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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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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已经把现场布置好,射靶区、骑射区,还有中间的擂台区,只不过这擂台区太过神秘,用黑色的幕布挡着,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人已经差不多全部入场,张浩从天道武馆中起身,大摇大摆的走进靶场,双手架在胸口,吆喝道:“许家大小姐呢,莫不是今日不出来比试了,要是不想比了,就出来跟我们出来说一声,我们天道武馆是不会介意的,最起码别当缩头乌龟啊。”
“对啊,出来,出来。”
“快点出来。”
“当什么缩头乌龟,快点出来。”
“驾。”一匹马从后门缓缓出来,马上有一个女人,看衣服穿着,乃是教坊司教坊丞的官服。
莫非这位就是教坊司教坊丞,林碧澜?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进秋也在怀疑,她同汪素说道:“师父,今日这事儿,怎么和教坊司有关?”
汪素轻声回她:“许阮卿去女帝跟前请了一道圣旨,圣旨上不仅有兵部、国用司、铸钱监、三司,还有教坊司,那三个是来收钱的,这教坊司,我还真不知道。”
“那就只有静观其变了。”
“嗯。”
师徒两人说着。
汪慕昭在旁边四处看着,想找找温澈,但场上看了一遍,并没有找到她的身影。
这几日温澈一直跟着许家大小姐,现在许家大小姐没有出来,想必她也没有出来。
林碧澜骑马入场,一身绯红色官服,手牵缰绳,看起来要比在教坊司的时候威风多了。
在场的人,除了有钱有势留恋过教坊司的,寻常百姓并不认识林碧澜,反而还有些好奇,这个如此貌美的中年女人是朝中哪号人物,竟然从来没有听说过。
林碧澜走到靶场中间,周围安静了下来,她拉着缰绳站停,“各位来此的百姓,我乃教坊司教坊丞,林碧澜,今日受许大小姐所邀,前来兵部当个这小小的竹竿子。”
“教……教坊司?”
“竟然是教坊司的教坊丞。”
“虽然教坊司如今落没了,可也没到来兵部当竹竿子的时候,这身份掉的可不止一个等级。”
“就是说呢,这,自甘堕落啊。”
“教坊司的教坊丞亲自来兵部给这场比试当竹竿子,可真是稀奇。”
刚出来的张浩没想到竟然有教坊丞,他后退了两步,退回到少主身边,弯腰小声问道:“少主,这教坊司的怎么回事儿?她们怎么会来这里,莫不是有变数。”
“看看不就知道了,站好。”
叶蓁斥责他。
“是,少主。”
张浩顿时挺直腰板站好。
兵部的李昊,国用司的张存、铸钱监的郑威和三司的高于桌没票,挤又挤不进来,就找人把他们送到了屋顶上,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次受到这种待遇。
李昊身上有些功夫在,趴个墙头没什么问题,他远远看着擂台中间,说道:“昨日教坊司的人来过一趟,在这里待了许久,可也没出个动静,这许阮卿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张存双手扒拉着屋顶,不敢往下看,“不管她卖的是什么关子,这个关子卖的足够神秘,别说这些百姓们翘首以盼了,就连我们这几个人不是也来趴墙头了。”
“不过,林碧澜这人可是性格高傲的好,竟然能答应许阮卿来这里住竹竿子。”
郑威摸着胡须说。
高于桌也在旁边附和说:“这林碧澜性子是傲,但再怎么傲,也只是一个教坊丞,更何况许阮卿手中还有女帝的圣旨在,她就算不听也得听。”
“对啊,把圣旨这事儿给忘了。”
郑威说着拍了下脑袋。
擂台上,林碧澜再次开口:“今日虽然是许大小姐和天道武馆的比试,但为了让诸位尽兴,门票不白买,特意准备了一个开场表演,等表演结束,比试正式开始。”
“啊?还要表演。”张浩抬手摸着脑袋,他低身靠近叶蓁,“少主,比试之前没说这个啊,这个许阮卿搞什么。”
“闭嘴,别说话。”叶蓁身子缓缓靠前,目光紧盯林碧澜身后的黑色幕布。
她怎么感觉,许家大小姐在这里边呢。
张浩被怼的不敢说话,默默站直身子。
林碧澜大声道:“诸位,请欣赏,《兰陵王入阵曲》。”
《兰陵王入阵曲》……
在场的人听到这个曲目,所有人再次议论纷纷,自从唐朝开始,此曲便人不人、鬼不鬼的没落了,现在怎么会重新现世。
这教坊司和许阮卿到底在做什么?
