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成为主角的反派师父》风摇荔枝

35、下山反省

　　她又道：“丘掌门九年前面对咄咄逼人的颍川旬氏，丝毫没有妥协，断然拒绝了他们。掌门心中也曾有把叫做公正的尺子，为何如今就模糊是非了呢？“

　　这是在教育掌门如何做人？

　　丘掌门转过身去，莫容和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因为他听到向来儒雅有礼的掌门，只吐出一个字：“滚。”

　　莫容和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又听丘掌门道：“回来。”

　　叫我滚我就滚，叫我回来我还得回来？掌门，别把别人当猴耍，做人不能太过分。

　　莫容和脚步未停，径直往外走。

　　丘掌门在她身后，大声道：“半年时间，你在外面好好反省！反省够了再回来！”

　　玄霁峰，峰主寝殿。

　　莫容和凝望着峰峦云海，心想，好长一段时间要见不到这美景了。

　　殿外，沈青昀疾步走来，与他平素缓带轻袍、优雅从容的形象大相径庭，问道：“容和，我听说，丘掌门要把你赶下山去？”

　　莫容和点头。

　　“那你的峰主之位？”

　　“掌门说了，另寻他人。”

　　“就因为你放走了小莲？“

　　莫容和苦笑：“丘掌门有他的考量，毕竟他要给秣陵谢氏一个交待。“

　　沈青昀调整了呼吸，平稳道：“那也无需如此，他有的是法子给秣陵谢氏一个交代。我去找掌门。“

　　莫容和音调上扬：“等等！掌门说了，我半年后可以回来。“

　　沈青昀转身问道：“那他有给你钱吗？“

　　“没有。“ 玄霁峰是很有钱的，可那都是峰中财产，莫峰主可以随意分配随意花，可她不是莫峰主了，就一分一毛也不能带走。

　　“那你在外面，怎么生活？“

　　莫容和笑道：“我这一身灵力，还怕赚不到钱？别说捉妖驱鬼，就是给人家搬运货物，我也有力气得很！”

　　沈青昀一听，直皱眉头：“你怎么能干这些事？我给你钱。”

　　“沈峰主，怎么对我这么好？” 莫容和心想，写你时我就欢喜，穿到书中，还能受你照拂，沈青昀，你真不愧是我最喜欢的男配。

　　沈青昀欲言又止，只认真道：“容和，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找我就是，千万不必同我客气。“

　　莫容和不喜拒绝他人好意，点了点头：“知道了。”

　　沈青昀走出峰主殿外，突然：“哎，江遥？你、你在这儿多久了？江遥，你跑什么！“

　　莫容和听到声音，也紧跟着走到寝殿院外。

　　看到地上放着一盅莼羹鲈鱼脍，她弯腰端起，打开盖子闻了闻，很鲜。她心想，这江遥怎么不再痴迷于剑术，反倒爱上做饭了。

　　玄霁峰，前厅，朝云殿。

　　莫容和把弟子们叫到一块儿，说自己会离开玄霁峰一段时日，这段时间自己不在，弟子们还是要勤勉不辍之类云云。

　　讲了半天，却发现江遥不在其中。

　　他人呢，刚才不还找过我，现在跑哪儿去了？

　　莫容和想到，在自己小说设定中，江遥时常会去的一个地方——山脚下，环绕着玄元派群峰的一条江，唤作【挽江】。

　　自己所写的小说中，江遥不仅天赋高，还对自己的要求很高，他练不好剑而心烦意乱时，常常会去挽江畔。在魔改的书中，江遥被莫容和冤枉、辱骂、毒打后，也常常去那儿。

　　天色渐暗，莫容和心想，以后好长一段时间要见不到这位小徒弟了，于是，还是不由自主地，下了山，穿过密林，穿过曲折小径与宽阔平地，走到了挽江畔。

　　一轮圆月当空，挽江水沉静幽深。

　　莫容和心想，真是“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良辰美景如此近，此前竟从未来过。

　　忽然，她听到浪潮的声音。

　　可无风无波，哪儿来的潮水声？

　　朝着声音走去，她见到一个剪影，银色护腕被月光照的锃亮。

　　再走近几步，借着月光，她看到承影剑转了几转，一招一式，正是她所授的剑法——【弄海生潮】。

　　月升，潮生。

　　这一套剑法气势恢宏，剑气划过，涛声澎湃，惊起了沉睡的飞鸟。莫容和的脸上也溅了几滴潮水。春潮，凉丝丝的。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人。一如她初见他的那样，一身白衣，脚上是白色皮靴，靴头高高翘起。只是，未扎发髻，长发束起在脑后，还是少年面庞，颇恣意，又颇失意。剑光、月光融在一起。

　　她站着看了许久，看那□□海生潮，一遍又一遍。直至月光升至头顶。

　　莫容和抱臂，手中握着青霜，轻声叫道：“江遥。“

　　月光下的少年止住了手中剑，回头，看着她。

　　”师父。“ 他似乎不相信，师父就在眼前，看着他。

　　他走近了，低着头，手中的承影剑还光秃秃的，没有收入鞘。

　　一片静谧中，莫容和率先开口：“大晚上的，跑这儿练什么剑？“

　　”师父，我…师父，你…”

