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真真假假，生生死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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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矢抹去溅上脸颊的血点，目光从倒下的疏影挪向不远处正在奔来的两人。
他的衣衫被划破了好几个口子，胸前刚刚干涸的殷红随着他的动作又开始变得湿润起来。
伏矢提起枪，准备给疏影补一枪。可还未等枪尖触上少女，就有比他更快的剑挑开了长枪。
闵子章瞳孔已经竖了起来，眼角鳞片熠熠闪光，周身缭绕着一股古老的气息。他剑如雨般细密无痕，又如游龙般不羁。
伏矢有些招架不住，硬生生被他逼退了好几步。
在两人又一次对打上的同时，扶光在少女沉眠的血泊旁蹲下，伸手触上了她的眉心。
【…东君？】系统声音颤颤。
“没事，这只是一具傀儡罢了。”他收回手，语气相当肯定，“她已经回去了，回到蓬壶了。”
“事已至此，比起这个…或许上面更值得注意。”
他看向石厅穹顶。
另一边，伏矢在连退几步后，以手臂受伤的代价强行中断了闵子章的攻势。
他无光的眸子盯着青年，吐露的话语带着锋芒，“小子，这城主分明也想杀了你。”
“你何必这般为了她出头？！”
闻言，闵子章却是冷笑，“一码归一码，比起疏影、显然你更危险。”
“再说了，我这也算自保，不是么？”
闵子章说得没错，伏矢是不可能让他们活下来的。所以他必须先制服伏矢，哪怕是为了自己。
青年握剑，裹挟着冰雾水汽就要再次进攻。
伏矢咬牙，他早已意识到哪怕是在占据地利的复现空间，他也打不过闵子章。
实力这般强劲…该说不愧是天空特使吗？
还是说是因为这人是云螭族的！
他已经认出闵子章的种族了，他打包票，这人百分百是云螭族的！
伏矢真的恨死那群龙了，无论天赋、能力还是容貌都过分超群，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他打不过，但他更不想死在这里，他的任务可还没完成呢，更何况……
伏矢望了一眼石厅中央的木架。即使此刻尘土飞扬、碎石迸溅，那卷轴依旧在月相图的庇护下完好无损，一尘不染。
清规桂轮在上，我已宣誓，不让任何溷浊
污染您的清辉。
我会以血捍卫您的荣光。
我会驱逐所有贪婪的鬣狗。
他默念着，运转咒式感受着同伴的方位，同时以他最不擅长的话术试图影响闵子章的意志——
“那你知道是什么人给我圆魄楼下的委托吗？”
“知道那委托附带的情报又是什么吗？”
“知道为何我们宁可直面蓬莱、甚至元宫灵绪的威光也要杀了蓬壶城主吗？！”
伏矢嗤笑，“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还敢妄称我等不义！”
他提枪迎击，胸膛不断渗出血来，“倘若你们是想要保护蓬壶的义士，我等又缘何不是？！”
“要知道，蓬壶古城早已沦陷于异度空间，城主之位也早已易主。”
“现在坐在那位置上的，不过是灾厄化身的冒牌货罢了！”
“九域众生皆知，元宫共令灾厄尽斩，那么在下的行迹便是无疑的正道，更是要救蓬壶于水火之中——”
男人言之凿凿，句句犀利，言辞暗含深意。
在他最后的话音落下之际，石厅顶部传来微不可闻的、似要崩碎的声响。
下一秒，碎石飞溅，穹顶倾圯，有天光透过裂隙照射而下，数道人影自空中坠落。
伏矢再也说不出话来，他惊愕地看着被击碎崩解的石室天顶，看着那坠落的人影和石块，看着那落石坠落的方向——
赫然是圆魄圣物·桂宫卷轴！
伏矢脸一下就白了，他抛下配枪，不管不顾地强行运转咒式，一个呼吸的时间都不到就瞬移到了卷轴身旁，直接扑了上去。
此身当护月上荣光，万事万物在所不惜。
在陨于落石之前，他不知为何竟感觉短短的几秒尤为漫长，乱而茫然的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在月前的宣言，以及自己苦苦寻觅的道路。
