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忘忧（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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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百年来，南朝政权更迭频繁，婚制则益发严苛，凡衣冠世族皆不得与庶族通婚，何况奴婢，违者带累的乃是整个家族的前程。
萧衍不得不承认，最初自己便是想将蔓儿作为爱妾留在身边，甚至刻意忽视了她可能根本就不懂得何为妻又何为妾的事实。
可蔓儿终究不是一个普通女孩，她有自己的坚持，就算哭的一塌糊涂，也肯定地告诉他巫山门的女子是不会给任何男人做妾的。
萧衍握紧她的手痛哭流涕，摇着头想要留下她，可她去意已决，甚至不打算多待一时半刻。
萧菀儿眼见自己闯了祸，慌忙跑去救助母亲。
沈约正好到访，一堆人聚集在西园，看着这对相恋不久的小情侣痛苦诀别，连素来只以家族大业为重的张尚柔也甚为不忍。
柳蔓儿把萧衍送的钗环耳珰皆取下来归还，只是拿起一个绢纱做的娃娃幽幽道:“公子送的所有礼物，我最喜欢这个娃娃了，可不可以让我带走？”
萧衍哭的双眼通红，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点头。
大约少年时期的情丝总是难以斩断，柳蔓儿抬手摸他的脸，“公子，你还病着，这两日饭也吃的少，我走了以后莫要太难过，快些把身子养好，好不好？”
萧衍闭目点头，“好！”
两个人的额头碰在一起痛哭不止，过了许久终相分离。
萧菀儿见她真的要走，慌忙问道:“蔓儿，你去哪儿？”
“回去找我娘！”柳蔓儿有意不说清楚去向，低头随着沈约一起离开。
她走之后许久，萧衍一直一言不发，抱膝坐在榻上哭泣。
张尚柔隔着窗户望进去，焦急地道:“都是我这个做娘的失算，买了这样一个有个性的丫头回来给衍儿收房，害他受这般苦楚。这孩子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哭成这个样子过？真是教人着急！”
容娘尚未回话，萧衍下床开门走出来道:“娘亲不必着急，孩儿只是心里堵的慌，想一个人哭一哭。蔓儿来的快，去的也快，她就像是孩儿做的一场梦，梦醒了，她就消失了。可孩儿不能一直活在梦里，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好饿！”
厨房很快送来一桌膳食，张尚柔陪在儿子身边，恐他呛着噎着了，汤和菜品都是一点点夹，慢悠悠的极尽疼爱。
朝廷的任命诏书正式送到萧家，明日便要前去竟陵王府任职，萧衍不想母亲担忧，强颜欢笑，只说一切都好，可午夜梦回，总又是那般缠绵哀婉黯然销魂。
他梦到一天星月下，自己执壶坐在树下喝酒，不多时柳蔓儿拿着一颗桃子跑过来道:“娘说我是从一棵桃树上摘下来的，所以我从小就爱吃桃子了，给你吃！”
“这么说你是颗桃子变的！”萧衍张嘴咬了一口，清甜多汁，还有一股馨香，和她的花唇一样，亲一下就上瘾。
柳蔓儿自然不知他在想什么，自己也咬了一口，又递到他嘴边。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分食完同一颗桃子，萧衍只觉自己好似带上了几分醉意，一团火从丹田涌出来，烧的遍体灼热。
“公子，你怎么了？”柳蔓儿抬手擦他的额头，阵阵清甜如蜜的幽香萦绕鼻端。
