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二个仇人死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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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意浓，李明昭嗅到了泛着土腥气闷热的地潮气。
不多时，滴答滴答，豆大的雨滴已经落在砖瓦上。
风雨飘摇，糊着窗户的纸布已经烂透，她隔着窗，看到了外面远远朝这边靠拢的小黑点。
等到更近一些，才能看清楚，那是个跌跌撞撞走过来的人。
此时，李世羲正在躲避追杀。
身为皇家子弟，除了必要的君子六艺要学骑马射箭，其余时候李世羲根本不做锻炼，因为他已经是个皇孙，底下多的是愿意为他赴汤蹈火之人，用不着费力气。
然而，今日逃命时，看到身边的护卫为了给他开道，一个又一个的倒下，李世羲开始后悔，害怕自己也会死在这里。
他不能死。
他是得上天庇佑，备受太子宠爱的十皇孙，母族亦是名门豪族出身，他这样担负重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室子弟，怎么能如此窝囊的死在这个鬼地方。
正是撑着一口气，李世羲才马不停歇的往前跑。
若是昔日的伴读能看到这一幕，一定要惊呼，病弱皇子李世羲能从山下跑到这山顶上的破庙，当真是是一个奇迹。
可惜，突破自己创造奇迹的李世羲并不开心，因为他在上山路上被蛇咬了。
现在他淋着雨，两眼发晕，不知道下一刻应该躲到哪里去。
正在犹豫之时，他跌跌撞撞绕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突然看到山顶上有座破庙。
但凡是个有脑子的聪明皇子，都不会在被追杀的时候朝这么显眼的地方走，可是李世羲偏偏眼前一亮，直接奔过来了。
李明昭脑海中回忆的上一世的画面与此刻这一幕重合起来，她不由得在心底冷笑。
笑前世自己愚蠢，看到李世羲中毒就心软，冒着雨去帮他采药解毒；后来李明昭与他闲话聊天发现情况不对，他正被追杀，破庙太过显眼，必须得换个地方。
当时的李世羲一路跑上山，刚解完毒失了力气，腿脚酸软，那时候情况紧急，是李明昭背着他走出去的。
这一背就翻了小半座山头，李明昭带着他躲到了山后腰一处隐蔽的山洞里，把他藏好，躲过了这次追杀。
事实证明李明昭的决策是对的，当时离开破庙，雨已经停了，她在庙里后厢房找到一些铺床的干草和厨房的枯朽的木柴，李明昭用李世羲的衣服外袍做成稻草人，藏在破庙神像后面。
这是她用来拖延时间的障眼法。
后来她们在山洞口闻到了湿木燃烧的浓烟味，顺着风向网上看，发现这座庙被点火烧了。
不过因为之前下雨潮湿，火势不高，远远的看不真切。
但这也能说明，后来追杀李世羲的那些人，找到了破庙所在的地方。
当时的李世羲见到那浓烟滚滚，大为震惊，对李明昭十分感激的说：“多亏了你机灵，否则我今日怕是要死在这座山上。”
李明昭当时摆了摆手，说：“没事没事，都是十皇孙你福大命大，我只是尽了举手之劳。”
李世羲后来觉得亲近，和她聊天：“我母妃说，我曾经有过一个双生子妹妹，在父皇成为太子以前，与母妃回家省亲，因为遇到兵乱流落在外，找寻不见了。”
“明昭，我看你与我长得极其相似，说不准就是我的亲生妹妹呢。”
李明昭一开始并不敢信：“真的吗？皇子殿下你不要骗我。”
十皇孙点了点头，说：“你救了我，我怎么会骗你。”
“由我做主，这次的危机要是能顺利度过去，你就跟我回长安。哪怕你不是我亲生妹妹，就冲你这次救我，回去之后我就认你做干妹妹，保你一世平安荣华富贵。不过我俩长得这么相似，我觉得你一定就是我的亲妹妹。”
……
后来，李明昭冒着生命危险跑到县衙上，拿着李世羲的信物叫来了救兵。
她真的跟着李世羲回长安了，
也真的是个流落在外的公主。
可是，当初承诺保她一世平安荣华富贵的双生子哥哥，却在关键时刻，把她推出去和亲。
再后来，李明昭和亲二十二年后回到长安，佳节之时各地亲王进京，她再次见到了李世羲。
当年送她出嫁之时，这人百般承诺讨好她，又承诺会在封地给她建一座大的公主府之人，再见面之时，却对着李明昭目不斜视的走过去。
李世羲就像是没有看到她这个人，在他眼中，她李明昭已委身蛮夷、是路边的野花野草，不值一提，更不值得再费心寒暄打招呼。
在他眼中，她已经不配。
她的和亲换取了他有更好封地的政治资本，让父皇对他另眼相看，可是真正付出代价的李明昭，她的血泪似乎被得到实质性好处的人忘记了。
李世羲的承诺，全都是狗屁！
李明昭真的想不通，做人怎能如此厚颜无耻、言而无信。
她笑自己好心没好报，救了一条蛇。
如今已然隔世，再见到这位舌灿莲花的双生子兄长，李明昭发现自己心底的恨意还是未能消除。
“吱嘎”一声闷响，破庙的烂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一半。
李明昭悄悄地躲在门后，看着十皇孙走进来。
他中了蛇毒，唇色有些发黑，被雨淋湿的脸非常苍白，又因为一路不停歇的逃命，脸颊有几丝淡淡的红晕。
蛇毒不清理显然是不行的，随着时间的增长，李世羲的脸色来越来苍白。
李明昭安静的靠在门后，呼吸声轻轻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来。
这一次，她可不准备救人了。
不仅如此，她还打算推那么一小把。
李世羲中毒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他扶着墙，破庙外风雨飘摇，整个庙里黑咕隆咚的，他感觉到一阵令人恐惧的窒息。
