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2、斜阳晚照 ...
-
孟如荷摸不准他现在的想法,只是感觉他到了某一种界限的边缘,好像一张纸被吹到了悬崖边上。
她得把他拉回来,于是还像平常说话般:“傻愣着做什么。”
江遥看着她,声音有些哽咽:“我错了。“
孟如荷走近几步,任由他环抱着自己的大腿,泪水蹭了满衣。
她听到了他心脏激烈的跳动声。
她伸手拉他,可江遥并不起身,只是抬头看着她:“你不对我生气吗?你把血给了我,所以气血才亏虚的如此厉害,可我刚刚却…“
“您是师父、是这个世界的缔造者,是你给了我主角的身份,可我却无法回报一丝一毫。“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连救您,也是害您。“
孟如荷平静道:“绑人,确实不是个好习惯。“
“你先起来,先给手上点儿药。不要难受了,都过去了。“
可江遥今日似乎要与她对抗到底。
“哎。“ 孟如荷叹了口气,”你伸手。“
“伸出手来。“
这语气倒是江遥熟悉的,他抬起右手,手掌向上。
“嘶” 孟如荷给他手指和掌心的伤口上药,动作并不算轻柔。上药时他手掌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于是药糊了一层又一层。
最后,孟如荷扯下袍上的白色飘带,给下方的手掌包个严严实实,紧紧一扎。
“孟如荷,你走吧。禁制已经撤下了。“ 江遥跪在地上,却如同飘荡的浮萍。
“大晚上的,我走哪儿去?“
听到这儿,江遥抬了抬眼睛,又幽幽叹道:“可你终究要走的。”
听了这句话,孟如荷只觉得自己根本不该来,虽然书是改写了,可她炮灰女配的结局却没有改变,还惹得一人如此难过。
也叫她难过。
江遥说得没错,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冷淡对他,最后两两相忘,亦各生欢喜。
可惜,已经至此了。
孟如荷弯腰,轻轻地在他面颊落下一吻。甜蜜又苦涩。
许多天后,当江遥无数次回忆起这个吻时,有个念头还一直去不掉:这算什么,吻别吗?
甜蜜又苦涩,轻柔又绵长。
当孟如荷的唇瓣离开他的面颊时,在他耳畔轻声道:“心脏,不许跳得这样快。”
“是”,江遥顿了顿,红着脸低声:“我和它说了,可它偏偏不听”、“还要...跳得更快。”
孟如荷一边看,一边点了点他胸前的血迹,面无表情道:“不听话。”
她的目光转移,在江遥的双眼间定格,带着点儿严肃道:“叫起来,又不起来。”
她伸手,握住了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将跪在地上的江遥拉起来。
江遥没有想到,刚做了那样的事,他不敢仔细回忆,否则连自己也会讨厌自己。连说喜欢,都裹着不堪的外衣,带着刺,带着胁迫。
为什么在此情此景下,她会弯腰亲吻我?
“我没有讨厌你,更不是想讨好你。上次的教训已经足够深刻,我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可我不想有朝一日你我分离,你却只能揣度着我的心意,患得患失地活过余生。”
江遥的泪水几乎是涌出来的,如同得到创世神明的驻足与回眸。
他的世界,本是阴云密布,此刻却天幕骤开,斜阳晚照。
神爱世人,莫过于此。
又何求更多。
她不需要自己的温驯与俯首,只是像春雨滋润大地,有情而润物细无声。
在他的意识回归前,“师父…”
孟如荷捏了他缠着布条的右手一把,勒令禁止:“再乱叫。”
隔日,孟如荷与江遥坐在桌案旁,对江遥说:“灵药还我。”
“做什么?”
“回去一趟。回到现实中改一改我的小说。”
“什么?还能改的?!”
“对。顺便说一句,上次我并没有服毒,只是吃了灵药。你也知道,我现在没有灵力,普通人吃了只会昏迷。你知道,我一昏迷就会穿越。“
“啊…”江遥理了理思路。“所以,你之前身体躺在棺材中,手却在改小说吗?”
他觉得,自己在和孟如荷聊一些很奇异的东西,一时间大脑如在天外飞翔。
得到了孟如荷肯定的答复,江遥不说话了。
“在想什么?“
“只剩下半年的时间了,孟如荷… 可你还要分走一些,去改小说。“ 他说着说着眼睛又红了。面对生命倒计时,每一天都是珍宝,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掰开来过,可是,连这样宝贵的时间,也要被偷走。
“我已经想好了怎么改,我会尽快的。“
“可你上一次,不还是躺了40天。“
“我这次一定注意,争取半个月就回来陪你。“
江遥拉住她的手指,眼神带着恳求:“为什么一定要回去改?”
