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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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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春溪抬头泪眼汪汪地看着钟嘉慧,等眼泪快掉下来时,她抿起一个笑又收回去了,怯生生地说:“都听姐姐的。”
吴霖深吸一口气,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钟嘉慧温声平复着马春溪的心绪,小姑娘这几天来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已经非常疲倦,没过一会,呼吸就变得平稳清浅。
钟嘉慧小心翼翼地换了右手搂住她,轻轻地甩了甩酸胀的左手,同时瞟了吴霖一眼。
——别光看着,搭把手。
吴霖把马春溪打横抱起,轻手轻脚地放到隔壁房间的炕上,钟嘉慧在空荡荡的卧室里扫视一圈,把身上的羊毛毯子轻轻地盖到小姑娘身上。
毯角还没掖平整,吴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一言不发地把她扯到了屋外。
屋外就比屋内冷上不少,钟嘉慧摸了摸裸露的皮肤,不解地看向脸色像吃了屎一样难受的丈夫:“你怎么回事?”
吴霖烦躁地来回走了两圈,绕回来盯住钟嘉慧,眉头拧得死紧:“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她没了爸妈,姐姐又不回来,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要怎么过日子?”
“她还有亲戚,”吴霖捏了捏眉心,“亲戚总能照顾一二。”
“这里的亲戚吗?”钟嘉慧平静地望着他,“他们自己的日子也过得困难,除了能给她一口饭吃,他们还能给她什么?”
吴霖不答,面色沉郁地望向马家年久失修的房子,房屋外墙已经风化,墙皮一块一块地掉落,如果不是窗里隐约透出的光线,没人能想到这里面还能住着人。
“你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钟嘉慧说,“吴霖,如果你在这里长大,你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吴霖神色复杂地看着钟嘉慧,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把话吞了回去,抬手搂着了她的肩:“这取决于遇到什么人,我很幸运…她也很幸运。”
“但世界上马春溪这种人还有很多,”吴霖摩挲着钟嘉慧裸露在冷空气中的皮肤,推搡着她往马大嫂家走,“见一个帮一个是不可能的,我们要找更合适的方法。”
在南方,当年下南洋赚了钱的华侨想要报效家乡,修路建桥和建学校是最有效,也最根本的方式。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这是吃尽了苦头的老华侨回望故土时寄予的殷切希望。
希望家乡的人们能够多读书,走出去看世界。
这个道理在哪里都适用,吴霖自觉无法带他们走出去,但他至少可以,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说修路,办法虽老,但好用。
他还想说什么,钟嘉慧柔软的手指忽然按在他的嘴唇上,笑得温柔:“大企业家做长远的事,我没什么能力,就先做点力所能及的事…麻烦你多订一张后天的机票。”
…
“好的老板,多订一张票,麻烦您提供一下身份信息…好…我去查一下。”
林赛挂断电话,眨了眨眼睛,看向下属。
“宣布个好消息,”她说,“老板明天下飞机。”
下属齐齐吁了一声,失望地低下头去。
“好了,”林赛拍拍手,“各项目组赶紧把你们的项目策划整理好准备好材料,等老板回来开组会做决策,该收心返工啦各位。”
各位打工人低头打开电脑,有写材料的,有给项目成员下发任务的,有摸鱼放空发呆的,林赛回到工位上坐下,困惑地嘀咕:“去南郊的制衣村找个打工妹?”
东城聚集了大大小小数以万计的制衣厂,其中大部分都分布在城中村里,南郊的制衣村是其中最大的一个,数十万人聚集在这里找活干,全是日结工,要在这里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叫她怎么查?老板去的是西北,怎么看起来倒像去了云南吃菌子。
…
“这就是大海捞针,”吴霖按灭台灯翻身上床,“你把手机翻出花来也不能把人从屏幕里扯出来,时间不早,睡了吧,明早还要赶车。”
钟嘉慧的手机屏幕散发着幽幽蓝光,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在几周之[来自钟……的红包已收款]
“我得再发个红包。”她没头没尾地说。
吴霖温热的身躯贴了上来,眼睛是看着她的手机,余光里却都是她纤长的睫毛,挺翘的鼻尖和红润的嘴唇,他声音微暗:“…你说什么?”
