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度我》辛阙

10、Chapter9

　　木岚神色一凛，内心虽大为震惊，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她缓缓道：“你早就知道了？”

　　“不然呢？”小五觉得好笑，随意道。

　　木岚看着小五，只一瞬，就脱口而出：“你会读心。小一应当是不会的。”

　　小五挑了挑眉，也不否认。木岚又继续道：“你一直没有下手，也是因为你读得了小一的心声，知道她是不会对你下手的。从始至终，你就没想过让她活。”

　　“小一优柔寡断，本事没我大操心的事却比我多，她活下来，我觉得不值当。我也相信，如果只有一个活着的机会，小一一定会让给我的。因为她是姐姐啊，姐姐，不就是要奉献的么？”小五说的理直气壮。

　　“若是从前，我尊重小一的选择。但现在，你已经入魔，不得不杀了。”木岚冷冷开口，抽出剑就朝小五刺去。

　　小五连忙躲开，手中迅速结印，二人就这样打了起来。小五哪里是木岚的对手，没一会儿，便败下阵来，口中吐着鲜血跪倒在地。

　　木岚用剑指着她，道：“双生花本不用依附魔物生存，你却选择了这一条路，如今落得现在这个下场，是你咎由自取。很抱歉，我不得不杀了你。”

　　千钧一发之际，小一挡在了小五面前，哀求木岚不要杀小五。

　　小一：“木岚姐姐，我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被小五吞噬。求求你，不要伤害小五。”

　　木岚：“小一，小五已经被魔物侵蚀，或者说，她早就与魔物有了勾结！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让你活着！从前对你那般好，也只是因为她读取了你的心，知道你不会伤害她！她会读心，这你知道吗？”

　　小一：“我知道！我虽不能如她一般读心，但我与她是双生，她传达出来的强烈情绪，我还是能察觉到的。双生无法共生，我知道她想吞噬我，我也早就接受了有一日被她吞噬的结局。我不后悔。我说过，我会保护她。”

　　“小一，你……”木岚恨铁不成钢，道，“你让她活下来，她也是坠入魔道。可你活下来就不一样，你可以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小心！”

　　就在这时，本来倒地的小五突然起身，想偷袭小一，木岚眼疾手快，手中长剑扬起一阵剑风，直直朝小一身后的小五扫去！但还是晚了一步，小五已经将一只蛊虫注入了小一的骨髓，小一吃痛，却还是在见到迎面而来的剑风时，毫不犹豫地挡在小五面前，木岚大惊，想冲上去救下小一，但晚了。那道刚猛的剑风扫在小一身上，小一再也支撑不住，口中鲜血直流，倒在地上。小五在此乘乱之际，就这样逃走了，木岚只顾着上前查看小一，并没有追出去。

　　“她给越笙下了蛊，那蛊是她自己养的，魔界没有这种蛊，他们也没有办法，只有她能解。但自那日后，她用了某种秘法，刻意隐匿了自己的气息，从此蒸发人间了，我也无法找到她。越笙虽与她双生，但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很难再催动神识感应小五的存在。越笙本就不是魔物，也没有修炼魔族的功法，她无法承受魔蛊的魔气，也无法与它融合被它吞噬，那蛊就如附骨之疽般损耗她的身心，直到现在。”木岚道。

　　“那双生铃呢？”寄夜问道。

　　“双生铃是双生花与生俱来的法宝，寄存在越笙的识海中。从前她们清楚病人体中的邪祟，小五都会用到双生铃。越笙将双生铃交给了我，那双生铃很有灵性，自从小一的气息蒸发后，它就自封了，连越笙也使用不了。越笙告诉我，从前一直是小五用它，但小五现在不知所踪，双生铃以为她已经死了，正在等待合它眼缘的新主人重新使用它。其中一位便是你。”木岚道。

　　“那还有一位呢？”寄夜道。

　　“双生铃暂时还没有认除你以外的主人。越笙告诉我，双生铃或许可以清除小五身上的魔，她求我找到小五，救救她。这是她最后的心愿。”木岚道。

　　“这么说，小五的行踪有线索？”寄夜立刻捕捉到关键。

　　“确实，双生花在临死之前，二魂即使相隔阴阳，也会有一瞬的感应。越笙如今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她有一次梦醒后，激动地告诉我，她大概知道小五在哪了。”木岚道。

　　“在哪？”

　　“金沙域。”

　　寄夜：“怎么会是这个地方。岚姨，越笙的身体还好吗？我现在就带上双生铃，前往金沙域。”

　　木岚：“越笙没有什么大碍。除了痛苦，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危。我以为，是小五出了问题。而且，现在还不到时候。双生铃还差一位合眼缘的主人。”

　　寄夜诧异，随后又转念一想，双生双生，可不就是两个人吗。

　　“那这另外一个人，该去哪里找？”寄夜问道。

　　“我不知道。寄芸困着我，不让我出百凤。在你之前，我都是拜托侍兰和封喉外出办事时，多采集一些江湖人士的血液，带回来一一尝试的。姬风野这次外出，我也拜托了他多帮我留意，这几日，他应该就会到了。”木岚道。

