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庸》芙权

4、第 4 章

　　舒瑜的笑声虽轻，但足够饭桌上的三人听得清清楚楚。

　　靳卓行回来把文件送到楼上，下来洗了个手落座就看到自己老婆在低头笑，对面靳如昕红着脸，装作一脸淡定得咬了一口虾球，靳西越唇角也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怎么了，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舅舅！”

　　靳如昕的脸越发红了，“不许再问了！”

　　靳卓行被她这一嗓子喊得大概就猜到六七分，也跟着乐呵呵：“好好好，我不问了，吃饭吃饭。”

　　把十几岁年龄相仿的男生女生们一起锁在校园里在一过就是三年。每□□夕相处，除了学习吃饭睡觉没什么别的事儿，互相爱慕多正常。

　　没有人能冠冕堂皇地宣称只有成年人才有喜欢的权利。

　　人与人之间的心智成熟程度相差如同天堑，仅凭年龄划分成熟程度就会冒出形形色色的怪诞事情。

　　有人才十几岁就在处理人际关系时如鱼得水，说的话让人如沐春风；还有人活了半辈子固执己见没有边界感，令每个和他相处过的人都深受其害，身心交瘁。

　　有头脑的家长会把孩子当作独立个体，尊重孩子的想法，大家一起分析现状，共同寻求解决办法。

　　直接粗暴的家长则会利用他梦寐以求的、甚至算得上是微乎其微的权力去霸凌自己的孩子。不问原因、不尊重孩子想法，强迫他们改成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逢人就沾沾自喜：你看这不也是一样改回来了？我只用一个巴掌就能和你的方法效果一样好。

　　舒瑜当校长这么久，当然清楚哪种才是真正可持续发展的道路。

　　舒瑜咳了一下：“青春期的悸动是很正常的事呀，有喜欢的人又不是什么丑事。更何况我们晟晟条件这么好，谁和你在一起都是他足够幸运。”

　　晟晟是靳如昕的小名。

　　舒瑜这话靳如昕爱听，她点点头深表赞同。

　　“晟晟人缘这么好，等你高考结束接着靳西越中考完了，约上几个要好的同学看你们喜欢什么路线，舅妈出钱安排人带你们自驾游去玩。”

　　靳西越闻言咽下嘴里的蘑菇，转头打量这个夜叉一样的姐姐：“妈，你哪里看出来她人缘好？”

　　靳如昕侧目瞥他，像是瞧不起他一脸大惊小怪的样子：“你姐姐我从小人缘就好，现在才意识到你也是够迟钝的。”

　　舒瑜也翻了个白眼：“我还看出来你人缘没有你姐好。”

　　靳卓然看着自己的儿子逐渐变成被攻击的目标，一幅坐山观虎斗的模样，自己坦然闷头掩饰笑意吃饭。

　　靳西越被这话一激，掰手指算算自己这个月收到了几份情书。

　　靳如昕趁着盛汤的功夫飞快扫他一眼：“你数情书有什么用，无非就是‘靳西越同学，你好帅，打篮球的样子真英俊。’或者是‘靳西越同学某年某月某日，你俊美的容颜闯进我心里，我好喜欢你。’”

　　“你的外貌都是继承了我小舅舅的风流倜傥和小舅妈天生丽质，就连你的智商也是。没有这俩buff你带着你那个臭脾气和偶像剧里脸都露不全的路人甲有什么区别？”

　　不得不说靳如昕这一张伶牙俐齿是真继承了她妈妈十成十的功力。

　　一顿输出把靳西越方才的气定神闲搅合得稀巴烂。

　　靳西越俊眉一挑，神气十足反驳她：“哼，上周楼上六班文娱委员给我递情书时就夸我说我是她见到最体贴的男生，和她在一起做小组任务时都特别照顾她。她还夸我细心，知道她体育课不小心伤到胳膊，就没让她帮忙搬花架。”

　　这幅意气风发，志得意满的模样，在场的人任谁看着都忍不住笑。

　　“那你觉得她怎么样呢？”舒瑜看似随口一问。

　　“还好吧，没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她夸我的时候我还挺开心的。”

　　靳西越低头夹菜，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牵着鼻子走，还认真想了想才回答。

　　直到没有人再接他的话，他才意识到去看周围人的表情。

　　舒瑜和靳卓然憋笑的功夫一个比一个拙劣，或许是两人都没想装得有多严肃。但又为了照顾自己儿子的面子，多少都要做点样子。

　　靳如昕学着他刚刚的口吻：“还好吧，没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夸我的时候我还挺开心的。”

　　说完在旁边乐得前俯后仰，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窘态。

　　靳西越给自己闹了个聪明反被聪明误，尴尬又生气，两边耳朵都红了。之后一直埋头干饭不再理会他们三人。也不是生谁的气，主要就觉得自己太丢人。

　　他们这对姐弟俩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连生气的时候恼羞成怒的大红脸都如出一辙。

　　靳如昕在他右边儿叹气，替他愁得慌：“哎，你说你怎么办才好呢。你这爱好以后可得藏好了，万一以后谈恋爱被你女朋友发现了，那不得被她钓成翘嘴啊。”

