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冷冬》悲伤水母

1、正义的到来

　　在舒清看来，初中生活跟小学生活其实没什么明显的不一样。

　　她依旧沉默寡言，在班级里扮演着一个可有可无的透明人，听着同学的欢声笑语，看着同学之间的感情。

　　小时候的舒清有一个梦想，她想当公主。有很多女生在小时候都想过当公主，原因是什么？

　　是因为公主漂亮又受欢迎，她为什么想当公主？因为大部分的公主生来就是被人宠爱着的，公主可以享受国王、皇后、王子和人民群众没来由的关注和偏爱。

　　这种想法，好像在每个她爸妈刚吵完架，锅碗瓢盆碎了一地的夜晚，越发强烈。

　　后来她发现，成绩好，大过天。

　　舒清的英语和数学成绩都很糟糕，所以比起她的人际关系，让老师和家长更为忧心的，是她以后考不上一个好的大学，找不到一个好的工作。

　　她常常会在想，这些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人的价值明明是不能用成绩来衡量的，她考不上一个好大学，找不到一个好工作，赚不到很多钱，难道就是一个没用的人吗？

　　相比于成绩，她更在乎的是快乐。

　　快乐要怎么求来？没人知道。

　　而她初中时唯一一次的快乐是因为有了朋友。

　　不过，她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样子总能被宋思敏锐地捕捉，然后，宋思每次都会在得知她情绪低落的原因后不屑地撇撇嘴说：“至于吗？我觉得没必要吧。”

　　终于有一天她没忍住和宋思吵架了，第一次争吵的爆发，是在期中考试成绩公布那天。

　　“舒清！我们……”

　　她下意识抬起头。

　　而宋思在对上她铺满泪痕的一张脸时，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不是吧……至于哭成这样吗？”

　　宋思的嘴角抽了抽，开口道：“不就是没考好被骂了，有必要吗，你还真娇情。”

　　“你哪来的脸说我！”舒清这次没忍住，直接哑着嗓子冲她大声吼道。

　　“不是，你有病吧！”

　　于是，舒清跟她一整天都没再说话，放学的时候，宋思挽着一个女生的胳膊出了教室，走之前冲她翻了个白眼。

　　第二天，宋思就迅速交到了新朋友。宋思这个人虚伪得很，每天顶着一张热情的笑脸，哄得老师同学都开心。

　　她才不稀罕这种朋友。

　　但宋思似乎还憋着气，在大事小事上针对她，和她较劲。

　　因为她已经不止一次在上厕所回班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桌上椅子上都被踩了脚印，抽屉里塞满垃圾和昆虫。

　　终于有一天。

　　“你到底想怎样？”

　　“我不是都道歉了吗？”教室里，同学们的目光纷纷转向他们，她的眼神看似无辜，“干嘛发这么大火？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开玩笑哪有你这样开的？”

　　宋思的好朋友瞪了她一眼：“你有点小题大作了吧，都是同学，你至于这样吗？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然而当她想向同学们求助时，却注意到班上看热闹的同学们都顶着一张张冷漠的脸，让她深刻地意识到，其实那一大部分人根本不管谁对谁错，他们只是想吃瓜。

　　后来，英语和数学课代表走到她面前收作业时都会骂她一句“心机婊”，而前座女生会在起身的时候撞倒了她的东西时不道歉只是冷冷看着，还有，在她晚上走到寝室门口的时候，听见宋思在跟她的室友们和外班的几个女生委屈巴巴地哭诉。

　　“我真的没有欺负她，我以前跟她那么好，我对她什么样你们能不知道吗？现在居然连开个玩笑都不行了……我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较真，竟然冲我发脾气！”

　　舒清站在门口，透过门缝听着她们口中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她们当中有好几人都说，她要是敢回来就给她点颜色看看。舒清的脊背瞬间一阵发冷，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落荒而逃。

　　她蹲在学校的某一处角落，在眼眶里的泪水一瞬间倾泻而出，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上，没有一点声音。

　　想到刚刚她们说过的那些话，以及自己受过的委屈，她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她用双手紧紧捂住了脸，泪水顺着她的指缝渗了出来。

　　为什么她要遭遇这些。

　　……

　　暗处外，总有光。

　　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总算是有一丝微光照在她身上。

　　因为她喜欢上了一个人。

　　他是隔壁班的男孩子，名字叫周则嘉。

　　课间，她总会独自站在篮球场一边，耷拉着双腿静静地打量着斜前方篮球场上那个男孩子打篮球的背影。

　　其实在人群中，他跟他周围那些互相勾肩搭背的贫嘴爱闹的男孩子们没有什么分别，但是只有他帮过她。

　　“宋思！……你脸怎么红了？”

　　“我…我呜呜呜，刚才我去找舒清，想跟她和解，谁知道她直接扇了我一耳光！我现在脸好疼……”

　　舒清在桌箱里翻书的动作顿了顿。

　　她抬起头，看着他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舒清，你怎么这么小心眼？”

　　“就是啊，有话好好说，你直接扇人耳光什么意思？”

　　“你这是欺凌同学，得告老师。”

　　那些他们感觉很轻微很正义的一句话，却像是在舒清的心上猛地插下了一刀又一刀。

　　“有毛病，那真是她打的吗？”

　　正跟朋友聊天的周则嘉，忽然扭头眼神冷冽地看向宋思，扯了下唇角问：“口凭无据，还是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她打的吗？”

　　“我……”宋思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没有就给她道歉啊。”周则嘉抬了抬下巴。

　　“……对不起。”

　　周则嘉脸上挂起礼貌的微笑，笑意却凝固在唇角，生出些许冷意。

　　舒清当时在想，为什么他要帮自己？后来才慢慢地在心里有了一个答案，那或许只是他正义感十足，或许换作是别人他也会这样做，或许，他知道真相。

　　可是她当时的处境是什么样的？被孤立、排挤，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帮她，尽管知道她没有错。

　　当时几乎整个年级都从宋思口中得知她是那种人，哪种人？心机重的人。他或许也知道，可他还是出手相救了。

　　所以自从那次后，她就无可避免地注意到了这个男孩。

　　发现原来有人可以如太阳般明亮。

　　她微微仰起头，感受着温暖的阳光。原来太阳在不同的人眼中，是不一样的。

　　她会在课间的时候，竖起耳朵偷听关于他的事。她会特意跑到篮球场，只为了能捕捉到一个他打篮球的背影。她也会在走廊里听到某个男生喊“周则嘉”的时候，下意识地寻找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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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学时间，浓稠暮色将整个城市都染上了一层橙黄。

　　她出教室后，路过隔壁班时，想到他，下意识地朝教室门缝里瞄了一眼。

　　只是瞄了一眼，她的心跳便猛然漏了一拍。

　　教室里没有开灯，傍晚时分的昏黄光影下，正坐在一张课桌上睡觉的男孩清秀而英气的五官轮廓蓦然闯入她的眼睛，让她感到熟悉而陌生。

　　那是她在远远地偷看过无数次的，在心里描摹过无数遍的一张脸。

　　舒清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走到他面前。

　　第一次，她跟他离得这样近，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的模样。他皮肤偏黑，唇色有点深，照在他身上的是明亮而纯净的夕阳光。

　　忽然，他睁开了眼，与她四目相对。

　　她猛地一惊，往后一退，“砰”的一声撞到了身后的课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