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恋爱脑主角进行中》浮筠砚

19、时空再溯，三次收徒

　　一具身体蓦地从空中砸下，匍匐于溪畔，他弹动了两下，发出微弱的声响。五道身影瞬至，凌空而立，右侧一人左手轻抬，五指收紧，下方那具缓缓颤动的身体中蓦地爆出数十道荆棘，声声低吟断裂而破碎，他的身体骤然紧绷，竭力蜷缩成一团，试图抵御灵脉中游走屠戮的杀意，下一秒，四肢一软，彻底没了声息。

　　左侧一人身披银白斗篷，手持一柄铁锈长刀。寒光凛冽的刀锋没入尸体，如同屠宰的羔羊，被剖成两半，刀光一闪，粘着筋膜与血肉的脊椎骨被整根剥出。

　　“这小玩意可真能跑。”另一银白斗篷落下，几根金针封住脊椎骨，将其装入灵光囊。

　　“应是辅修了身法，若非师兄慧眼，真得给他蒙混过了。”

　　“躲躲藏藏的鹿可不在少数，但这只……能坚持这么久，其中必定有诡，好在没让他溜去那里。”

　　“先回去，诸位这次或许立了大功。”

　　五人一同离开。一朵诡异的紫火落在半残的尸体上，连同丛林落叶一同焚烧成灰。

　　“刀王，医王，器王……这帮人，什么来路。”苏苏双眉颦蹙，目露忧愁，“还有地上这位，不过王境初阶，竟能让五位高阶王境修士联手追杀，又是什么路数……”

　　苏苏不放心，又以魂力于宗清临神宫之中传讯，“别动，他们还没走远，再忍忍。”

　　宗清临盯着地上那滩模糊血肉，竭力遏制住作呕的欲|念，但那诡异紫焱越烧越旺，竹林溪泉焚成寸寸黄沙，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

　　他望着那紫焱步步逼近，盖住鸟巢的绿叶被热浪融成灰烬，露出古朴黯淡的指环。

　　火舌触碰了指环，肆意的紫焱一拥而上，指环彻底吞噬于火海。

　　“不行！！！”宗清临睚眦欲裂，里面装着苏苏的魂体本源，若是被这诡异紫焱焚烧殆尽……他不敢细想，前所未有的懊悔将他淹没。

　　宗清临毫不犹豫地扑入火中夺出指环。

　　“清临！”苏苏急声呼喊，宗清临并未感受到烈焰灼烧，他捧着完好无损的指环只觉得庆幸万分。

　　“太好了，它没事。”澄澈的笑容戛然而止，宗清临下意识攥紧了指环。

　　那是一道剑影，贯穿了他的心口。

　　宗清临的目光霎时涣散，他只来得及瞥了眼心脏处的空洞，便倒在了树下。

　　“竟然有一只小虫子躲在这里。”

　　去而复返的五人，目光冷冽地瞥着宗清临。

　　“幸好被师兄发现，不然可就糟糕了。”刀王提着铁锈长刀，刀锋在宗清临心口划过，“要不，也剖开看看？”

　　“切开他的手。”中间那人冷声道。

　　其他四人这才察觉宗清临握紧的手，刀光未至，指环褪去伪装，将紫焱一口吞噬，银紫交织的光影霎时引得五人目光炽烈。

　　“这是……什么宝物？”拥有紫焱的器王贪婪地望着指环，口中不断呢喃，“怕是传说中的仙器都不如它的万分之一。”

　　深邃瑰丽的紫缓缓流动，在五人不可直视之处，璀璨夺目的魂体被这流淌的紫温柔环抱。

　　器王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躁动，他伸手一把抓住指环，瞬间，千万道冰刃自其气海中穿过，将灵台搅得七零八碎，最后千军万马杀入脆弱的神宫，将乐土拆成废墟，三体皆灭。器王在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中塌成一件血红斗篷。

