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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遇见 ...

  •   夕阳渐渐要入土了,它的光线照着掩埋已久的墓碑,更显现出一种凄凉的红黄色。大理石笔直地竖在那儿,它不似周围的其他墓碑,外表很是凄凉,或早已长满了野草,落满了灰尘。这个墓石时常打扫,干净整洁,铺满了白色的茶花。
      秦向晚捧着一束洁白的鲜花,静静地站在墓前,皑皑白雪,茫茫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奶奶,我和晚晚来看你了,希望你一切都好。”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没有过多的言语。秦向晚似乎发现了她的父母,赶忙拉着童晓思急着赶回学校。每年这个时候她只会和童晓思一起来或者独自前来,她不想和父母一起,在她心里,只有奶奶才是这个世上最疼爱她的人。
      “思思,如果当年我不那么任性,奶奶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们了。”
      “晚晚,你不要太压抑自己,过去的事情不能怪你,奶奶知道了也会不开心的,她也不希望你这样。”童晓思抱了抱秦向晚,轻声安抚道。
      秦向晚不敢去想,只要一想到就会让她疼痛到浑身颤抖、
      “思思,我想一个人在附近走走,你先回去吧。”
      “记得随时给我打电话,我马上来接你。”童晓思担忧地看着秦向晚,她真的每年这个时候就是她的劫难,虽然秦向晚平时看着乐观,但童晓思知道她比谁都敏感。
      童晓思离开后,秦向晚就这样漫无目的,魂不守舍地走着,抬头望着天空中慢慢飘落的白色雪花,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容。她伸手继续去接落下的雪花,那晶莹剔透的雪花在碰到她温热的手掌时,便立刻融化成一滴水珠,停留在她的手上,似乎这样可以保护自己,她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把东西拿出来!”
      秦向晚听到一阵喧闹,好不容易的清净就被这么打断了,让她心情很不好。
      她快速向前跑,看到一群人,他们将一个男生围堵在旁边偏僻的小巷子里,一顿拳打脚踢,也许是三五分钟,也许已经过了更久。
      或许是他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幼时的童晓思,她和他一样,受了欺负就只能像受伤的小猫一样躲在一旁,不敢反抗,秦向晚习惯了充当保护者的角色,总是忍不住挺身而出。她毅然捡起地上的石头,砸向他们,成功引起了那群人的注意,
      “你们在干什么,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人有意思吗!”秦向晚突然冒出来,手中拿着一根树棍保护自己,企图威胁这群小混混。
      “这小子惹到了我们老大,你最好别多管闲事。”五六双眼睛盯着秦向晚,那形单影只的少年缓缓看向秦向晚,仿佛像是走过了一场梦境,最后才相信是有人来拯救他了。
      “我已经叫警察了,你们再不走的话就等着警察来吧。” 那群人听到警察就开始谨慎起来,毕竟他们只是想教训一下他,并不想被警察纠缠上。为首的人恶狠狠瞪了秦向晚一眼,又一阵搜寻无果,事后一顿警告,少年的书本和手机散落在地,一挥手几个人就快步离开了。
      秦向晚送了一口气,幸好他们害怕警察,不然她和他都得完。她慢慢靠近少年,少年迷迷糊糊间听见了脚步声,手臂上身上全是污渍和淤青,眼角破了道口子,细细地往外渗血。天已经黑了,幸好路灯多,秦向晚才看清他。
      是他。
      秦向晚刚进大学的时候,就在花名册上注意到了一个名字——顾追羲,这个名字到是有趣,刚好和她相反。一个向阳,一个向晚。后来秦向晚才知道,那是他父亲寄予他的期望。
      顾追羲是个很秀气的男孩子,长得白白净净的,和他的名字一样,开朗又阳光,看起来就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开学那天,秦向晚主动伸出手和他打招呼,他却并不理睬,她只好冷哼一声,尴尬的收回了伸出去的手。自那以后,他每天认认真真的盯着黑板听课,她每天认认真真发呆,两人互不打扰倒也算是相安无事。
      有一天,顾追羲被一个叫张凌的男生欺负的事突然在班内传开,据说那是开学不久,顾追羲不小心弄坏了张凌的保温杯,对于顾追羲的事情,旁人都知道,多半是张凌故意找茬。他本人并未作出任何回应,但不久之后,顾追羲的名字就变成了“顾娘娘”。
      秦向晚很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被欺负了还默不作声。张凌是出了名的坏脾气。秦向晚和张凌也是颇有渊源的,她早就和张凌结下了梁子,时常为童晓思发生争吵。因为童晓思出众的外貌,张凌追了她很久,秦向晚也基本陪着她,充当她的保镖,保护她的安全。秦向晚知道张凌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她很害怕她要是不在,童晓思就会出事,那她大概会自责一辈子。
      秦向晚轻柔地扶他起来,怕弄疼他身上的伤口。顾追羲默不作声,拿着屏幕早已碎裂的手机,秦向晚忍不住凑过去问他。
      “喂,小白脸,你不会真的是个娘娘腔吧?”
