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片大陆 ...
-
滴答、滴答。
城寨被细雨笼罩。
在嘈杂的人群里，伯妮丝被一双温暖有力的臂膀抱了起来。
“阿妹别看。”那双手的主人按着她的脑袋，死死将她抱在怀里，在这吵吵嚷嚷的世界里，伯妮丝清晰听到了他急促的喘息和疯狂跃动的心跳。
龙卷风说:“别怕，咱们回家。”
伯妮丝想要抬起的头生生卡在原处，像是生锈的机械，只能徒劳睁大那双眸子。
回家。
她将脑袋埋在龙卷风的肩颈处，无声咀嚼这单薄却异常厚重的词语。
有人曾对她说过回家吗？
她不记得了。
但是起码在现在，有人愿意抱着她，帮她遮着雨，带她回家，还有人愿意陪着她，有事没事陪她聊些小干话。
这就足够了。
“你没被吓到，但把他吓到了。”在雨声中，经常和她聊废话的陈占声音若隐若现:“我刚才看了一眼尸体…”
他看了一眼伯妮丝，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恨声恨气骂了一句:“冚家铲。”
他没说在凌兰的尸体上究竟发现了什么，伯妮丝的注意力也大多放在了对方的灵体之上——她“嗯”了一声，原本想要抬起的手又轻轻放了下去:“回家吧。”
她像是在跟陈占说话，又像是再回应龙卷风的话。
龙卷风没有说什么，他摸着伯妮丝的脑袋，放轻了拥着的力道。陈占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回去看看的想法，跟在龙卷风的身后感慨:“城寨又要乱起来了。”
明明才安稳了没几天。
伯妮丝没说话，事实上只要有其他人在的时候，他们都不会有过多的交流。
淅淅沥沥的小雨在行走的过程中逐渐急促起来，在磅礴的雨雾中，伯妮丝听到龙卷风的声音。
“有没有吓到？”
伯妮丝终于仰起头，在城寨杂乱无章的线路中，她看了一眼天空。
雨越来越大，好似天空破了个口子，暴雨落在她的脸上，浸透了她的发丝。
在这一刻，天地都变得渺小起来。
“没有。”伯妮丝在雨中开口，声音模糊的像是身处另一片天地。她停顿片刻，又重复了一遍:“没有被吓到。”
即使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她也仍旧是法尔多大陆威名赫赫的大法师。作为一个亡灵法师，伯妮丝见证了不胜数的死亡，也自然不会被这一场谋杀而吓到。
龙卷风抹去脸上的雨水，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去后街做什么了？”
他问的突然，好像连陈占都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兴师问罪。
伯妮丝隐约听见陈占骂了一句什么。她突然间很想笑，为这一对特殊的老友。
但她忍住了。
她侧过头去，看着熟悉的大楼缓缓道:“我去了天后庙。”
“去那里看了看，然后，呆了一会。”
“……”
伯妮丝说的都是真的，只不过她忽略了一些具体的细节。她本来还想着补些内容，龙卷风却像想起了什么，他叹了口气，终于带着一身水迹回到了理发店里。
“以后少去那里。”
他进屋第一件事就是从栏杆上扯下两块毛巾，兜头盖在伯妮丝的头上，动作熟练的搓了起来。
“嗯。”
伯妮丝被搓的脑袋晃来晃去，她在毛巾里闷声应了一句。
大雨漫漫，只有雨水打击在栏杆上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伯妮丝撩开眼前遮住的毛巾，看着突然沉默起来的龙卷风。
不知道是不是先前雨水进了眼睛，此刻的他眼圈微红，看上去异常的狼狈。
“你…”他缓慢开口，看上去想给自己留出反悔的余地，伯妮丝看着他的视线移向一旁的柜子，喉头滚动:“想听我和他之间的故事吗？”
我和他。这个“我”毫无疑问指的是龙卷风本人，但这个“他”…
伯妮丝不由将视线转向一楼的窗边，在龙卷风看不到的地方，这个“他”代指的本人正歪歪扭扭的站在那里。
刚和陈占一块偷鸡摸狗的伯妮丝恒古的沉默了。
听还是不听，这似乎只有一个答案。
“想。”
她在陈占错愕而无辜的摊手里低下了头，决定在这场故事结束前绝不看陈占哪怕一眼。
暂且忽略掉龙卷风究竟是抱着什么心态问的这个问题吧，伯妮丝攥着头顶的毛巾，听得龙卷风慢慢开口。
“那天你在天后庙看到的人，叫陈占。”
“绰号[杀人王]的陈占。”
从没听说过自己聊天搭子这个绰号的伯妮丝果断抬头，完全忘记了自己前一刻下过的决定。
“杀人王？”
听起来杀气蛮重。
而且还有点傻里傻气的。
她一心二用，这边看着陈占冲上来想捂龙卷风的嘴，那边听着这一段早已经听过一遍的前尘往事——其中还夹杂着一点陈占的黑历史。
“他第一次和我飙车的时候天太黑，没注意看路，被边上的树枝抽了个正着，额头整整顶了三天的红印。”
陈占:“喂！”
“还喜欢藏私房钱，但每次都拿私房钱给他老婆买首饰。”
陈占:“张少祖我警告你抓紧闭嘴。”
“有次我叫他来剃须，顺道还给他剪了个头…嗯，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有故意剪秃一块，谁让他大佬那段时间老是派人找事。”
陈占:“我就知道你那次是故意的！”
他指着龙卷风，看上去气的不轻，伯妮丝看他在原地无能狂怒了一会，最后干脆也说起了龙卷风的糗事。
龙卷风:“阿占有次喝醉，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跑来找我，差点被人看到。”
陈占:“他有次洗澡忘带衣服，最后光着屁股跑出来。”
伯妮丝:“……”
她平静的捂住了耳朵，不想再听龙城帮和青天会高层的秘闻，尤其是某某某裸奔和某某某顶着豁口头发打群架。
这种事情告诉她真的没问题吗？
在某一刻，外表只是孩童的伯妮丝真的觉得她背负了好多…好多…
.
伯妮丝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没大亮，自窗边透出的灰蓝色显得异常朦胧。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没有看到龙卷风的身影，再一看时间，时针才将将指在四的边缘。
整个屋里静悄悄的，只有钟表走动发出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哒…哒…
在这具有节奏的声音中，伯妮丝还未清醒的神智再次变得昏昏欲睡，在会见周公的前一刻，她的脑中忽的闪过一道熟悉而又全然陌生的画面。
是满目苍翠的森林，是危机四伏的植被，是…一地残骸的尸首。
在尸首的顶端，仰躺着一个金发的女孩。鲜血遮住了她的面容，只有耳边的碎钻流淌着怪异的光芒…
伯妮丝猛的坐了起来。
“做噩梦了？”龙卷风放下手里的眼镜，看上去被伯妮丝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伯妮丝摇摇头，她下意识看向窗边。
天色大亮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片大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