　　“我什么我，你什么你，跟我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月光下。

　　玄霁峰，峰主寝殿。

　　“你正午时来我的寝殿，就是为了送饭？“

　　江遥道：“师父，那鲈鱼，是挽江中刚捞上来的。“

　　莫容和又问道：“送饭就送饭，你跑什么？“

　　江遥沉默了一阵儿，问道：“师父，您要下山吗？“

　　“嗯。“

　　“是因为小莲的事情，对不对？“

　　莫容和点头：“你知道？没错，小莲在我手下逃跑，还杀了人。“

　　“师父，离开玄元派，离开玄霁峰，一定很难过吧。弟子陪您下山，行不行？“ 他觉得师父一定是很难过的，师父她…没有家，她一直把玄元派当做自己的家。

　　谁知，莫容和却说：“好好学你的习！不要想写有的没的。对了，你最近一段时间，到底在干嘛？好几次弟子习练，都没有见到你。”

　　“师父，我…“

　　莫容和看他发慌，心底好笑：“我只是问问，你不用紧张。照理说，我不是玄霁峰峰主，马上也管不到你了。“

　　谁知江遥听闻此言，竟呆滞了一瞬，眼巴巴地望着她：“可师父永远是师父！“

　　莫容和想到书中，江遥叛逃玄霁峰，自立门户，于是随口道：“那也不一定。“ 她一边说着，一边去摘腰上的峰主玉牌。

　　江遥的眼光跟随着那块峰主玉牌，看它要被摘下，情不自禁上前一步，拦住了莫容和的手：“师父，别…别不要我。”

　　莫容和不得不仰头看着他，看他水汪汪的眼睛，煞是可怜，嘴上只道：“弟子习练都不参加，还说这个。”

　　“师父，我参加，我听话的。”

　　莫容和见他这个样子，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拿他怎么办，只能话赶话道：“听话？那你今晚还自己溜下山！”

　　江遥目光一动，将右手伸出、摊开，手臂伸得笔直：“师父，您罚我吧！”

　　又是这招！

　　莫容和一看，他四指下方的茧子破了，几个血泡清晰可见，想是今夜【弄海生潮】的剑法练了太多次，把手磨破了。

　　可真是！在这儿跟我装可怜，以为我就不忍打你吗？

　　莫容和抓起桌案上的玉尺，高高抬起。江遥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

　　没等来疼痛，只等来手掌冰凉一片，冰凉又温润的玉石落在伤口上，很舒服。

　　而后那玉尺在他掌心轻轻敲了敲，边敲变问：“有意思吗你，大晚上折腾自己？“

　　江遥目光落在玉尺上，没回答。

　　“师父，您下山，我也跟您下山，我可以做饭洗衣，当你的帮手…我什么都能做。”

　　莫容和见他这么大个人，还说这些孩子气的话，皱了皱眉：“行了！我不需要帮手！你跟我下山，就为了给我做饭、洗衣，你把你自己当什么？你的灵力、你的剑术，还有何用处？若有一日，我不再是你师父，我们也不会再见，你又该如何？”

　　她说着说着，竟然动了真火。也许因为，身为作者总是希望见到主角成长，可这位竟然这样没出息。说完才发觉，江遥身子一僵。

　　“师父，为何这样说？“

　　“如果有那么一天呢？“

　　”那弟子会，天涯海角，一直找您…找到您。“

　　”不，我的意思是，你永远也见不到我了，你当如何。“

　　江遥想起上一世，想起书中结局，道：“若真有那样一天…也许…弟子会活得不错，灵力高强，有人拥戴，只是一辈子…行尸走肉。”

　　莫容和心中无奈，她闭了闭眼，道：“不能这样。你有自己的人生，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啊。何况，你的灵力已经胜于我，你完全可以修练到更高的境地，拥有更广阔的天空。“

　　江遥上前一步，道：“师父，以前我也是这样想的。我想努力修练，想成为很厉害的人，想做很厉害的事，让别人认同我、佩服我、赞扬我，永远记得我！可是与您相处的这些年，我心中平静又快乐，哪怕天下无人识我，哪怕我只是您最普通的一个弟子，过着再普通不过的日子，我想这样也是很好的。 “

　　莫容和想，这样好什么？这样一点儿也不好，鹰击长空，如今你却只想做只小小雀鸟儿！我笔下的你，不是这样的！

　　江遥垂下眼睛，又抬起。

　　“我知道这样很没有抱负，可是再大的权势，再多的名利，其实都没多大意思…师父，我从小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吃了上顿没下顿，每天都盼着能有顿饱饭…自打我来到玄霁峰，到您的门下，不仅顿顿有饭吃，有地儿住，还有师父的关心和教导，再美也没有了。这样的生活叫我心中安稳，又何求更多。 “

　　莫容和摇了摇头：”你没有感受过权势、名利的滋味，怎能说没有意思？“

　　江遥喃喃道：“就是没意思…“ 他想，成为一个厉害的人，是为了能保护想要保护之人，至于额外的权势、名利，尝过一次后，就再也没什么滋味了。

　　莫容和不再与他争辩，她想到自己终有一日要离开，而且那时间就在眼前，于是伸手，拍了拍江遥的脸颊，道：“留在这里，好好学习。“

　　她见江遥充满神采的双眸渐渐黯淡，心中也有些发堵，只能岔开话题：“你的手。“ 她拿出一瓶药，递给江遥，道：”别总弄伤自己。“

　　江遥回到自己的住处，呆呆地看着自己掌心的伤痕，直到烛火熄灭了，屋内一片寂静与黑暗，他攥了攥拳头，心道，我想普普通通、安安稳稳，奈何上天不允。

　　那么，此前暗中洒下的网，该收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