      他并不想回答。
      “那你是同性恋吗?”
      “我不是同性恋。”
      “你一直这样被别人欺负,不觉得憋屈吗?”
      秦向晚知道,这样问可能会不好,但她很想知道答案。
      他愣了愣,双手僵硬的无处可放。
      “反正我是不能忍的,谁要是敢将欺负我,把莫须有的事情安在我身上,我就打断他的腿。你得强硬一点.这样别人才不敢欺负你。”
      “那怎么样才能变得强硬?”
      他透露出一种淡然的态度,清澈的眼眸望着她,真诚的不像话,那双坚定而深邃的眼睛仿佛有无尽的故事。反观她的心情,似乎又因为不自然显得怯懦胆小,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因为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忍让。到后来她才明白,很多时候退让不是因为懦弱,而是成长的理智学会了冷静。
      在这天晚上,顾追羲对她说了一番话,在往后很久她一直都记得。
      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中说,人们做梦的时候,就像一个演员随意扮演着各种角色:疯子和哲学家、行刑官和受刑者、侏儒和巨人、魔鬼和天使。
      好梦不常有,噩梦却无休止的循环,从不会停止。在顾追羲的梦里,他是一只人人厌恶的老鼠,他梦见一群猴子闯进教室,它们撕他的作业本,藏他珍爱的东西,骂他胆小怯懦,娘娘腔,想尽一切办法捉弄他。他们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你,好似我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施暴者,他们把暴力形容成开玩笑,无情的吞噬别人的灵魂。
      梦的内容确是真实的,只需要把猴子替换成身边的人。
      “没有人能真正决定自己。我也尝试过站在阳光下,可是太阳只是将你晒伤,将你晒得头晕目眩。我大口大口的吃肉,可它最终也只会变成化粪池里的排泄物,并不会真的长在你身上。”
      新的一天总要来临,新的欺凌不会迟到。他们只能在太阳下的阴暗地段里手舞足蹈着,喋喋不休着。这里没有光照,没有救世主。所以最终只能选择沉默。万物以它的规律运行着,就像高中到社会,也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学习,换了一批欺凌你的人而已。
      “他们常常来找我,他们希望我是一只温顺的小绵羊,好笑的是我之前也确实如此。他们一直问我索要钱财,还警告我不能告诉别人。我不敢反抗,也不敢告诉家人,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心。”
      “看你也怪可怜的,以后你就跟着姐混吧!”他没有回答她,应该算是默认了吧。
      顾追羲怎么可能不知道秦向晚,开学那天,他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长裙,扎着半马尾的瘦高女生走在学校里。秦向晚其实长得很出挑,很有气质,只不过平时喜好古怪,爱一些奇怪的装扮,但细细看来,就能看出她精致的五官。他还以为她是学校的老师,但她的脸又确实太过于青涩,现在已经完全长开了。少女面容清丽,长发如墨,披肩而下,微微波动,眉眼间流露着坚毅和智慧,眼神灵动,像黎明出生的晨露,深色悠然,清冷淡漠,孑然独立,那股微凉的不染纤尘之感尤盈。他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她是个很奇怪的人,他感到不可思议,他心目中的女孩子应该像童晓思一样,恬淡娴静,她们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有什么可比性。
      她和他都喜欢最后一排的位子,她坐在他边上对他说:“你好,我叫秦向晚,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我尽量不打扰你,但你也不要招惹我哦。”她并朝他挥挥手笑笑,但他没有回应,顾追羲觉得她带着浓厚江湖气息的发言实在是太过幼稚,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随后又冷哼一声,收回了僵在半空中的手。
      顾追羲当然不想惹恼她,他曾亲眼见过她将几个课间打闹时不小心把她吵醒的男生骂得狗血淋头。他甚至都小心翼翼地上课下课,生怕她突然就炸了毛。
      她真的很“特别”,一眼难忘。
      秦向晚搀扶着顾追羲来到医务室,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后,她又催促着顾追羲赶紧跟她走。顾追羲自己也觉得奇怪,他竟然没有拒绝她的要求。秦向晚带着顾追羲来到操场边一个无人的角落,从丝绒小包里拿出一支香烟,娴熟的点上火,很快,灰色的烟雾便弥散开来。
      她原本没有这个习惯,只是装样子给父母看,但后来无人的时候会偷着玩,哪怕现在早已成年仍然会假装小时候装作成年人的样子,以为长大就没有忧愁。
      “试试?”