“因为,我想试试,能不能让你也过去。既然你已经穿越过一次,就证明存在这种可能性,我想试试。哎,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怕没成功叫你空欢喜一场。”
江遥开心地抹了把眼角的泪,拉过孟如荷的手指,低下头,吻了吻:“如果没成功,就尽早回来吧。行不行?”
“嗯。”
“灵药。“ 孟如荷伸手。
江遥拉着孟如荷的手,“对玄门中人,是灵药。可若没有灵力加持,服下便会伤身。不吃那个。“
孟如荷不认可地:“你忘了吗?伤不伤身对我来说已经没意义了。“
“我有个更好的法子。孟如荷,你吃没吃过这山中菌子?”
什么?孟如荷疑惑地摇了摇头。
“我今早摘了些新鲜的菌子,有朴实无华的、有五颜六色的,本来想把那些朴实无华的菌子煲汤,既然你需要昏迷,就换成做五颜六色的吧。”
“我不会被毒死吧…”
“放心,洛姬严选,吃下去还能看到意想不到的东西。要不要试一下?”
孟如荷想,我没吃过云南野蘑菇,之前也一直不敢尝试,看来在这书里倒是能让我试一把了。
她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道:“亲爱的,把那只蓝精灵给我抓住!叫它把《洛神赋图》带过来,你可不知道,这幅画一旦出现在我在的那个世界,会多值钱!到时候,我就不用为了5万块卖掉版权,叫人家改了我的书…”
江遥坐在床榻边,拿着羽扇,轻轻给孟如荷扇风。
刚喝过汤,又迷糊着,额头都有些汗湿了。
孟如荷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好像一直踩在棉花糖般的云朵上。
飘飘落地,再一睁眼,已经重新感受到了万有引力,坐在了电脑桌前。
二十天后,当她再次睁眼时,江遥就守在她的床榻边。
“怎样?”
孟如荷躺在床榻上,枕着乌黑的发丝,看着他沉默了一瞬,而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啊。”
“没关系。”
这些日子,他有想过成功后他和孟如荷一起回到现实世界的生活,当然也有想过最坏的结果,最坏的结果,不过如此。他安慰自己。
他伸手摸了摸孟如荷一缕‘离群’的发丝,又说了一遍:“没关系。“
“对了,这么多天,很饿吧,喝点粥先?”
孟如荷往窗外看去,这是一个春和景明的日子。她昏迷前,那梧桐还是光秃秃的没有半点生气,此刻已经长出嫩绿的小叶。
春日的阳光打在嫩绿的叶片上,显得暖融融的。
“嗯。” 孟如荷起身,没叫江遥扶她,走到了桌案前坐下,白粥还散发着热气,她捧起碗轻轻吹了吹。
“春天真好。” 孟如荷感叹。
“还有半年的时间,有什么计划吗?” 她看向旁边坐着的江遥,询问道。
计划。他自然也想过,想过很多遍。比如,玄霁峰也不远,可以回去,重温旧日的师徒时光。现在天气也暖了,可以去漠北,看长河落日、大漠孤烟。再往北去,据说可以看到如梦如幻的极光。
再过段时间,油菜花也要开放了,距离不是问题。他们可以一起乘着金乌,到秣陵,到淮水边,再看看金灿灿的油菜花田。
但比起这些,他更想要孟如荷留下什么。
曾经有一人,她来过,可最后却连自己的真名都未曾留下。墓碑上刻着的名字,是孟荷,玄元派流传的名字,是莫容和。
那她呢?
广寒教内,有殿三十余,最大的殿名为【广寒殿】,不过他已经打算将它更名为【孟如荷殿】。
还有两殿大小次之,分别改叫【孟殿】、【如荷殿】。
江遥是这样想的,也得问问她意下如何。不过,无论孟如荷是否同意,那最大的殿名也需与她有关。这不会改。
不知她肯不肯为自己留下些墨宝,悬挂在这几处殿内正中央。如果可以,江遥想,我这寝殿内,也该收藏一幅。
若是能每几日,互寄书信一封,也可以留作念想,日后时常拿出来读读。
他还有一个愿望。
他希望,自己的身体上,留下她给的印记。
“能不能,把你的名字,刻到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