从场边走来四名小厮上前,他们站在黑幕四角,手中拉着黑幕,所有人再次安静下来。
林碧澜抬手,高高举起来,五指张开,随后她挥手落下,衣袖煽动的同时,四个小厮同时把黑幕拉下来。
哗啦啦,黑幕落下来,所有人目光视线集中看过去,只见里面还有一层白色的薄纱,但薄纱里面的场景,足以让所有人震撼无声,心口激动的砰砰直跳。
擂台中央是五个身着红色长衫束腰衣袍的女子,她们单手负于身后,身姿笔直,长发飘扬,脸上戴着半面兰陵面具,红唇黑发。其中一人站在最面前中心位置,其余四个人分站在两侧,各落后一步,队形呈箭头状。
在她们身后是五个身着同款黑色长袍的乐姬,鼓位于中间,站着一名女子,左边是琵琶、号角,右边是古筝和萧,排列十分工整有序,也很有女子的英姿飒爽。
“温澈。”汪慕昭突然惊讶的小声说。
她竟然……会在这里。
林碧澜骑马退场,四个小厮也转身离开,好戏,正式开演。
咚——咚—咚咚。
鼓手拿起鼓槌开始舞乐。
“这个《兰陵王入阵曲》和前朝所传的不一样。”叶蓁听着鼓声握紧了拳头。
不止叶蓁听出来了,在场凡是懂一些音律的听了出来,此《兰陵王入阵曲》非彼《兰陵王入阵曲》,可是教坊司不受女帝重视后,便很少再排练这场大型的节目,她们怎么还会有时间和心思排练这种曲目?
李昊也颇为惊讶,“没想到教坊司竟然藏了这么一首曲子,倒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教坊司这些年来一向本分,林碧澜安分守己,只求教坊司无恙,我看这曲目并非是林碧澜安排的,倒像是……”
“许阮卿?”郑威顺着说出来。
张存保持怀疑态度,“这许阮卿在都城里的名声,我们不是不知道,她能排练出这样的曲目,怕不是猪都要会上树。”
郑威摇摇头,“人不可貌相,既然许阮卿敢和天道武馆下战书,说不定她还真是有必胜的把握。”
哗——
在他们讨论的时候,舞女挥动衣袖分开起身,最后一层薄衫被扯下。
薄纱落下的时候,就像美丽的神女,取下了脸上的面纱。
“哇。”众人发出惊叹声。
鼓声速度渐快,琵琶搭配古筝和萧,让原本一直慷慨激昂的《兰陵王入阵曲》,缓和有度,而其中的号角更像是神来之笔,总是在恰当时分,让人心口一震。
这些舞女们的舞蹈也不再柔软,张弛之间仿若驰骋战场的士兵,一抬手、一落脚,再加干净利落的转身和旋转,毫不拖泥带水,简直让人看的酣畅淋漓,心潮澎湃。
如果说当初兰陵王戴上面具是为了遮住俊美的面貌,好让敌人恐怖,那么现在的她们戴上面具,是让世人知道,她们并非柔弱可欺的女子,而是可以奋勇上场的战士
咚——
唔——
沉闷的鼓声和号声连在一起,再加上舞女起身跳跃时,仿若不顾生命的向前冲刺,这场面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感动,但也震撼。
此曲,此舞,当真是世间少有。
林碧澜站在不远处看着擂台上的一幕,一滴眼泪沿着眼角缓缓落下来,她不为《兰陵王入阵曲》,不为这场精彩绝伦的表演,为的是这些姑娘们。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世人皆说娼/女无情,可把她们变成这样的都是这些所谓的世人。
舞曲进入高/潮部分,琴乐高鸣,舞姿越来越快,随着号角吹响,五位教坊司的顶尖舞者同时起步跃起,空中一字马,双手张开,头颅高仰,犹如展翅飞翔的血色雄鹰。
咚——
鼓声渐缓,琵琶声和萧声配合,把这段酣畅淋漓的表演慢慢拉入尾声。
舞者挥袖落地,转身单手负于身后,背对众人,慢慢往前走,最后一弦余音落入空灵,周围万籁俱寂,再无一声。
肃静。
沉默。
诧异。
许阮卿缓缓抬头,手掌在琴弦上摊平,双臂忍不住颤抖发麻。
温澈站在战鼓前慢慢放下鼓槌。
跑马上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擂台,久久不能回神,张了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汪慕昭目光深情款款的看向温澈,但温澈却在看那位弹琵琶的女子,少许片刻,她看懂了什么,眼帘慢慢落下,唇角扯起一抹苦笑。
在众人还在沉浸余韵中的时候,五位姑娘突然走到许阮卿面前,整齐单膝跪下,颔首道:“多谢大小姐给我们这个机会。”
“你们……”许阮卿放下琵琶站起来。
其余三位乐姬也走出来,跪在两侧,“多谢大小姐给我们这个机会。”
许阮卿连忙过去将她们扶起来,“不必行如此大礼,各位姑娘愿意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多谢大小姐。”她们依旧站着不起。
“温澈。”许阮卿叫她。
温澈懂事过来,把地上跪着的姑娘们一一扶起来,安慰道:“今日所受之荣,是你们自己得来的,你们最应该感谢的人,是你们自己。”
几位姑娘听到这话,猛然抬头,眼神流露着诧异。
从来没有人对她们这样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