      她又摸出一支烟递给他。
      顾追羲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学着她的样子,点火、吸气、吐气,他猛吸了一大口,眼泪都被呛了出来。
      “真的很难抽!”他抱怨着。
      “你懂什么?抽烟不仅能排解忧愁,还能让你在别人眼里看上去很好,不敢欺负你。”
      “你也被人欺负过吗?”
      “谁和你一样,我只是不想我身边的人被欺负,我想保护他们而已。”
      秦向晚说着想到了她的好朋友,还有她的家人。
      “我有一个很爱我的人,但是她现在不在了,所以我才要更加珍惜身边的人。” 夜间的雾气朦胧了路灯,也朦胧了她脸上的湿意。
      “你会看手相吗?”秦向晚突然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顾追羲有些不解,看着她眉头微蹙,温婉清丽的容颜上,仿佛有着黄昏落雨的清冷,流淌出秘而不宣的哀伤,他的内心莫名的触动。
      秦向晚伸出手,轻声道:“你帮我看看手相吧。”她的语气变得温和起来,让他更加不明所以。
      秦向晚露出一双纤细柔嫩的手,但却有一些突兀的伤痕留下了一点痕迹,手腕纯白似莲藕,他看着入了迷,可面前的人没有放下手的打算,他最后伸手轻握住她的指尖,微微低下头,她的手心纹路清晰,虽然有一些波折,但大体还是顺畅的,生命线、爱情线、事业线看着都极好的样子。
      “你的手相很好,中途即便有一些不顺利的,最终都会化险为夷。”
      顾追羲说完秦向晚就要抽出手,却被他反手握在了手心,那手心有些烫,有些汗湿。秦向晚心跳了一下,想抽出手,可对方抓得很牢。
      “你是不是有心事?” 秦向晚因为他说出来的话,几乎是无措地望着他。
      “你从刚刚到现在为止,很明显一直走神,精神也不是很好。”
      “放手。”秦向晚收敛纷乱不堪的心绪,顾追羲听到这话也不再说什么,他刚刚一时有些失控,现在反应过来有些懊恼。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因为你刚刚帮了我,我也想帮你。”
      他的心思这么细腻,这都被他发现了。秦向晚忍不住撇了撇嘴,可能自己太藏不住心事了,被人发现了异常。她刚刚在陵园已经哭了一通,心里好受多了,但是疲惫是真的。
      “你晚上回去好好休息,我先走了。”秦向晚想起童晓思或许还在等她,她得赶紧去找她,让她不要担心。顾追羲身上的伤也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她应该可以先离开了。
      “那明天见。”
      “明天见。”
      顾追羲性子冷,秦向晚没想到他会这么和她说,但她也暂时也不想去管他说的意图。很快,硕大的操场上便只有顾追羲的身影了。
      秦向晚,他脑子里充斥着这个名字,不知道是因为好记,还是因为应景,自己就是记住了这么一个名字。
      秦向晚的日子一直过得很平淡,除了祭日那几天之外,她像往常一样和吃饭睡觉上课,连带遗忘了顾追羲,仿佛那天只是一场梦一般。
      秦向晚周末的时候会固定去上一个小时的网,有一天她正沉浸在召唤师峡谷里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拉开了旁边的椅子。
      “哟!小白脸竟然也会来上网啊?”