开始以为是衣香，可很快分辨出来并不是熏香，而是少女温柔绵软的体香。
萧衍瞬间经受不住，低下头去吻她。
初时柳蔓儿不过有几分惊讶，可很快就闭上眼任由他亲自己。
不过片刻萧衍揽她入怀，摸着她的头和脸颊，一直亲了许久。
柳蔓儿也不知是何时被他抱入房中，只觉像是在梦中，迷迷糊糊被他强烈的男子息包裹。
低垂的罗帐经风飞舞，萧衍隔着中衣亲一下她的唇，然后又亲了她肚脐以下的……
柳蔓儿霍然睁开眼，只觉自己好像一只落入网中的飞蛾，只能等着他来一点一点吞食掉，可却不想逃，而是情愿送给他。
萧衍脱下衣袍丢在地上，握着蔓儿的手，让她从自己的胸膛摸到腰腹，而后松开，去解她的衣裳，唯恐伤了她，每一个动作都很温柔。
他的身体很暖，即使分开一小会儿，柳蔓儿也觉不耐，双臂纠缠着他脖颈，忘情痴吻。
“蔓儿……”他在耳边轻呼，嗓音有些发颤，听得人益发筋软骨酥。
柳蔓儿的身体已在冒汗，只觉他甚至只用声音就能掌控自己，闭着眼突然间惊叫一声，身体有些抽痛，可晕眩无力，全然无法抗拒。
耳边是萧衍低沉的呼吸，他不说话，只是俯下身吻她。
少女的身体每一寸都是春思，是情欲，是极致温柔缠绵的诱惑，是爱不释手难以自拔。
萧衍只觉此刻这个如此放纵沉溺的自己很陌生，可他很喜欢，很快乐，甚至一直不愿意停止纠缠。
放肆地把在怀里半睡半醒的女子闹醒，自背后环抱住她，修长的腿压在她的腿上，身体的碰撞令她不由自主想要躲开，他却将她抱紧，不准她逃离。
柳蔓儿精疲力尽，连回吻他的力气也没有，突然迷迷糊糊地问:“公子，你会忘记蔓儿吗？”
萧衍低笑，“说什么傻话？”
身为男人，放浪形骸一些并无大碍，可蔓儿毕竟是个女子，大约是心中不安，才有此一问，遂道:“我会把你捧在掌心，宠爱呵护一辈子！”说罢又低头吻她。
翌日，在暴雨中醒来，天色阴沉。
萧衍睁开眼，枕边却空荡荡的，眼泪早已哭湿了薄衾——他真的好想蔓儿！
今日是他赴任的头一天，萧家上下格外重视，却也知道不能铺张，双亲只是挑了一匹骏马相送。
出发时天已放晴，单骑来到王府，沈约早在门外等候多时，眉眼含笑道:“萧兄，别来无恙！”
数日不见，南朝最负盛名的一代文宗依旧是这般白衣胜雪，宛若泽世明珠，有这样一个师兄守在身侧，蔓儿大约早晚会移情别恋吧！
萧衍心绪复杂地翻身下马，朝他拱手施礼，二人遂并肩进门。
“这里原本是先太子府，已经空置多年，此番竟陵王爷回朝，皇上不欲铺张浪费，干脆将这座宅邸赏赐给了竟陵王爷。听说今日皇太孙殿下也会来，帮忙重新布置府邸，眼下我们的任务就是在竟陵王爷回府居住之前把所有的东西安排妥当。”沈约随口说着，却将他带去了内院的一处偏僻阁楼。
“锁情楼？”萧衍看着匾额上的三个行书大字深感疑惑。
更疑惑的是柳蔓儿居然抱着绢纱玩偶从树上跳下来，讶然看了他片刻，开心地跑过来抱他，“公子——”
萧衍亦是惊喜不已，问道:“蔓儿，你怎么会在这儿？”
柳蔓儿眨眨眼回道:“因为我娘住在这儿啊！”
萧衍皱眉，瞬间想起了先太子和柳情之间的绮艳传闻。
很快柳蔓儿就带二人去楼中和娘亲碰面，因柳情不喜沈约，一直对他不假辞色，却对萧衍青睐有加，语调柔婉地道:“萧公子，我听蔓儿讲了那些时日发生的事，她少不更事，多谢你一直照顾她！”
萧衍忙回礼道:“夫人不必客气，萧某照顾蔓儿乃是心甘情愿！”
抬眼瞧见对方的面容，瞬间思绪纷纷，她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年纪，相貌亦是明媚秀雅，出尘脱俗，的确和柳蔓儿很是相像，难怪当日在楼船上一眼就被人认出来。
