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牌曲——长相思》梵瑞左

3、第 3 章

　　那一个短暂的亲吻，在顾宸的记忆中，总是以无比香甜的回味存在着。
　　后来到了适婚的年纪，也有了些女人，却从来没有那回的甜美。再忆起来，便疑心那香甜不过是幻觉。不过是个亲吻，怎么可能美好至此？
　　发一阵子愣，又自己笑起来。当然是幻觉，怎么能不是呢？
　　他亲的，是那个人呢。
　　和他一起长大，分享了人生最纯净美好的七年光阴的，那个人。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一点一点，从粉粉嫩嫩的小娃娃，长成有着灿烂笑颜的少年的，那个人。
　　乔逍枭。
　　名字起得十分霸气，人却是天真烂漫得很。哪里像是一只自由不羁的枭呢？明明就只是他的小小。
　　那个动不动就飞扑过来撞进他怀里，还要眼泪汪汪地喊痛，怪他胸口太硬的小家伙。

　　“小宸的胸口好硬哦，”小小扁着嘴巴，小手很不高兴地在他身上戳过来戳过去，语调很哀怨，“一点都不舒服，还撞得我好痛！不像娘亲那样是软软的……”
　　顾宸满头黑线，男人和女人的胸口有可比性吗？！
　　“知道痛就不要那么贸贸然地扑过来啊！”这孩子怎么就不长记性。
　　“可是我就是想扑啊，不行吗？”乔小小双手叉腰，居然回得比他更大声更理直气壮，“知道我痛你就不会多长点肉或者多穿点厚的衣服吗？”
　　顾宸挺胸抬头努力摆出皇室威严来：“我是五皇子而你只是个侍读，这么大声说话莫非是想以下犯上？”
　　小小扑闪扑闪大眼睛，一脸的无知又无辜：“……不行么？”
　　顾宸默……半响，极无奈地叹口气。
　　“……行的。”

　　那一段时光，若是要形容，最为恰当的词该是无瑕吧。
　　可再无瑕，也已经过去整整七年了。不知那人，是否依旧是当年的模样，当年的性情？
　　顾宸晃晃悠悠举起酒瓶，遥遥敬向无垠的夜空。
　　愿他一生平安喜乐。
　　愿他远离世俗纷争。
　　愿他逍遥自在。
　　愿他……

　　永不归来。

　　怎么能让他归来呢？
　　怎么能让他知道，一贯不学无术的太子正在策划着要害死自己，只因为缠绵病榻的父皇无意间一句“还是宸儿懂事，将来必有作为”？怎么能让他知道，端庄贤德母仪天下的皇后，也三番两次明示暗示，要他助她尚未行冠礼的九皇子一臂之力，不然就诬陷他有意谋反？
　　怎么能让他知道，如今的宫里，早已不是他所认识的样子了。

　　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一张龙椅，和一枚玉玺。

　　又怎么能让他知道，无心于此的自己，在父皇初染寒疾之时，便做好了被这深宫吞下去，被种种阴谋折腾死的准备。
　　转动手里的夜光杯，看散发着烈烈香气的透明液体在杯中打出一个浅浅的漩涡，微微地笑。
　　他顾宸，可以被毁灭，可以被湮没，但绝不会被玷污。
　　即使到生命的最后一秒，他也希望，自己依然是乔小小所认识所熟悉的人。

　　“这辈子，大概无缘再见了吧。”一扬脖，将满满一杯酒都倒入喉，倒得太快太急，有一些顺着下巴的曲线蜿蜒地流下来。他满不在乎地随手一擦，又斟了一杯。
　　“真想你啊……”盯着酒杯喃喃自语，“你说，要是我在奈何桥头等你，要等多少年呢？”又是一口喝干。
　　“你这个人啊呆得很，肯定连坏事怎么做都不知道，应该会长命百岁吧？”再倒一杯，“那我就得等上个七八十载……好像很久啊，到时候你说不定都不认得我了呢……哎，要是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该怎么办呢……”
　　酒瓶空了，顾宸摇摇头，又从桌子底下摸出一坛来，连酒瓶酒杯也懒得用了，直接拍开封泥捧着就是一大口。
　　“嘿嘿，你要是敢忘了我，我就扑上去亲你，直到把你个笨猪脑给亲醒喽！你说好不好？”

　　没有人说好，也没有人说不好。
　　顾宸忽然觉得胸口空得难受，脸上又热得不行，干脆把酒坛子抱进怀里，脸也贴上去。瓷器表面本就有些凉，又正是晚秋天，直把他冰得心里一颤，不知怎么的就落下泪来。
　　“小小，小小……”

　　门忽然洞开，秋冬凛冽的寒风毫不留情地涌进来。
　　“小宸，我回来了。”
　　缓缓抬头，看见乔逍枭气喘吁吁站在那里的瞬间，顾宸咽下最后一口酒，醉了。

作者有话说

　　看，我很勤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