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折竹》苏流年啊

12、舞到正主面前

　　送走腱子肉客户，林清雾在健身馆的玻璃门上敲了敲，示意岑观宁别练了。
　　岑观宁看起来细胳膊细腿，筷子精一般，没成想手臂肌肉力量还行，几轮下来粗气都不带喘的。
　　他弓腰站定：“哥，健身馆你真打算卖给别人啊？”
　　“你要？卖给你？”
　　岑观宁切了一声：“不感兴趣。”
　　“那不就得了。没人要，留着干什么？还得交房租。”
　　“自己可以开啊！”
　　我就那么随口一说，刚还活跃的气氛一下就冷场了。
　　我并希望他把这初具规模的健身房打包卖出去，这里的装潢和布置倾注了他太多的心血，给了其他人，万一别人不珍惜，毁掉了实在可惜。
　　“走啦——”
　　林清雾苦笑着招呼我和岑观宁出来，锁好玻璃门。
　　兴致缺缺。

　　我刚那番话，他应该是听了进去，锁门时，林清雾的动作比开门时要迟缓许多，不时抬头往门内望，眼眸中尽是不舍之色。
　　“我哥就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别搭理他。”岑观宁乐此不疲地在我面前狂刷好感度，“连我爸都说，他就跟他的名一样，雾蒙蒙的，看不透，猜不着，不知道整天在想什么，一天一个想法。在陇西好好的，偏要回绥德发展。这回又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回兰州了。哦，对，这次是因为他妈妈的事，不能怪他。”
　　岑观宁突感后脑勺一疼。
　　“你干嘛打我！”
　　“嘴巴怎么那么碎呢！”
　　被他哥骂完，红毛也不回嘴，满脸不乐意地呲了两声，屁颠跟上了。

　　三人上了车，我认出这是来的路，以为要原路回兰州，半路却接到了个电话，打乱了行程安排。
　　岑观宁盯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脸一抽一抽的，实在不想接，把手机往车后排的椅子上一扔，闭目凝神。
　　手机震得我耳朵嗡嗡响，我揉了揉耳机：“再不接，炸弹可就要爆炸了。”
　　岑观宁呼了一大口气，烦躁地抄起手机，手停在半空中，将按未按。
　　好不容易提了口气，眼睛刚瞟到屏幕内容，气霎时又泄了：“哥，是我妈打来的……”
　　“接啊！”我比他还着急。
　　“离家出走的人，接了家里的电话，就等同于举手投降。”他给自己鼓舞士气，“我不投降。”
　　“……”
　　“屁孩还挺矫情。”我心里吐槽。

　　“我来接，你开免提。”我看着车内后视镜里的林清雾，眼神淡然而笃定。
　　“啊？”岑观宁是真没想到林清雾会愿意帮他接这通电话。
　　老妈自打跟他亲爹扯完结婚证后，拢共没跟林清雾说过几句话。万一这俩人两句话说不到一起，闹得急赤白脸的，自己更不好收场。
　　“行吧。”岑观宁心拔凉拔凉的，自己就不该嘴贱，干嘛要提。