香台上的神像在这样的环境中，看起来也多了一丝诡异的感觉。
他心神不安的盯着神像的眼睛，额头渗出冷汗，双手合十，不知道此刻求神有没有用。
若是有用，那就希望自己今日可以躲过这一劫。
然而他一转身，却发现在神像后面似乎躺着一个人，两条腿直愣愣地伸在外面。
李世羲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慢吞吞的走过去看，发现那赫然是一个血肉模糊的死人。
瞪着大眼，死不瞑目的朝这边歪着头。
李世羲吓得心中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我劝你还是不要后退的好。”
李明昭幽幽的开口。
十皇孙回头，见到光线昏暗的破庙门边，赫然走出来一个身量和自己一般高的少年。
等走进了一些，才发现这竟然是一位女郎。
被追杀的时候荒郊野岭突然出现一个小女郎，李世羲感觉不对劲。
“你是谁？”李世羲警惕的问。
李明昭往前走了几步，缓缓地举起手中的铁钩。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你不能走出这里。”
即使中毒无力，李世羲也不由得冷笑：“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乃是当今太子爷的第十个儿子，十皇孙。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拦住本皇孙的去路？”
李明昭也轻轻笑了笑：“我是谁？我是一缕想要复仇的冤魂，我拦的就是你。”
说着话，她把长长的铁钩往前挥了一下。
李世羲下意识的想要躲开，然而因为中了蛇毒，身体不协调，猛地歪倒下去。
李明昭狠狠地朝他身上抽打几下，发泄心中的怒火。
李世羲在地上打着滚，躲避李明昭的抽打：“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对皇室子孙如此无礼？”
再也挣扎不动，李世羲的眼前出现两团黑暗的重影，他看不清了。
在方才猛烈的闪避之下，气血翻涌，蛇毒又深入了几分。
看到他不能动了，李明昭赏了他一个痛快——一钩打在他后颈上，让他昏死过去。
然后，李明昭毫不客气的动手把十皇孙的衣服外袍内衬配饰都扒了下来，和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又把他头发披散了。
片刻之后，地上躺着的人像是之前的李明昭。
而一头汗水站着的李明昭，反倒像是十皇孙。
本就是一母同胎的双生子，李明昭不需要刻意易容，稍微拢一拢头发，就和先前的十皇孙几乎一模一样。
若是认真计较，两人只是神态略有不同。
相比养尊处优的十皇孙，李明昭的目光中多了一些历经世事后的沉稳，也多了一丝野心。
若不做伪装，她眉宇之间的气质更加锋利一些，手上做粗活磨出来的茧子也多。
不过现在来不及细细伪装了，赶着时间，李明昭把自己来时的竹篓放到李世羲的身旁，撕了孙富贵身上的外袍，走出去用雨水打湿，盖在李世羲的脸上。
然后，她嘴角勾起一个苦涩的带着嘲讽和愤恨的笑：“李世羲啊，李世羲，你送我和亲，对我回朝后的困窘视而不见，
那么我送你一个圈套，对你的蛇毒也视而不见，一报还一报，很公平吧。”
“上辈子苦头我吃了，好处你得了，那么这一辈子，你就用你的命为我铺出一条光明坦途。”
话音落下，李明昭毫不迟疑地用火折子点燃破庙里后厢房的旧柴垛，然后关了门，一路往前跑。
寻到一处高大的密林，她找到一棵树攀爬上去，静静地藏在树枝上。
雨渐渐的停了。
李明昭看了一眼天色，心里算着时辰，目光不动不动的往破庙的方向望去。
燃着腐木的火焰已经冲出破庙的烂窗户，黑滚滚的浓烟引到了旁人。
追杀李世羲的刺客一路奔到这里，见到火光不大，推门走了进去。
此刻地上躺着的李世羲已经被浓烟呛醒了。
他见到持着长刀的刺客们走进来，下意识地拿起手边竹篓里的铁钩，往前举着。
然而刺客太多，根本是螳臂当车，无济于事。
李世羲心思急转之间，试图说服这些人：“别过来，本皇孙以自己的性命起誓，如果今天你们放过我，我就当作这件事没有发生。可若是你们敢谋害本皇孙，我死后，皇爷爷和阿耶一定会追究下去，到时候你们全都要株连九族。”
黑衣刺客互相对视一眼：“是他。”
“先前还不敢认，没想到皇孙为了活命，居然伪装成了女子。”
李世羲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一时气短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不是……”
黑衣人不废话也不听解释，直接挥刀砍过来：“杀！”
一刀断生门，一刀染死气。
李世羲捂着脖子，喷出血来：“你们胆大包天，你们……”
你们到底是谁的人？
然而这话没有问出来，他已经瞪着眼睛倒了下去，目光失去了神采。
追杀他的刺客对视一眼：“十皇孙已经死了，该扫尾去向主子交差了。”
为首的刺客声音很冷：“不是已经着火了吗？那就想办法，添点柴，让火烧的更大一些，烧光我们杀人的痕迹。”
从头到尾，没人检查李世羲的身体，也更没人好奇他为什么穿着女装。他们慌忙之中，并没有仔细查看庙里的环境，自然也没有发现庙里神像后面多了一具尸体。
浓烟滚滚中，有人用新的火折子又烧了香案下铺着的已经被老鼠啃烂的的桌布。
这一下，连泥胎的神像也遍布浓烟，陷入火光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二个仇人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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