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影》苍栮

58、第 58 章

　　秦恒起先有些犹豫，很想亲她一下，又碍于身份，担心冒犯惹她不高兴。
　　可看她看着自己，柔和的目光里满含笑意，他有些按捺不住，低头去亲吻她。

　　如意伸手挡住他，笑说：“我想吃鱼。”

　　知她不愿意，秦恒有些失望，松开她道：“你等等，我现在去钓鱼。”

　　如意后退两步，点了点头，看他的面色，似乎不大高兴。

　　秦恒出门唤了战晖去买一些炖鱼的香料和食材过来，回来时取了一些山泉水给她，又到柴房里把青叔以前钓鱼的鱼竿找了出来，又拿起锄头到屋后挖了一些蚯蚓做饵。

　　如意喝着甜甜的山泉水，看他忙忙碌碌的，浑然没有当皇帝的架子，沉稳又踏实，见他拎着鱼篓和鱼竿去钓鱼，忙起身跟他一起去。

　　小屋就建在溪流边，出了院子右拐，下了坡便到了一个浅水岸边，水流轻轻拍打着岸边的杂石，撞得叮咚响。

　　见她跟了过来，秦恒挂好鱼饵下好钩，将鱼竿放在岸边，跑回去拿了两条小竹凳，放了一条在她身后，示意她坐着等。

　　这里的鱼很少有人钓，下勾没一会儿便钓上来了一条个头肥硕的大银鲫，想着两个人吃估计不太够，他装进鱼篓，打算再钓一条。

　　如意坐在他的侧后方，只看得到他的侧脸，见他不怎么说话，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秦恒立刻转头解释，垂着眸不敢同她对视。
　　他心里的确是不太舒服，但生气也谈不上，是那种觉得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很想吃却又吃不到的矛盾感，他没办法解释。

　　如意只当他是因为刚才的事情生气，顿了顿，又说：“你知道延平太后和承平侯李彬的事吗？”

　　秦恒点头，丹阳跟他讲过。

　　如意说：“延平太后和李彬青梅竹马，当了太后以后和他暗通款曲，还生下了一个孩子，想冒充皇嗣，事发后先帝摔死了假皇子，以谋逆罪将李家灭族，软禁了太后，太后因此被华琛和姜婆婆合谋杀害，我不想像她一样。”

　　孟太后和李彬名义上只是表兄妹，而他们名义上是母子，更不为世人所容。

　　秦恒这才抬眼看她，她也正看着他，表情很是无辜。

　　“对不起”，秦恒垂眸致歉：“刚才是我不好，没有考虑你的处境。”

　　“不怪你，是我的错！”
　　如意也低下了头，心里明白责任在她，她喜欢他，太依赖他了，这样很容易让人迷失。

　　她有时候也想像延平太后那样肆意一回，可前车之鉴过去不久，她迈不过那道坎。

　　“我那日跟你说的，把身份换回来事，你考虑过吗？”秦恒盯着水里的鱼漂问。

　　如意想起她的那张毁容脸，摇头道：“那张脸太丑了，我不要。”

　　“你有没有问过姜婆婆，她能给你换脸，难道还治不好脸上的伤？”

　　如意：……
　　她没有问过，她当时只想换脸报仇，活一天算一天，根本没想到还能有命换回来！

　　秦恒看着鱼漂沉入水中，连忙起杆，勾上来一条银鲫，两条鱼两个人吃足够了。

　　他将鱼取下放进鱼篓，收了鱼竿转过身来对她说：“这事儿你可以回去问问姜婆婆，换不换回来你自己决定，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的，现在什么都不要想，跟我回去，我给你炖鱼汤喝。”

　　如意点点头，起身去帮他拿鱼竿。秦恒拎着鱼篓和两条板凳，带着他原路返回。

　　杀个鱼的功夫，战晖的食材也买回来了，如意想帮忙洗个菜，秦恒不让，只让她在灶下帮忙看着点儿火。

　　灶膛里的火是他生好的，把锅烧热后放点猪油，油热后将鱼放进去煎，煎到两面金黄后加水炖煮，而后再去洗菜切菜。

　　鱼汤在锅里咕噜，鲜香弥漫，如意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想起很旧以前她曾许过一个愿望，以后要嫁一位温柔体贴的夫婿，相互扶持，相互照顾，这样她就能有自己的家了。

　　想起这些，她又想起他说的换回身份的事，这几年冒充别人总有些见不得光，她也想换回身份做回自己，不用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只是那张脸，属实让她望而却步。

　　不知道姜姝能不能医好她脸上的伤？

　　如意动了换回身份的念头，迫切想要知道姜姝有没有那个本事，对他说道：“我有些累了，不想去灯会，吃完饭我们回宫吧？”

　　秦恒答应，她不想干的事，他不会强迫，吃过晚饭后，将她送回了宫。

　　皇帝还在守孝中，宫里并未举行任何上元节的仪式，如意回到慈宁殿沐了浴，随后将姜姝叫过来问及医治脸伤的事。

　　姜姝道：“奴婢未曾替人修复过容貌，如果娘娘需要，奴婢愿意一试。”

