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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当媳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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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包车的车门哗啦一声打开,车内坐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矮胖油腻男,他的手脚被束缚住,嘴上粘了好几层胶布,上衣被剥掉。
寒冬腊月光着膀子,眼泪鼻涕直往下流。
钱涛用双手抱头的标准姿势蹲在地上,苦着脸跟车上的熊爷对视了眼。
“陆哥,我真不知道你跟这女的认识,就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陆刑没理他,侧头看呆住的周小红,“你明白了吗?”
周小红缩着肩头,抿了抿嘴,没说话。
陆刑踹了下钱涛的肩头,“骗子。”又屈指敲了敲车门,“这也是一骗子。”
熊爷呜呜地叫不出声,浑身抖如糠筛,眼里全是祈求。
周小红眼睛都红了,她觉得自己特别倒霉,怎么到哪都能遇到骗子。
“你把钱还给俺。”上前一步,朝钱涛伸出手。
“给给给。”钱涛从口袋掏出还没捂热乎的一百五。
周小红拿着钱,语气虽然强硬,但还是盖不住哭腔,“还有五十。”
钱涛不干了,“我还请你吃饭了呢,想白吃啊……啊……”
陆刑抬脚往他胸口踹,四仰八叉地往后倒,头磕在车上,哐当一声响,“拿出来。”
钱涛这才不情不愿地掏出五十块钱,满脸地委屈劲。
陆刑把钱拽过来,递给周小红,“你还能再蠢点吗?”话音藏不住的嫌弃。
周小红紧紧攥着钱,不想替自己辩解,她总是告诫自己要谨慎,也觉得已经够小心了,可还是一团糟。
她低头用手粗鲁地擦眼泪,为自己的蠢笨感到羞愧。
“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嘞。”
陆刑撇了撇嘴,没再训她。
钱涛龇牙咧嘴地爬上车,给熊爷松绑,熊爷一声哀嚎震天响,两人缩在车内,你抱着我我抱着你。
“陆哥,我们都打算金盆洗手了,今天是最后一票。”熊爷哭着说:“要早知道她认识你,就是给我们十个胆子,我们也不敢骗她呀。”
陆刑跟熊爷他们这一号人不熟,只是以前在赌场打过几次照面,对他们背地里干的脏活也略有耳闻。
管不过来,他也没法管。
更何况他本来也不是个好人。
“行了,滚吧。”陆刑说:“以后别再干这个了。”
钱涛哭丧着脸,“我们就是想干也没机会啊,展少都放话了。”
“什么?”
“你不知道?”钱涛诧异。
熊爷解释说:“现在榕城没人敢碰这个,男女老少都归展少管,他想垄断,我们只能听话。”
陆刑搓了搓手指,若有所思,“展少亲自管?”
“不是,下面有人负责,既然你不知道这事,那负责人就不是你,具体是谁就不清楚了。”
陆刑心情沉重地拽着周小红离开。
从寥无人烟的小道,拐进一条旧街。
周小红亦步亦趋地跟在陆刑身后,跟昨晚一样,不同的是,这次陆刑没有赶她走。
现在是下午五点,街上人多了起来,摊贩们一个接一个吆喝,吸引客人来光顾生意。
越往前走,周小红越觉得熟悉,直到看到路边一家‘盲人按摩’的店,那种熟悉感才落了地。
又想起桂姨,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陆刑目不斜视,没进去找桂姨,周小红只好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这条街很长,卖什么的都有,路口四通八达,巷子,马路,左拐,右行……都能到达这条街。
像是一条树干上攀附的蜘蛛网,哪条路都行得通。
不过要经常来这里的人才会清楚。
陆刑停在一家卖卤菜的店面前,“姗姗,给我来一份夫妻肺片。”
被叫姗姗的是个高个子,胖乎乎的男人,他剃着平头,穿一件黑色棉袄,系粉色围裙,眼睛圆圆的,笑起来很憨厚。
“陆哥,你爱吃辣一点的,这次我记得了。”他咧开嘴,嘿嘿笑起来。
陆刑毫不吝啬地夸赞,“姗姗,变聪明了呀。”
他笑着拿起一次性塑料盒,用夹子先夹了几片牛肉,接着夹起花生,发现不对,又放下,去夹了牛肚。
摊位上的每盘菜排列整齐,周小红站在几米外,看着他以从左往右的顺序夹好第一排的菜,然后又往左边挪步,再开始从左往右夹第二排的菜。
这不是正常人该有的行为。
他动作不算慢,但很明显有些僵硬,把夫妻肺片打包好,他冲着陆刑笑,“欢迎下次再来。”
忘记放辣椒,陆刑把钱放桌上,伸手从旁边拿了一袋调料。他挠了挠头,两道毛毛虫似的短眉毛蹙起来,好像在竭力想着自己忘记了什么。
陆刑只是笑了下,“好,下次一定来。”
他这才不再想,忙不迭点头,连声说好。陆刑提着袋子刚想走,一个精瘦的男人把一袋烤鸭往桌上一扔,嚷嚷,“猪头姗,你敢跟老子缺斤少两?”
