的眼睛没有再对红娘有一次越界的冒犯。
一日楚琛坐在角落的桌子喝闷酒直到天色墨黑，零星几个客人已走，红娘要打烊，却迟迟没有上前赶他。
红娘将算盘拨得锵锵作响，楚琛走过去双手撑在柜台，盯着红娘认真的模样，红娘抬眼瞄他一眼，好一会才开口：“厨房有醒酒汤，自己去端。”
楚琛的目光顺着红娘冷淡的眼睛向下游离，在将对方的朱唇映入眼底时，楚琛停留片刻，轻轻俯身凑了上去。
红娘身体一僵，一动不动却也没拒绝，于是楚琛越加放肆地把对方温软的嘴唇含了起来。
红娘心中思绪不断，闭眼迎合上去。
湿热的气息在夜里交织，孤寂的灵魂在碰撞中越发滚烫，灼热的心与躁动的身体在那一晚得到甘霖的浇灌，一场酣畅淋漓的美梦将内心的欲望肆意地倾泻而出。
“你爱你男人吗？”楚琛在潮湿的身体耳边低语。
“你介意吗？”
楚琛轻笑一声，咬住对方的耳廓：“我不与死人计较。”
“你计较也无所谓，我不在乎。”
夜风打在窗棂上好似审判的警钟，身体的欲望足以舔舐内心的伤口，如此禁忌的交合只有两人才明白其中的刺激与疯狂。
两人之间的关系没有承诺，也无需承偌，哪怕往后的几百年，谁也没有捅破这层模糊的界线。
直到楚琛继位，成为魔尊，大街小巷都在对新尊津津乐道，唯有红娘提不起兴趣，甚至关了生意，做好了离开与昏城的打算。
楚琛处决东府王后终于可以松下一口气，待到解决完缠身的公务，他避开周围的眼睛，谨慎地去了红娘的馆子。
意外的是，红娘一直在等他。
葳蕤的灯火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也很模糊。
楚琛打量馆内的布置，朝红娘走过去：“你要走？”
“本想着给你送封信过去，但你如今的身份——我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魔尊之位能给身边人带来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楚琛不是万俟玥，没把握将软肋放在身边而护人周全，红娘前半生大起大落，更不想在危机四伏的日子里讨生活。
这些话两人不必说出口也都明白，楚琛勉强提起嘴角：“去哪呢？”
“或许回老家，或许到处逛逛，三界之大，我还没有好好去看过。”
“何时走？”
红娘抬手抚摸楚琛的脸庞，指尖沿着对方的菱角落在熟悉无比的唇线上，红娘咬上去与人摩挲好一会，才缓缓开口：“最后一夜。”
他们在夜里亲吻，摇颤的心在留恋的缠绵中流泪。
窗外下起大雨，漆黑的房间被轻声的喘息淹没，他在她的锁骨处咬下一个带血的牙印，仿佛如此就能把自己刻在对方的骨血里。
或许他们都在等对方开口说一句挽留的话，却也都明白沉默才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
她舔舐他眼角湿润的苦涩，任压抑的呼吸在耳边起伏。
无数个夜里翻涌的美梦，终究有醒来的那一天，而这个期限已经到了他们眼前。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楚琛与红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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