…也许，在这瞬间，我也能算上是银月的骑士吧？
如果能得见一次您的荣光就好了，如果您能感受到我的忠诚…不，不，我不求这个。
我求倘若…倘若您真的尚未陨落，是否能睁眼看看这荒诞的世界？
世间鸣唱着血色的哀歌，遍地皆是生灵涂炭。
…银色的月相桂轮啊，求您、救救和我一样的人，救救九域吧。
伏矢整个人压在卷轴上，颤抖的眼帘下瞳眸黯淡无光，其身不断有殷红渗出，染红了木架，也染红了月相图。
扶光仰头，天光刺痛了眼眸，在模糊又散着光晕的视线中，他看见白榆几人和其他暗杀者坠落的身影。
天空中，埃莉娅握着魔杖，声音被风盖得模糊不清，似乎在念着什么咒语。
“没有人该死，至少是现在。”
他轻声道，从血泊旁站了起来，手中长枪翻转，枪鐏狠狠地砸在冰面上，裂痕蔓延。
他睁眼，鎏金的竖瞳熠熠生辉，展开的耳羽寸寸染上赤金，银白的长发中有金丝浮现。
“我承认，此地当是镜面的世界。”东君道。
于是此方空间的规则被改写。
于是冰面化身冰镜，将一切容纳入身。
石厅地上、空中的所有人瞬间消失，独留落石与坍塌的石厅共赴大地，砸出朵朵冰花。
…
在现实与镜面的间隙中，有谁睁开了眼，那眼本该是银白的，此刻却晕着不详的朱素之色。
〖……九域……〗
〖……我不能…〗
〖………………〗
〖…世界…世界…〗
〖…夙夜……瞑瞑〗
祂又闭上了眼。
不甘且悲伤地。
…
埃莉娅睁眼。
她握着魔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视线所及之处是绿水青山，蔚蓝的天空有鸟儿飞过，在溪流桂林边，坐落着一座古朴华美的宫殿。
埃莉娅认识，那是碧华宫。
真正的碧华宫。
鼎盛时期的碧华宫。
她有些慌张，举目四望，寻找友人的身影，在看到不远处呆立着的白榆和剑锋直指黑发少女的闵子章后才松了一口气。
埃莉娅握紧魔杖，向那边靠去，还未等她走到他们身旁，就听到了闵子章冰冷的声音——
“你为什么还活着？”
青年看着面前的人鱼少女，只觉得心底发凉，眼前这个人分明就是疏影！
虽然衣着服饰不同，但这张脸他是不会认错的。
是伏矢偷袭的那枪不准？可她身上也没有血渍。
莫非伏矢说的是真的，蓬壶城主早就被灾厄顶替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疑似疏影的人却是反问，她微微皱眉，容色冰冷，“你遇到什么人了？”
闵子章不语，但其身敌意明显。
一旁的埃莉娅上前几步，压低声音解释道：“这是疏影城主，我们会与她相遇的事情有些复杂，真要说得花不少时间。”
“长话短说，总之现在的蓬壶已经沦为了异度空间，有灾厄化妖精顶替了城主的位置。”
“也就是说，现在蓬壶有一真一假两位城主…这位是真的。”
“至少现在是这样。”埃莉娅补了一句。
听完解释，青年并没有放下剑，而是问：“这是她告诉你的？”
埃莉娅点了点头。
闵子章抿了抿唇，护着埃莉娅倒退几步，又拉过发呆的白榆，直到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才勉强垂下剑。
他迅速扫了四周一圈，提高了点声音呼道：“…白景先生？”
白榆浑身一震，从恍神中醒来，怔怔地看向友人。
“我在。”扶光闪身出现，压着幂篱走到了闵子章身边，“怎么了？”
少年目光悄然转移到扶光身上。
“白景先生也听到了吧，伏矢的话。”看到他，闵子章明显松了口气，“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扶光看着面前的人鱼少女，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手虚虚一握、冰枪再次凝出，“我说她是假的。”
于是闵子章再次将剑对准了少女。
看着眼前发生着的这一幕，人鱼少女本就冷的脸变得更冷，开口的语气明显不愉，“这就是天空特使和暴雪城主吗？自我意识可真够重。”