　　“那她的疯病呢？”

　　“也可以一试。”

　　如意知道，她这么说就是能治了。

　　至于需不需要，她没有想好，换脸这件事情很复杂，她需要好好想想再决定。

　　过了两天，在秦恒的陪同下，如意带着姜姝再次来到了庄子上，敲响了如家的门。

　　开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黑黑瘦瘦的，看见秦恒满脸惊讶：“谢公子？”

　　他将大门敞开，对着屋里喊了声“老婆子”，不一会儿，一个系着围裙的妇人便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男人和一个脸上有疤的少女，正是许灵攸。

　　如意认出来了，中年男子和妇人是她的父母，年轻男人是她的兄长。

　　如父跨出门来，对着秦恒抱拳作揖：“多谢谢公子愿意出手相助。”

　　“要帮你们的不是我，是她！”秦恒看向如意。

　　众人一齐看向如意，上下打量了许久，皆是一副陌生的神色。

　　唯有许灵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缓缓走过来，指着她说：“我见过你。”

　　如意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的脸，那条形似爬虫的疤痕狰狞可怖，时隔三年仍旧让她感觉恶心。

　　秦恒上前一步，挡在如意面前说：“这是我妹妹，你们以前见过。”

　　许灵攸不喜欢他，跺着脚他吼：“你走开！”

　　秦恒微微蹙眉，都三年了，她的性子是一点儿没变。

　　“如意！”
　　如安跑出来赶紧将她拉到身后，笑道：“她不懂事，别介意，快进屋吧。”

　　“快请快请。”如父也赶紧请他们进屋。

　　秦恒回头看向如意，征询她的意见。

　　如母将许灵攸拉到一边，对如意陪着笑脸道：“这位谢姑娘长得真俊。”

　　如意看许灵依偎在如母怀里，抽搐了一下嘴角，勉强扯出了一个弧度回应。

　　她以前幻想过很多种和父母相认的场景，有热情相拥的，也有抱头痛哭的，她想过要跟母亲诉说多年的委屈和思念，也想过要跟父亲和哥哥说她这么多年的经历，唯独没想过会像今天这样，面对面站着却认不出来。

　　秦恒去过临州，与他们相熟，如家人待他十分热情，进屋便聊了起来。

　　如意与他们不熟，又不能相认，没什么话说，只是打量他们住的地方，是个单进院落，屋子里的陈设比较旧，院子里也没什么布置，条件并不是很好，但很干净，他们一家人住足够了。

　　如母拿一碟核桃酥，亲切地递到如意面前说：“这核桃酥是我自己做的，你尝尝看，不知道你们来，我们没有准备，等会儿让安儿去买点菜，中午留下来吃饭。”

　　如意微微一笑，伸手拿了一块点心，她已经很久没吃母亲做的饭了，早就忘了是什么味道。

　　如母看着她，越看越喜欢，又问：“我看你跟我们家如意差不多，你多大了？”

　　“比她大一点。”如意边吃边说，许灵攸的生辰比她大几个月。

　　如母忙拉着女儿过来，说道：“快来叫姐姐。”

　　许灵攸笑盈盈地望着她：“姐姐，你好漂亮呀。”

　　如意还是第一次听她夸别人漂亮，有些惊讶，说道：“你也很漂亮。”

　　得了夸赞的许灵攸，害羞地扑进如母怀中。

　　如母欣慰地搂着她，说道：“她的脑子不太好，忘了以前的事，你们跟她是怎么认识的？”

　　“是我哥先认识她的，带她来家里吃过饭，我们就认识了。”
　　许灵攸顶替了她的身份，他们没认出来，如意不可能完全不介意，眼下看他们依偎在一起，心里不是滋味，不愿意细说。

　　如母拉着女儿的手说：“这孩子命苦，这些年估计受了不少委屈，还好遇见了你们，愿意伸手帮她一把。”
　　说完她便低着头抹眼泪，许灵攸凑过去伸手去帮她擦。

　　如安见状说道：“娘，他们是来帮咱的，你别吓着人家。”

　　如母忙擦掉眼泪，抬头看着她笑：“我就是看你觉得亲切，一时没忍住。”

　　血缘关系就是这么微妙，如意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把姜姝叫过来，让她给许灵攸看病。

　　姜姝隔着桌子给许灵攸号脉，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全都望着他们。

　　如安问道：“我听说许家的大小姐已经当了太后是吗？”

　　秦恒看了眼如意，点了下头。

　　“如果不是如意救了她，她也当不了这个太后。”如安说道，言语中颇有些不满。

　　“不许胡说！”如父训斥他：“你娘不是让你去买菜吗，还不去？”

　　如安本想等妹妹诊完脉再去，现下被父亲训斥，也不好意思待着，起身走了。

　　如父又对秦恒道：“他是心疼他妹妹，说了胡话，你们别当真。”

　　秦恒说道：“楚都不比临州，这种大不敬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以免被有心人听去。”

　　如父连连点头答应，十分听劝。

　　如意没有说话，盯着因为害怕依偎在母亲怀里的许灵攸，心绪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