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的不期而遇，只因前缘是你》肆小七

9、出塞

　　大雨瓢泼，萧覃的心里空落落的，帷帐被风吹起，透过窗，看到雨滴一颗颗落在荷叶上，叶上水珠渐渐消去，又再滴落，再消去，反复多次。
　　也许是盯得时间太久，也许是心里太痛，痛到流泪。
　　桃栀跟着秦萧离开。
　　贺州等待一阵，看萧覃还未出来，便进船来。
　　望向窗外的人问，“她走了？”
　　“嗯。”
　　“可说了什么？”
　　“让我们多陪着，夫人说，也许过段时间就好了。”
　　萧覃苦笑，刚才的泪已干，苦涩的笑容说着痛心的话，“过段时间？”冷笑，“此生我只她一人。”平复心绪后问，“可有消息？”
　　“查到郡马爷有则生意，明面上是镖局运货，实际……”
　　“马匹交易。”
　　“是。”
　　冷笑，“还是军马。”
　　“没错。”
　　“可有眉目？”
　　“边关守卫孙江乃郡马爷属下，多年来军马都从他辖地过，几年前他生活拮据，近年来不仅在边关城内开了几家铺子，连京城内也开有两家客栈。”
　　“谨慎行事，务必查清其中关系，决不能有漏网之鱼。”
　　“是。”
　　房内，桃栀看秦萧情绪不高，便猜到两人聊的并不愉快。
　　秦萧明白桃栀的关心，便直言，“和离书是你看着我写好的。”
　　“姑娘是同姑爷提了？”
　　“提了。”
　　桃栀急切询问，“姑爷答应了？”
　　“还没，不过也不会太久。”
　　桃栀问，“姑娘，其实姑爷他一直让贺州去查……”
　　“查幕后之人。”
　　桃栀不解，“您都知道怎么还提和离啊？”
　　“就是知道，才不想他身陷险境，若非大罪，动不了那些人根基，动不了便会给自己埋下种子，待那种子生了根，动辄便不止我一人，伯府、秦家，哪个能躲？”
　　“可是……”
　　“我与他和离，即便有孩子，只要与伯府无关，不入萧家宗祠，便不会有性命之忧，日后一街相隔，自此再不相见，便是在帮他了。”
　　“可是姑娘您就算在伯府，那人也不会怎样。”
　　“小到吃穿住行，哪个只要有心为之都不难中招，我不想为了我，你们如此辛苦。”
　　“小姐。”
　　秦萧笑了笑，“如若不见，便可不恋，如若相分离，便能共平安，何乐而不为呢？身为人妻，无法相帮夫君事业，不能成为助力，也不该成为阶坎。”
　　“谁说你是阶坎？”
　　闻声，桃栀和周围正洒扫的婢女退去。
　　只余桃栀和贺州在门外守着。
　　“秦萧，我此生只你足矣。你若是不爱，何苦怀着我们的孩儿，你若是不爱，为何会考虑我与萧家安危？”拔出匕首，刀刃放在自己颈上，“休想现在就让我收拾行李离开，除非我躺着出去。”
　　“萧覃，你是疯了吗？你想拉着萧家我还不想拉上父亲和秦家呢。”秦萧说着最伤人的话，想让他离开。
　　他却依旧，而架在颈上利刃却更近了，刀尖处还留下鲜血。
　　秦萧扑身而去夺。
　　萧覃眼疾手快，将匕首扔开，一手揽住她腰，拥她入怀，双手迎她，俯身亲吻她唇瓣。
　　这吻，为何这么熟悉？
　　还有这拥抱，曾经也是这般——一手揽腰，一手抚摸着发丝而后摩挲着后背。
　　一时间失了神的秦萧竟然沉浸在这样熟悉且温柔的亲昵中。
　　按理说，已是成婚夫妇，本不该害羞，可羞红的脸颊还是将心绪显露无疑。
　　他笑道，“萧萧，你是有我的”抵着她额头，亲吻脸颊、唇、唇角。
　　她不自觉仰头迎合。
　　刚才只是猜想，现在萧覃笃定，“你的心里，是有我的。”
　　拿出刚才的和离书，“我不会签，更不会盖章”看着她疑惑的目光，“放心，过几日，你我之事便不涉及伯府更不涉及岳父一家。”
　　“嗯？”
　　而她的手拿着帕子一直放在萧覃受伤处。
　　抚在她手上，萧覃深情道，“不知怎的，就是好想、好想你。”
　　“日日相见，何故还想？”
　　摇头，“不知，就是想了很久，盼了很久，好在上天不负。”
　　倚靠在他怀里，手抚在他脖上，血透过帕子，秦萧指尖沾到。
　　他不顾自己受伤还在流血的伤口，反倒拿着手帕为她擦拭指尖。
　　她起身端坐，“自己受伤，还为我擦拭，桃栀，叫医士来。”
　　桃栀刚要去，就被身旁的贺州制止，示意不用。
　　屋内，萧覃拿来药箱，秦萧帮忙包扎。
　　“不愿你说就是了，我又不会逼你离开，何故伤害自己。”
　　“离开你，或许我依旧可以活着，但我心已死，不过行尸走肉尔。”
　　“净说混话。”
　　拉住她手，“我本以为那日后，咱们的孩子没了，想着等你好些，教你骑马，免得日后遇险难以逃脱。”
　　“骑马？”
　　“是啊，之前看你总好奇车夫如何驾马，次次观察时我都看在心里，当初得知孩子可能留不下时，我便伤心悲痛，如今得知孩子还在，欣喜不已，你却提出和离。”
　　“我……这些我都不知，你怎么也不说？两个人承担总好过一个人受着。”
　　“无关，只要你不再说让我离开。”
　　“傻子，我那还不是为了……”