　　寄夜认真听着，听到姬风野的名字后，她讶异道：“师父要回来了？”

　　“嗯。差不多。”木岚回答道。

　　寄夜是姬风野的徒弟，而姬风野的师父是木岚。

　　“他不是说，百凤族的女子个个人高马大，彪悍如男子一般，根本看不上他这样的俊俏公子哥。所以，他要在外面流连一段时间，看看人间娇滴滴的女子，投入美娇娘的怀抱。嗯，他还说，要给我找个师娘，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寄夜非常认真地说。仿佛，她是真的深信不疑。

　　木岚罕见地翻了个白眼，道：“他这副德性还美娇娘，美男子都未必理他。”

　　“就是啊小寄夜，你也是挺伶俐的一个人，怎么会对这种话都深信不疑呢？还找个师娘，他这种天天没个正形的花花公子哥，有姑娘愿意跟着他吗？姬风野逗你玩的呢！”越昭从里屋走出来，插话道，“说起来啊，小寄夜，他估计一回来就能知道你一道凤鸣剑气却被朴拦教的人一剑就斩碎了，估计要躲墙角哭好久，哭完了再来找你算账呢！”

　　“是哦！母妃那日在场，看到我学艺不精，他可能不会骂我但一定会痛骂姬风野。师父要是知道我这么菜，又被母妃骂了一顿，肯定饶不了我，变着法地耍我增加强度。”寄夜如梦初醒，道。

　　“你对这套流程熟悉地让人心疼啊，小寄夜。”越昭说完这句，木岚就小声问她越笙怎么样，越昭闭了闭眼，这意思是已经睡下了。木岚点了点头，示意越昭自己去忙。

　　“岚姨，我要回去练剑了，有线索了你让侍兰来告诉我一声就成。”寄夜对木岚说道。

　　“好，你去吧。”木岚答道。

　　“岚姨，你是怎么想的呢？”寄夜问道。

　　木岚顿了一下，她知道寄夜指的是什么。

　　“我还能怎么想呢，当年我插手，导致的结局是一人入魔销声匿迹，一人附蛊痛不欲生。说到底，这还是她们两姐妹的事情，我不会再插手了，越笙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尊重她。”木岚怅然若失，长叹一口气。

　　寄夜没有再说什么，悄然转身离去。

　　只留木岚一人在院中，耳边风声作响。记忆中，越笙的话犹在耳畔。

　　“双生花的掠夺之性，这是天性，无可改变。只是先觉醒天性的是小五而不是我，我不怪她。当年小五说的没错，我确实本事没有她大，如果她活下来，修为定能更上一层楼。”

　　“她那么对你，你还要护着她？”

　　“是，因为我是姐姐，所以要保护好她。当年在寒冰之中，我差点就死了，是她救了我。兜兜转转，我只不过是把借来的命还回去罢了。”

　　“你就真的不会后悔吗？”

　　“那都是后话了。至少现在我不后悔。”

　　思绪拉回。木岚长叹一口气，这句“不后悔”如大漠之上的驼铃一般，沉闷的声音击中了她内心深处最为柔软的地方。她没再反驳越笙，因为曾经的她，也是如此的执着。

　　幼年时期，她在剑道上就展现出异于常人的天赋，持剑挥剑的熟络和准度都远超她的同辈人，门派长老十分看中她，倾尽全力培养她，她从不因天赋异禀而自傲，经常挑战门派中那些资深长老，被打趴下了也只会默默认输，回去加倍勤学苦练。那时的她，爱剑如痴，执着于登顶剑道顶峰。

　　少女时期，她的剑法已经在年轻一辈之中属于鹤立鸡群的存在，在剑道上是走的越来越远，连门派中的长老也鲜少有打的过她的。她不甘于此，执着于走出门派，挑战世间群雄，享江湖快意恩仇。为此，她不惜忤逆长老，拒绝担任掌门一职，随后叛出师门，远走江湖。她说她是自私的，她不愿意为一个门派而活着，她只愿为自己而活着。十几岁桀骜不驯的她，浑身都焕发着少年人的戾气。她过五关斩六将，数次游走在生死边缘，一路登顶风云榜，名声大噪，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剑客。

　　当她得到了殊荣与头衔后，她的目光转向了天上，她想飞升。而飞升，需要积功德。她又费尽心思地积攒功德，降妖除魔，最终也如愿以偿，成功飞升。

　　十几年坦荡顺遂的光阴，在往后几十年痛苦的岁月里，显得那么弥足珍贵，又那么不值一提。她在十几岁就得到了普通修行者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顶峰，也在短短数年经历了无数生离死别和艰难抉择。

　　就像现在，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救下自己心爱的徒弟，就如十年前在两位至交好友间艰难取舍一样，她都无可奈何。她这一生，看似得到，又在不断失去。看似自由，实则被困在各种世俗杂念之中。

　　谁会是下一个她？她无厘头地想着。

　　风拂起，落花无情，一朵都没能入她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