      他没有理会,电脑开机后,熟练的打开了Wegame。
      “唉?你也玩英雄联盟啊,下把我们双排呗。你玩上单,我玩打野。”
      看不出来,他玩起来还挺厉害的。但是带上秦向晚之后,就基本没赢过,
      “今天不打赢不回家!”秦向晚摘下耳机,递给他一瓶水。
      “哟,娘娘腔都会抽烟了呀?”张凌一伙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身后,他的嗓门很大,周围的人纷纷侧目看着。
      顾追羲紧握着的拳头微微发抖,额头上也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上次我不在让秦向晚带你跑了,这次你又能跑去哪里。”
      “够了!”秦向晚怒吼道。
      “哦,还有你,别老是妨碍我和童晓思。这次咱们就新账老账一起算。”秦向晚顺手抄起桌上的瓶装饮料朝张凌砸去,场面瞬间乱作一团,她赶紧拉着顾追羲的手向门外跑去。也不知跑了多久,他们气喘吁吁的停在街边。
      “抓那么紧干嘛?还不快把我放开。”顾追羲这才想起,他还牵着她的手,顿时满脸通红。
      “你也太怂了吧,他这么欺负你,你都不反抗!连话都不说一句,还有,你脸怎么那么红啊?”
      见顾追羲还是老样子,秦向晚莫名有些火气。
      “我……我可能只是跑的太急了才脸红的。”顾追羲迎着她的眸子瞧着她,但很快就转移了目光。
      顾追羲身材高挑,容貌清秀俊美,清澈的眸光不含一丝杂质,秦向晚想到刚刚的拉着他的行为,不由自主低下了头,习惯性摸了摸耳垂,戴在右耳上那只奶奶送的珍珠耳钉不见了,应该是掉在网吧了吧。她越加心烦,便不再和他说话。
      “你为什么打游戏?”秦向晚突然问道。她想起来,那是一场绵延的雨。在即将面临高考的压力下,笔尖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在清晰可辨,一下,一下,沉重地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毫无起色的模考成绩让秦向晚情绪愈加难以控制,几欲爆发的崩溃让她痛苦难耐,甚至妄想逃离,和着窗外繁杂纷乱的雨点,心中的弦如同蚕丝被绣刀割破一般,徒然崩断。
      放学后她如同逃逸般走出校门,无暇顾及逐渐模糊的镜片和打湿裤脚的水坑,试图遮挡住那不大却连绵的雨点。不知不觉走到一家网吧,她思考了片刻,毅然走了进去,至此以后就有了这个习惯。
      有一天晚上,躲在房间打游戏被母亲抓了个现行,“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熬夜?打游戏?你还有没有一个学生的样子?你说说,你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不要你管。”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们怎么不问问你们自己呢?”
      又是重复的说辞,从来都是她的错,他们永远没错。
      这些杂乱无章的思绪像乱麻一样堆在脑子里,纠结在一起,理不出头绪。她靠着栏杆,晶亮的眸子缓缓游动着,目光变得沉静。逃避虽然可耻,但却十分有用。但是只有虚幻的游戏世界才能短暂的忘掉现实生活的烦恼。
      顾追羲注意到了她身上的变化,若有所思。看到她又不停地摩挲着耳垂,这才注意到她先前戴着的珍珠耳钉少了一只,应该是混乱中不慎掉落。顾追羲心里有些难受,她是因为保护他出头才丢的耳钉,甚至耳朵都受伤了。他紧握着拳头,下定了决心。
      顾追羲向她告别,谎称自己要先回家了,秦向晚点点头。他随即原路返回,还顺手捡了一根木棍拿在手里。网吧里,张凌一伙人正戴着耳机打游戏。顾追羲猛地冲过去将张凌扑倒在地,死死反握住他的手不让他动弹,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彻底喷发,似乎有人在拉他,似乎也有人在踹他,但他并不在意,始终不肯放手,直到张凌痛得连连求饶。
      “还不走吗。”顾追羲怒吼着。
      “等着。”张凌被搀扶着一边说一边后退,直到彻底的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顾追羲无力的瘫倒在椅子上,疼痛感就像无数蚂蚁在皮肤上攀附着、肆无忌惮的啃咬着。他趴在地上,打开手电简仔细寻找着耳钉,就在想放弃时,终于在角看到了手电筒反射下的那道银色的光。
      在回去的路上,他碰到了童晓思,她和一个男生并排走着,男生穿着简单的运动服看起来很阳光。
      “顾追羲,你脸怎么了?”
      “没事,那个,我只是过敏了,我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顾追羲一时紧张竟然编出了这么拙劣的谎言,他怕童晓思转头告诉秦向晚,立马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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