“这么说你是喜欢蔓儿喽？”柳情直言不讳，淡淡道:“听蔓儿说你们已经和巫山狐道交过手，想来知晓他们的厉害。那个云黛公主练的是什么功夫萧公子应该也很清楚，而且你大概不知道她早就盯上你了，只等你二十岁成年，男子精血最盛之时好为她补身。”
萧衍瞬间脊背一阵发凉，喃喃道:“多谢夫人和蔓儿搭救……”
“说搭救言之尚早！”柳情摇头叹息，“其实一个云黛公主并不难对付，可她还有一个双修的恋人，杀了她只会激怒另一个人，一不小心我怕到时候你们可能全都要死！”
沈约朗声道:“那个人我们已经见过了，他不是萧兄的对手！”
柳情冷笑，“若单指武功，自然不足为惧，可巫山狐道的双修邪功不是随便一对男女就能修炼，她们之间定要有血缘关系才行。云黛公主是皇亲国戚，与她有血缘关系的男人会是什么人，二位不妨猜猜看！连先太子当年都是死于他们的暗算，现在萧公子还会认为只要杀了云黛公主就能把事情解决，而非引火烧身自取灭亡？”
沈萧二人登时面色大变，“难道那天晚上在清涟山庄出现的那个鬼面人是某个位高权重的皇亲国戚？”
“夫人可知那人是谁？”萧衍不明着说，心下却已有了猜测。
先太子骤逝，最有可能被立为储君的便是竟陵王萧子良，甚至连皇上也在怀疑他，才把当时只有三岁的皇太孙萧昭业交由他抚养，倘若出了半点差池，他不死也会被废。
而另一个则是西昌侯萧鸾，作为宗室子，他在朝中权势滔天，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我还不知道！”柳情叹息，“当年先太子救了我和蔓儿的性命，于我们有大恩，所以我才带着她回到这里，想着有朝一日能为先太子报仇。可我们势单力孤，加上蔓儿又受到威胁，我才不得不让她去寻萧公子，好来谋一条生路。”
萧衍不自觉又想起和蔓儿荷塘初会时的情形，登时面红耳赤。
柳情接着道:“巫山狐道非同一般，你被她盯上，她必会穷追不舍。你的纯阳之体若给她采补了去，凭她那一身邪功，你就算不死也只能剩下半条命苟延残喘。可若和蔓儿在一起，非但不会伤身，而且对你大有增益。再则你二人实在无需忧虑妻妾名分之事，合修这等事快的话只消十天半月，或者一夜清欢亦可，事后便是天涯永隔一别两宽。我想这等事对男人而言，并不算为难，不是么？”
萧衍喃喃道:“是么？夫人当真明白我的蔓儿的喜欢么？可若真的只是一夜便要失去她，我宁可从来没有得到过她！”
“公子——”柳蔓儿满脸惊诧。
萧衍沉声道:“蔓儿是这世间最美最好的女孩儿，她值得任何一个男人一心一意的爱，若我不能娶她为妻，便不可毁了她的将来。是以夫人所说之事，萧某不能答应！”
听他所言掷地有声，众人一时陷入沉默。
今日乃是是黄道吉日，竟陵王府的牌匾是由萧昭业亲自送来的，可他显然没几分好脸色，直到看见柳蔓儿也站在人群里相迎，瞬间满脸堆笑，跳下马大声唤道:“蔓儿——”
他跑过来，张开双臂作势要抱，柳蔓儿却蹙眉低身绕到萧衍背后躲开来去。
萧昭业不满，“你躲什么？”
柳蔓儿翻了下眼皮，“这么多人，你跑过来抱我，当然要躲了！”
“噢，原来你害羞！”萧昭业眉开眼笑，狡黠道:“我最喜欢看你害羞，非抓到你不可，别跑——”
两人瞬间在府院中追逐起来，正事全都抛诸脑后，“这里太闷了，我带你去逛街好不好？去买衣裳，逛胭脂铺！”
“还要吃好吃的——”
“包的——走吧——”
萧昭业牵起她的手就往外跑，宫里来的太监总管尖声道:“殿下，牌匾还没换呢！”
“本殿下忙着照顾佳人，你们自己换吧！”
从竟陵王回朝到入住先太子府，前后一共花了半月。
萧昭业被派来监督府邸旧物换新，可他显然无甚兴致，居然把差事丢给萧衍和沈约，自己则整日带着柳蔓儿出去吃喝玩乐。
每次看到他，萧衍心头就一股无名火窜动，反观沈约却很淡然，拍拍他的肩膀道:“蔓儿是不会给任何人做妾的，包括皇太孙，就当做是两个要好的朋友在一起玩闹，不必放在心上。”