　　“跑……快跑！”为首的剑王感受到了神宫深处传来的惊惧，飞速旋转的灵台突然出现裂痕，不可视的死亡之影扼住了他的右臂。

　　剑王强行震碎了右臂，另外三人急急忙忙撕开传送卷轴，将剑王扶入阵中。

　　“晚了。”陌生而神秘的声音响起，空灵而缥缈，恍若雪夜拨响了太古遗音，静谧深邃，清雅绝尘，又似昆山碎玉，有凤翔鸣。

　　被紫意环绕的宗清临惊颤地睁开眼，他不明白自己现下处于何种境态，他的目光如烛火闪烁摇曳，看见了倒在树下的自己，也看见血红的斗篷和惊慌失措的四人。

　　还有——

　　一袭雪衣，神清骨秀。

　　繁复华丽的仙袍层层叠叠镶着无数铭文阵法，玄奥无极，似银河缥缈，有三千雪浪；金品灵石熔成金丝银线，纺入玄天鲛纱，飘然垂于衣摆；青丝悬至腰间，被数不清的珍宝神羽织成的缎带挽起，九根银白尾羽流转着不可直视的紫极纹路，缀于发间；他信手拔下的木簪上挂着一点紫光，银河划过，木簪转而化为一柄提灯。

　　宗清临揉了揉眼，他只觉环其左右的紫光是自那灯盏之中散出，神秘幽深却又分外温柔。

　　他抬高了视线，望着雪衣之人，瞬间失了神。

　　他从未见过如此倾世之颜，冷若寒冰却又灿如烈阳，绝妙的凌厉与过分的温婉，于画卷之上肆意泼洒糅合，矛盾的极致即是一眼刻入魂体中的侵略之美。

　　他想起当日浮槎之上品茶之时心中所想……如上古失传的森幻画卷，将落日熔金暮云合璧的万顷琉璃与竹烟波月浮岚暖翠的碧蔼岑茏融为一体，恰是眼前之人，眼前之景。

　　“无知蝼蚁，也敢视神。”

　　转动的传送阵法艰难地闪了几瞬息，似被掐断了命脉，啪嚓一声彻底熄灭。血红斗篷突兀地浮起，将阵法中的四人一同裹入。

　　然而，这只是噩梦伊始。

　　雪花纷扬而至，将黄沙漫舞染成雪白连天，时空于须臾间凝滞成纱，又有谁勾起了纱幔，被掀起的时空，划出典雅的弧线，霎时，四人只觉得世界越来越远，贯穿的剑影、焚烧的竹泉、飞落的紫焱、削离的椎骨……无数碎片化为星星点点的雪花，越过他们的肩，向后退却，不曾停歇。

　　血红斗篷越裹越紧，死亡的阴影扣住了四人的咽喉，当最后一片雪花消散，一道身影，自天空之中坠下，他匍匐于溪畔，尚有温度的躯体微微颤动，剑王猩红着眼，剑道剑心随同手中冻成了粉末的本命灵剑一同崩毁。

　　王境强者铜墙铁壁的躯骨如柔软的泥土，被寒冰随意捏着掰着，扭出夸张的弧度，首尾相连，本应响彻山谷的凄厉惨叫声却一同封于寒冰之中，寂静无声。

　　屠杀还未完结。斗篷越来越窄，越来越红，最后的最后，他像是厌倦了这一切，蓦地睁开了双眼，瞳孔之中银紫交织的七星纹路倏而闪烁，斗篷簌簌展开，吐出了一地残骨，似嘲讽，似怜悯，又落于其上，遮住了这场默剧。

　　宗清临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恍恍惚惚地抬首，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眸。

　　宗清临心中一惊，无边的失落如惊涛拍打着海岸。只是不待他吭哧出些掺着两分变扭三分可怜五分矫情的茶言茶语，对方眼皮一眨，美艳绝伦的脸上如蓝鲸撞裂了海面的冰，熟悉的小傲慢小得意小骄矜小自信，似海中游鱼，七七八八一同蹿出水面。

　　宗清临：……

　　矫情瞬间碎了一地。

　　美人打了个哈欠，慵懒困倦地合上眼，似乎只是先前睁眼的动作就已然将他掏空，他像是华美的丝绸，歪歪扭扭地从半空中滑下，三头身的巴掌小人吧嗒一声落在了宗清临的头顶。

　　苏苏抻着萝卜指揉了揉眼睛，身子一倾，顺势倒下。宗清临赶忙将巴掌小人捧在手心，望着对方略显透明的雪肤，被贯穿的心脏扛过了麻痹，后知后觉地癫狂作痛。

　　苏苏又打了个哈欠，“没事儿，回头睡一觉就好了。”像是想起什么，他强行瞪大眼，“你小子不会趁我睡着了又把我搁树上吧？”