“没什么,”钟嘉慧按灭手机,嘴唇压在他脖颈处,声音闷闷地,“上一次我能联系上她,这一次也可以。”
这人胡子刮得不精心,胡茬扎嘴。
她颇有些嫌弃地拉远了距离,旋即后脑勺被按住,动弹不得。
钟嘉慧:“……”
她懒得动弹,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说:“妈妈生前有个要好的朋友,她现在是东城教育局局长,姓王,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吴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钟嘉慧的头发,神情惬意:“不认识。”
“她儿子也是我们同学,随她姓,叫王潜野,”钟嘉慧调出手机相册里王潜野的照片递给吴霖,“同个初高中,你应该有点印象。”
吴霖动作一顿,视线落在照片中洋溢着笑容的面孔上:“有点面熟。”
他眼睛微动,在王潜野搭在钟嘉慧肩膀上的手来回扫了几次,越看越觉得姿态亲密,禁不住醋意横生,语气冷冷:“年纪这么大了还单身吗?”
“好久没联系了,以前不是。”
“嗯。”
钟嘉慧挣开他的手,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最后对上了他的眼睛,语气欢快:“我找时间请阿姨吃顿饭,问问她学位和入学的问题。”
“不用。”
“然后…”钟嘉慧声音一顿,杏仁般圆润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困惑的光芒 “嗯?”
“我能解决,”吴霖说:“你和王阿姨这么多年不联系,骤然求人办事不好。”
“哪有多年不联系,”钟嘉慧笑了,“王阿姨公务繁忙,所以见面不多,但在微信上可是经常关心我的…你就放心好了,这事我能解决。”
吴霖沉默了许久,久到钟嘉慧都抵挡不住困意打了个呵欠,他才说:“那她儿子结婚了没?”
“…”钟嘉慧呵欠卡在一半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难受得很,很是无言地白了吴霖一眼,“你这么关心他,是不是心里有他?”
吴霖呆愣半晌,直到看见钟嘉慧充满揶揄促狭的笑眼才反应过来,咬着牙去弹她鼻尖:“我哪是心里有他!我是怕他心里有你!”
钟嘉慧笑着去躲他的手,一时间动静大了点,隔壁忽然传来“嘟嘟”两声敲墙声,似乎是马大嫂翻了个身,压着嗓子说:“悠着点!俺娃俺老公都睡了!”
钟嘉慧忙捂住嘴,笑了几声,在吴霖耳边吹气如兰:“别怕,我打包票,他心里就算有你都不可能有我。”
吴霖琢磨着这话不对劲,还想再问什么,钟嘉慧却已经别过脸去,也不知是睡了没有,怎么也不出声了。
…
尽管他们订的是下午的机票,但村里到机场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要先到陇县再转大巴到金水市,到了金水市还得打个的才能到机场。
就算是有车,也得起个大早。
马春溪拉着钟嘉慧的手,跟着他们走到村口,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钟嘉慧停下脚步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看见静立在清晨冰冷雾气中低低矮矮的土房:“在看什么?”
马春溪声音轻轻的:“姐姐,我们还会回来吗?”
“这要看你自己能走到哪里,”吴霖突然开口,“上车,时间不早了。”
马春溪回头看着逐渐远去的家乡,即将坐飞机的激动心情逐渐被一种惶恐取代,她隐隐约约觉得,一旦离开了这里,她就再也回不来了。
就像她姐姐一样。
就像她姐姐一样,她们都抓住了离开的机会,马玲不会后悔,马春溪也不会后悔。
越野车驰骋在荒野上,窗外的土地和牛羊飞速掠过,模糊成一幅幅马春溪未曾见过的画面,她挪了挪视线,落到前座两人身上。
马大嫂在帮她收拾东西的时候提过一嘴,钟姐姐的丈夫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现在是个很有钱的企业家。她书读得很好她缺的只是一点时机,一点能让她继续读书的时机,马春溪虽然没学过人定胜天的道理,但她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是她实现人生跃迁最好时机,等她长大了,她也能成为吴霖这样的人。
越野车在陇县停下,远远地就看见齐云柯跨坐在一辆摩托上,朝他们吹了个口哨,紧接着他跳下摩托,悠哉悠哉地晃了过来。
“帮你开车啊师弟,”他敲了敲吴霖车窗,“送你一程。”
吴霖噗地一声:“你担心什么,我又没办法把车搬上飞机。”
齐云柯想了一会,很认真地回答:“我心疼打车去机场把车开回来的钱,你要知道,就算这车是你二手低价折给我的,也够我这个领死工资的心痛一阵子了。”
他打开车门,礼貌地把吴霖请到副驾:“就当送佛送到西,你们给我送的这桩案件,够我年底交差哩。”
吴霖抱臂倚在车门,闻言挑眉:“你这里倒也清闲,这么一桩案就够指标了?”
“懂不懂什么叫民风淳朴,”齐云柯示意他赶紧滚到座位上,回头朝马春溪促狭一笑,“小姑娘,南边人奸诈得很,你到了那边可要小心点哦~”
他笑嘻嘻一脚踩下油门,引擎的轰鸣声瞬间划破了清晨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