姗姗面露惶恐,“少,少多少?”
“少了只鸭腿。”
“那我赔给你,对不起哦。”
男人得意的表情还没扬起来,陆刑甩手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赔什么赔?你他妈啃的满嘴流油,吃完了说缺斤少两。”
又给了他一个嘴巴子,“你他妈是不是找死。”
男人挨了两巴掌,刚一瞪眼,见陆刑的手又扬起来,他赶紧扭头跑,发现不对,伸手把桌上那袋烤鸭拿走,边跑边骂,污言秽语的听不真切。
姗姗拍手叫好,陆刑问你高兴什么?他大声说不知道。
周小红被他逗笑,一路上的郁结也消散了许多。
陆刑轻轻往他头上拍了下,“你算数那么好,怎么会缺斤少两?下次要是有人因为这个来找你,你就拿大棍子把他打走。”
姗姗不解,鼓了鼓脸说:“妈妈说,打人是不对的,但是你打人是对的,她让我跟你好,还要跟你做朋友。”
他直白地说出妈妈交代他的话,笨拙地跟陆刑攀关系,认为这样在外面就会得到保护。
“行吧。”陆刑叹息,“走了。”
周小红抱紧怀里的袋子,抬脚要跟上,就见姗姗拿着个鸭腿跑出来,塞到她手里。
“烤鸭腿,给陆哥媳妇吃。”
周小红愣住。
听见声音的陆刑扭过头,“她不是我媳妇。”
“啊?”姗姗没明白过来,“那她跟着你,一直在看你呢。”
这话说的,周小红脸一热。
陆刑没再解释,也跟他说不明白。
周小红拒绝不成,手里拿着烤鸭腿,快步去追陆刑,姗姗站在那热情挥手,“陆哥媳妇,欢迎下次再来。”
路上的雪已经化了七七八八,太阳落了山,这个点阴冷起来,小风刺骨,陆刑只穿了件单薄的低领毛衣。
周小红光着看着都觉得冷。
但她没敢出声关心,怕惹陆刑生气。
进了棚户区,四周没了人,周小红快步追上去,磕磕绊绊地说:“大哥,今天,谢谢你嘞,要不是你,俺又被骗嘞。”
陆刑没理,继续走。
周小红还是想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完,“俺知道俺笨,啥也不懂,净给你添麻烦,不过俺一定认真学,把脑子学灵活,就不会再被骗嘞。”
陆刑忽然停下脚步,周小红的头差点撞上去,幸亏及时收住脚,只是手里举着的烤鸭,跟陆刑的衣服来了个贴面礼。
“……”陆刑咬牙,“你觉得可能吗?”
周小红踉跄着后退几句,心里开始发虚。
陆刑长呼了口气,忍着火,“你是白痴吧,你从小是怎么长大的?你家里人没教过你吗?”说着说着火气就上来了,“连几岁小孩都知道不要相信陌生人,你脑子是怎么长的?别人随便说几句就跟着走,非要等你被卖到哪个山窝窝里,锁起来给人生孩子,你才能学聪明吗?”
周小红吸了吸鼻子,紧咬下唇,无从反驳。
“我现在真是后悔多管闲事,像你这种人就该去当鸡,做这种不需要动脑,只需要脱了裤子躺平的工作。”
他是气狠了,说话口不择言。懊恼自己当时心软,眼下给自己找麻烦。
他当然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一想到刚救下来的人,扭头笑眯眯地掉进狼窝,那口气就堵在心里,怎么都舒展不开。
“你别在这了,爱去哪去哪,别在我眼前晃悠。”
眼不见心不烦。
周小红被骂的眼泪啪嗒啪嗒掉,抽噎着说:“大哥,俺给你家当护工吧,俺不要钱,俺报答你,你让俺做什么就做什么,俺什么都听你的。”
她抬起手臂擦眼泪,“俺是第一次出来打工,脑子笨,但俺勤快,手脚利索,一定能伺候好你妈,求你不要赶俺走,俺就想待在这个地儿,俺实在走不动嘞。”
一路奔波,好不容易有了点希望,要是再换个地方,她一个人都不认识,也害怕被人骗。
她就觉得陆刑是个大好人,离开这里,就没有好人了,全是骗子。
陆刑都气笑了,“护工找到了,人家明天就来,用不着你。”
周小红愣了下,抬头看他,红着眼说:“那俺伺候你,行不?”
陆刑嘴角抽搐了几下,不可置信地说:“周小红,你不会真想当我媳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