　　靳西越还觉得她没安好心，闷头瓮声瓮气地呛她：“要你管！我以后不谈恋爱不就好了。”

　　“这么有骨气呀，那你可要记好自己说的话喽。”

　　“我可不信你这话，你自己听听会信吗？”舒瑜稳若泰山地接话。

　　毕竟有这么一个相貌智商都算得上不错的孩子，她早早就做好了接受孩子早恋的心理准备。可让她有些诧异的是初中都快毕业了，他这朵招摇的桃花竟然没有开过一次。

　　每次看着自己儿子冒傻气，舒瑜就想起去年送到他姥姥姥爷家那只阿拉斯加，只顾着长个子，顾不上长脑子。

　　别人一夸它是只好狗狗，它就恨不得把尾巴摇成螺旋桨，屁颠屁颠跟着别人就走了。

　　明明远远看起来挺唬人的，夸它一句周围都冒出来一堆粉色小花花。本来是怕老人在家里闲着寂寞，结果姥姥每次都要拍它的头把它拽回来，还要打电话抱怨说这只狗傻乎乎的根本看不了家。

　　舒瑜越想越头疼，不知道这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

　　正说着门铃响了起来，几人同时转向餐桌旁墙上的电子门铃的可视屏，是祝雪纯在门外。

　　靳西越把筷子一搁，起身摁了一下开门。

　　咔哒一声，门被推开，靳西越往玄关走过去，祝雪纯看到他过来，也不再踏进门，含笑把篮子递过来。

　　“老家送过来的新鲜水果，我妈说挑些好的给你送过来。”

　　靳西越低头望向她双手捧着的筐里的水果，虽然看起来已经洗干净的，但是不难猜大这东西之前是在泥巴里长大的。

　　灰扑扑的小东西，不像柚子或者桃子，它们从小就接受阳光和微风的照拂，因此长得鲜嫩可爱，看起来就让人口齿生津。这东西并不太好看，让他没有想伸手接过来的欲望。

　　但总不好直接明说，于是犹豫了片刻，他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谢了。”

　　祝雪纯像是很开心他能收下，笑容也格外灿烂。

　　祝雪纯出去的时候顺手把门也关上。

　　靳西越把东西放到操作台上，转身回餐厅吃饭。

　　靳如昕一脸吃了苦瓜的表情看着他：“你刚刚不会就这个表情吧？”

　　靳西越没听懂她的意思。

　　“什么这幅表情？”

　　“刚刚那个美女开门给你送东西的时候，你不会就这个表情接过来的吧？”

　　靳西越这下理解了，他侧过身子朝旁边一人高的玻璃鱼缸黑色部分看一眼自己的脸：“就这个表情怎么了？”

　　“她刚刚给你送东西的时候可是全程微笑，你这个臭脸她都能坚持不变脸，也是个狠人。”

　　靳如昕啧啧称奇。

　　感慨完回过神想起来问：“哦对了，她是谁，是新搬进来的吗？最近没听说旁边谁家来新人啊？”

　　靳卓然吃完饭已经去洗漱回来，听到他外甥女的疑惑。

　　“怎么没有，我们家不就新来了人吗？”

　　靳如昕想了一会儿：“祝阿姨？”

　　靳卓然点点头。

　　“祝阿姨的女儿？”

　　靳卓然满意地接话：“嗯～聪明。”

　　“哇去，祝阿姨居然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儿？！”

　　舒瑜从旁边拿起手机：“你以为仅仅是漂亮花瓶吗？”

　　她翻两下手机打开一个表格：“你猜猜她之前在哪个学校上学？”

　　哪个？

　　“华星？嘉志？”舒瑜始终不点头，靳如昕绞尽脑汁：“总不能是扬舒吧？”

　　靳如昕把顶尖的几个私立公立学校猜了个遍，还是没猜到：“哎呀小舅妈～你就别给我卖关子了，我最不经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只要跟你报出来她之前的学校，你绝对能猜出来她是谁。”

　　舒瑜看着靳如昕脸上满是单纯好骗就觉得可爱，原本没想哄着玩儿，一看她的脸就一肚子坏水儿冒出来了。

　　扬舒中学的学生做梦也不会想到，学校里雷厉风行的舒校长，在自己家里竟然这么孩子气。

　　在旁边目睹这一切的舒校长的儿子对此发表自己的观点。

　　“哼，幼稚。”

　　两人在此时不约而同地把靳西越的话当做空气。

　　“把全区前四名学校先排除。”舒瑜给她关键信息。

　　全区十六所初中，排除前四顺推下去，靳如昕闭眼想了想还有谁。

　　“是所公立学校。”

　　靳如昕又在心里划掉几所学校。

　　“在这个学校里的第一名，放在前四所学校里也依然可以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