“还是说…你们都被先入为主的观念蒙蔽了？”她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如果我没猜错，你们之前也遇到了一个‘蓬壶城主’吧。”
“未知全貌就敢置评，真是狂妄。”
疏影拔剑，黛蓝的眼眸仿若镀了冰，“既然如此，我便认为尔等要与人鱼族、要与蓬莱、要与灵绪尊上为敌！”
少女张嘴就是几顶重帽压下来，言语之尖锐比之前那位更甚。
扶光却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他只是问，“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疏影只觉这人话题跳跃得挺快，她不知道是不是有陷阱，最后挑了个不会出错的答，“…圆魄楼的复现空间。”
可下一秒，她却听到了笑声。
“不。”扶光哈哈大笑，讽刺道，“真是不敏锐啊，赛茜莉娅。”
“这是我的镜面空间。”
“空间的规则是真实。”
扶光一步踏出，脚下柔软的草地顷刻变为坚硬又脆弱的镜面。
幂篱的黑纱下，他鎏金的竖瞳盯着眼前的少女，语气轻慢，“你为什么不低头看看呢？”
低头…？
人鱼少女一怔，下意识地垂下视线，却在看到脚下镜面的那一刻方寸大乱。
那镜中倒映着一个白色长发的血族少女，她血色的瞳眸正灼灼地望着她。
注意到她的注视，血族少女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她张嘴，无声的一字一顿地对着人鱼少女说——
［你好啊，米兰达。］
［你怎么还活着呢？］
［杀了那么多人的你，还有什么颜面活着这世上？］
——是赛茜莉娅！
人鱼少女狠狠对镜踩下一脚，镜面四裂，玻璃碎渣溅出。
可即便镜面碎了，那血族少女…或者说过去的她依旧在那。镜中少女脸上失去了笑，指尖触上镜的裂纹，似乎想挣脱镜的束缚。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米兰达！米兰达！赛茜莉娅——］
［赛茜莉娅！你/我怎么能活着？又凭什么活着？］
［你/我背叛了一切，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有血从镜面的裂隙中渗出，红得发黑，红得令人触目惊心。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人鱼少女，或者说米兰达，她自顾自地喃喃着，语气温和却暗含疯狂，“我没有背叛，我这是将灾厄的天恩赐予众生！”
迎着闵子章几人震撼的目光，她展开手臂，高呼道：“世人太过愚昧，怎知灾厄圣主的慈悲，我这是在为我主颂扬美德。”
扶光提枪，向前踏了一步想了结这人，却忽地感应到什么，顿住了脚步。
于是下一秒，熟悉的场景又一次发生了。
那把银色的长枪又一次洞穿了一个少女的胸口。
伏矢将那把枪捅得更深，有血自他的嘴角蜿蜒而下，无光的眼里带着浓重的憎恨，“灾厄，当诛！”
“哈哈哈哈，又是不懂、又是愚昧无知之辈。”脏腑重伤，米兰达却笑了，笑声苍苍。
她没回头看是谁动的手，只目光执拗的看着扶光、以及白榆，“但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
“虽然我说了很多谎，但我之前告诉你们的情报是真的，蓬壶真有两个城主。”
“而此身也并非真躯，不过一具傀儡替身罢了，不足为惜。”
“告诉你们也无妨，我是米兰达，同时我也是——”
米兰达神色忽地变得温柔起来，黛蓝的眼如水一般柔和，“蓬壶城主南枝，很高兴认识你们。”
“异度空间，［蓬壶·南柯不休］欢迎你们的到来。”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真真假假，生生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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