　　宗清临头摇得像风火轮。

　　苏苏见他态度良好，略带满意地试探道，“琅玕之契呢？”

　　宗清临点头如捣蒜，“都听你的。”

　　苏苏挑挑眉，眼珠子转转，“那，继续履行？”

　　宗清临如小鸡啄米，“好的好的。”

　　苏苏嘶了声，哟嚯，咋回事，时空回溯还能帮忙倒掉脑子里的水？他小手抱在胸前，“念及你突遇重大变故，又是第一次违约未遂，那就不追究你违约责任咯。”

　　宗清临忙不迭，“谢谢谢谢。”

　　苏苏：……

　　宗清临垂了垂眼，一点流星自眸中划过，若是没有摘下指环，他也不会被王境五人发现，苏苏也不必为了救他再耗费本源魂力。本相出现瞬间，生死交界处的他突然意识到，苏苏说的都是真的，他不屑于厄逆之子带来的不幸与灾难，不会因此而离开自己，甚至于回溯时空也要救回自己的命，即便代价是透支他自己。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宗清临脸色涨红，期期艾艾地补充道，“如果，你还愿意教导我……”

　　苏苏：……

　　苏苏揉了揉眉心，想着是不是先前瘆得慌的血红斗篷，给他吓傻了，半是解释半是自白，“有件事情，我……我得说清楚了，倒也不是故意虐杀他们几个，只是不凑巧摸到了他们的记忆和银光囊里的上百根脊椎骨，太长时间没有使用原身，一不小心没控制住。”

　　“嗯嗯，他们活该……反正你肯定是对的！”

　　苏苏：……

　　我的宗傲天，你怎么变小迷弟了！发生了什么！！

　　吃瘪了千百回的宗清临，凭借着真诚的必杀技，在毫不知情间扳回一城。

　　气氛莫名尴尬。应该是死了又活脑子还不清醒，苏苏如是猜测。与乖巧揣手版的宗清临对话，让苏苏感到恍如一头栽进棉花里。他耷拉着唇角，突然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某个人，顺势道，“对了，看看溪边那个人，他还活着。”

　　时空回溯至此人落入山谷之时，他还未遭受致命荆棘，更未被抽去脊椎。宗清临速至溪畔，探其鼻息，果然尚有生机。

　　宗清临取出身上挂着的白玉瓶，“万幸，临走前，晏清塞了些伤药给我，或许能先吊住他的命。”

　　苏苏点点头，“不远处有一医庐，我给你标个位置，可送他前去医治……等等，啥，啊？”

　　苏苏目瞪口呆，困倦的眼又清醒了几分。宗清临不死心，又打开了一玉瓶，然后望着面前满满的麦光认证口感绝佳极品膏方炼成的黢黑丸子，深深吸了口气。

　　一阵冷风吹过，落下几片新叶。

　　“清凉酸爽，或有醒神奇效。”

　　“对对对。”

　　不知是谁在找补，是谁在附和，又是谁的手把半瓶丸子一起怼进了半死不活的灵王口中。顷刻间，气息微弱的灵王，像潮落后落在岸上的鱼，直接弹起，又噼里啪啦来回翻滚，还伴随着口中要了老命的“嗬……呕……”

　　虽然过程有些崎岖，但至少结果达到了。仔细想想，也确实是上好的伤药。

　　宗清临探了探灵王的鼻息，转头道，“老师放心，先休息吧。我将此人送往医庐，便赶去覆雪天阙与晏清他们汇合。”

　　苏苏大约确实坚持不住了，他扯下了发顶的一根羽毛，吹到宗清临眉心，小手环在身前，窝成一团，身形消失前，他像星星眨了眨眼，“所以，宗清临，拜师嘛？”

　　宗清临一愣，四肢越过大脑，双腿先跪，双手再伏，直到额头结结实实撞在地面，他才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不已。

　　“清临，拜见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