黄昏时分，那个不务正业的皇太孙终于回府，还买了一车东西送给佳人。
柳蔓儿对脂粉钗环等女子的香美之物并不甚留心，反倒是那一双木屐，走起路来铮铮哒哒的甚是有趣。
她从街上一路穿回来，还跑的飞快，萧昭业在后面追的气喘吁吁，一边喊道:“蔓儿，你再跑下去我腿都要断了，停下来歇歇好不好？”
“好吧！”柳蔓儿勉为其难上前搀扶他。
二人坐在沉香亭中闲聊，萧昭业举起她的手为自己擦汗，一边道:“过几日王府开大宴，皇爷爷会亲自来，到时候你随我去见他好不好？”
柳蔓儿颇感为难，“可娘让我不要随便见人！”
“为何？”萧昭业不解，“我们这阵子天天都出去玩儿，不也见了不少人么？”
“唔……娘说这世上的男人大多都很坏，越老越坏，倘若和他们牵扯上的话，多半不会有好事发生，最好能有躲多远躲多远。”柳蔓儿歪着头思虑，“你皇爷爷年纪应该不轻，我不想见！”
“好像是有几分道理！”萧昭业奇道:“那你怎么不听你娘的话，天天见我啊？”
“因为和你在一起玩耍很快活啊！”柳蔓儿一双眼眸亮晶晶的，幽幽道:“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玩伴，闷了时常和山里的树说话，除了公子以外，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这么陪过我！”
“那我以后有空就来陪你好不好？”萧昭业眉飞色舞，忸怩道:“还有……皇爷爷打算挑个日子给我选妃，你也准备一下好不好？该买的我都给你买了，剩下的也会慢慢送来！其实我也知道自己异想天开了些，皇奶奶她们都误会你娘是我的杀父仇人，不过我一定会争取的，不会放弃我们的未来！”
毕竟是个少年人，面皮子薄，说完以后就慌忙站起身跑开，“我要回宫了，有空就来看你！”
柳蔓儿摸不着头脑，自言自语:“什么嘛？”
可却也懒得细想，又穿着木屐在院子里飞跑，跑到花廊拐角处一不小心撞到了萧衍怀里。
萧衍笑着把她抱紧叮嘱，“小心一些！”
正好管家传话进来，“竟陵王爷回府——还带了柔嘉公主一起，快去准备！”
贵人回府，外臣需跪拜迎接，萧衍自然也在其列，更何况他是同宗后辈，竟陵王亲自上前将他扶起，显然很是看重。
一同前来的柔嘉公主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低声道:“你就是那个号称南朝第一美男子的萧衍？端地是风流俊俏惹人怜！”
见萧衍冷着脸不想理会，她突然伸手扣住对方的腰带，笑容艳媚中带着几分讥诮，“今晚来本公主的闺房，教本公主好好疼疼你！”
萧衍惊诧不已，看着那妖冶的背影离去，傍晚时已经将这份叮嘱抛诸脑后。
暮色至，风声雨声愁煞人，打在庭前芭蕉上，噼里啪啦也没个停歇。
柳情又来寻他，透露了一个难言的隐秘:“蔓儿从小我就告诉她，她没爹，是从树上摘下来的，事实上是因为我不记得她爹是谁了。我们这一脉的女子天生便有忘忧症，几乎会忘记所有曾经和我们交·欢的男人，所以你若与她合修，第二天醒来她大概就忘记了你是谁。故而做不做你的妻子，根本无关紧要，可能她跟谁都一样。萧公子，我不知道这个够不够令你改变主意，或许你再考虑几日，如果真的为难，我便再为蔓儿选其他人。”
萧衍难以置信地道:“你是说我和蔓儿在一起以后，她就会忘记我？怎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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