　　电话接通了。
　　“宁宁，你在哪儿呢？再赌气也不要回兰州！林清雾的妈妈这段时间下葬，你去兰州，会被人说闲话的……”
　　我眼珠子瞪得一次比一次大，完全不敢直视此时林清雾的表情。
　　岑观宁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土里：“妈！我没事！你别瞎说了。”
　　“他妈妈是得癌症死的！我跟你爸那是他妈死后才在一起的，是正常结婚，又不是什么婚内出轨。我是不怕人说闲话，可你还年轻，你就不要去趟浑水！”
　　“妈！妈！妈！”岑观宁终于忍不住了，“没事我挂了啊。”
　　“急什么？宁宁，你最近有跟林清雾联系么？”
　　后妈话风一转，岑观宁只觉身体不受控制的哆嗦，悻悻望着主驾驶上那么大一个鲜活的林清雾，开始胡扯：“啊……我怎么可能见过我哥呢，他都没回来……”
　　“你少跟他说话，他没上过大学。”
　　“……”
　　还真是什么话难听，挑什么说啊。
　　岑观宁想死的心都有了。
　　“连大学都没考上，没什么文化，你一个大学生千万别跟他处在一起，你俩以后都不是一个级别的人。当然了，说是这么说，以后碰到了，招呼还是要打两声，逢场作戏。”
　　“好的，阿姨。”
　　清冷的声音不急不慢地从主驾驶的位置蹦出来，我和岑观宁安静了几秒。
　　好几个瞬间，面前的空气像凝结成了胶状物，黏糊糊的，吸不进去，吐不出来。
　　“你叫我什么……”后妈后知后觉，川式变脸，“啊，小林啊，你也在呢？！好久不见！”
　　这个时候，谁先甩脸子，谁就占了下风，后妈就算心里乱成一团，也得装作心如止水。
　　“宁宁，你也是，怎么哥哥在身边，也不跟说一声，太没有礼貌了啊。”
　　好歹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么。刚才那些话舞在正主面前，过于社死。
　　“阿姨，您放心，我绝对不会拉低宁宁的级别，绝对离他有多远算多远。”
　　“……”
　　为了缓解尴尬，后妈率先破冰：“你们现在是在哪呢？在兰州么？岑观宁这个兔崽子，什么事都瞒着我。”
　　“我们在陇西。”
　　“什么时候到的啊？现在在哪儿呢？”
　　再让他俩聊下去，岑观宁心脏病得发作，赶忙抢了话头：“在我哥之前的健身房这边！”
　　“好不容易凑到一起，要不晚点吃个饭吧？”
　　岑观宁绝对不允许这事发生：“妈，我们中饭吃的晚，现在还不饿，不用麻烦了……”
　　“吃宵夜也行啊！”
　　“……”
　　“好呀，阿姨，您选个地方，我们晚点过去。”
　　林清雾接了话茬，硬聊了几句后，岑观宁接过电话，跟抱个烫手山芋似的，赶紧挂掉。

　　他们一家的事，我实在不好插嘴，只能充当空气。
　　岑观宁瞪着他哥，实在想不明白：“你跟我妈有什么好吃的？咱们早点回去吧。”
　　“回哪儿？”
　　“兰州啊！”岑观宁快被逼疯了，“吃完宵夜再往回赶，都几点了？夜里疲劳驾驶多危险啊！”
　　“谁说我今天回去的。”
　　“今天不回去？”我惊了。
　　“小哥哥，那咱们今晚去酒吧——”岑观宁搂着我的肩膀，“这宵夜，让他一个人吃去，到点了，我们去给他收尸就行。”
　　林清雾冷冷地抬手，差点一巴掌招呼过去。
　　岑观宁喝道：“干嘛？还想打我呢？”
　　“去哪个酒吧？”我就那么随口一问，林清雾跟仇人似的瞪着他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年纪轻轻，酒吧酒吧，哪也不许去！跟我去吃宵夜。”
　　岑观宁欲反驳，受了他哥一记恶狠狠的眼刀之后，只得嘟哝了几声，作罢了。
　　“可我答应了姨婆，今天晚上回去的。”我跟林清雾解释，多留一晚，我倒是不介意，但老人家会担心。
　　“让我奶奶找你姨婆打麻将，稍微放点水，让她赢点钱，这事就妥了。”
　　岑观宁叹气道：“哥！我就搞不懂了，你为什么要跟我妈吃饭啊？你俩都不熟。”
　　“聊聊天，就熟了呗。再说了，你以为我今晚不走，就是单纯为了跟你妈吃个宵夜？”林清雾笑着摇头，“我是缺那顿饭的人么？”
　　岑观宁不解：“那……为什么？”
　　“明天，腱子肉大哥来找我付健身房的全款，我得在现场。”林清雾伸了个懒腰，“这才是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