　　“我知道，但即使夫妻是同林鸟，大难来时，我也不会独飞，你若担心连累家族，上面的任命即将来，只是那时，免不了你要跟我一起受苦了。”
　　“受苦？就算受苦，只要你我同在，也不怕的”看着他的伤，浸透的血迹，“怎么止不住啊”正要上手，却被萧覃抓住。
　　“以后，不许你想法子离开，无论怎样，都不许。”
　　“视情况而定。”
　　“萧萧，答应我。”
　　他的眼神笃定，不容人拒绝。
　　秦萧看着他双眸。
　　“若我不答应，你当如何？再次以命相逼？”
　　“我不是故意，但……却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你回心转意。”
　　秦萧生气撇开他抓着自己的手，转身以对，委屈落泪，“我只说让你签和离书你便如此，何况我也是违心的，心里有多痛你不关心便罢，还要挟我，既已有打算安排为何也不告知，我虽是有孕也不至于什么都该被瞒着。”
　　“我错了，真的错了”能听出他的慌张无措。
　　秦萧转身，“已经查到了？”
　　“嗯。”
　　“所以我们要去边关避祸？”
　　“是啊。”
　　“就你我二人？”
　　“嗯，我已上书，表明父母亲年岁已长，不适合再留守边境，上阵杀敌了，想代双亲上阵。”
　　“与我一起？”
　　“是啊，只怕日后还是会委屈了你。”
　　“你我在边关，待孩子三四岁应该也会被送回来，毕竟有亲人在京城，才放心你我不会生异心。”
　　“是啊，不过不怕，到时候若是孤独，你我多生几个孩子就是了。”
　　“谁要同你多生？只这胎你都把那匕首架脖子上了。”
　　“我错了，真的错了。”
　　秦萧不语。
　　萧覃只好继续哄，“此次让贺州办事，我让他买了两匹马儿，一个起名梧桐，这匹性子温顺些，另一个就叫秋风吧，等咱们长子出生，你养好身体我便教你骑马，日后边塞广阔，有你与我做伴，两人两马驰骋疆场，也是自在恣意的。”
　　“你说什么？”
　　“与你策马扬鞭，驰骋疆场。”
　　“不”她看着他双眸，不可置信问，“梧桐？秋风？”
　　“嗯，不知怎么，看见这两匹马儿时忽地想起一句……”
　　秦萧和萧覃异口同声道，“萧萧梧叶送寒声。”
　　萧覃欣喜两人不用言说的默契。
　　秦萧笃定他是颜故木前生。
　　只是不明白，为何会换了姓名。
　　此刻的她像是找寻到了自己真正想等的那个人。
　　激动的心，迎上他的唇。
　　果然，一如曾经那样，有欣喜、羞涩，齿间透着熟悉和良久的难忘的回忆。
　　一如曾经那般持久、深入。
　　鼻尖那抹栀子花香沁入心脾。
　　桃栀和贺州一直守到半夜也不见两人出来。
　　只好将秦父遣人送来的饭菜摆在亭内桌上。
　　夜晚，秦萧推开房门出来。
　　随后出来的萧覃拿着披风，“夜里凉，披上些。”
　　两人步行到荷花池，进到船里，她坐在窗边赏月。
　　萧覃靠近，将秦萧揽在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你能回来，真好”嗅着她发香，安心地闭上双眸。
　　一月后，上面旨意下达。
　　秦萧和萧覃也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前往西北。
　　好在这一月，折断了郡马爷的左膀右臂，县主一家也不敢再像以前那般张扬。
　　而且萧覃巧妙地将这件事放在春闱后进行，将报复一事转移到几个曾去过郡主府攀人情，却最终未能取得功名的世家大族子弟身上。
　　如今为家族前途忙的晕头转向的郡主府哪里有功夫考虑到自家女儿这些情情爱爱的小事上。
　　半旬后，秦萧和萧覃就不得不动身了。
　　“原本想着能等到你们父亲回来，至少一家人可以见面相聚”萧覃母亲道，“咱们一家人，还从未聚齐过。”
　　正说着，门房传来消息。
　　“大老爷回来了！大老爷回来了！”
　　秦萧母亲相迎，久不见面的夫妻终于得见。
　　“还以为孩子们走，你都不能回来。”
　　“夜以继日，终于是赶上了。”
　　“那又怎样，为了安全孩子们不得不趁早启程，一家人连顿团圆饭都吃不上。”
　　萧覃劝慰，“总归是见到了，一家人哪怕只是坐在一起，用用早膳也是好的，我和萧萧早膳后稍微迟些出发。”
　　秦萧此刻才穿过人群，往萧景身前走去。
　　夫妻二人对视后，默契下跪。
　　萧景连忙扶起身怀有孕的秦萧，“孩子，快快起来，咱们自家人，不在乎这些虚礼。”
　　“自孩儿进门，还未向父亲行礼”桃栀端来茶水，“就让儿媳敬父亲一杯，聊表心意吧。”
　　萧景还想要扶起秦萧，身旁孙氏劝说，“儿媳有心，你便受了这礼吧。”
　　饮茶，单手扶儿媳起身，萧覃也搀扶着秦萧起来，生怕裙摆绊住又为她提裙。
　　相聚短暂，即刻就要离府。
　　秦父送行，“西北不比京城和江南，为父为你选了稳婆和经验丰富的医士，保你怀胎无虞，生子平安，药材也带了不少，都是能用上的，其余都是些必用的，若是缺什么，再来信告知就是，不过那里你婆母比我清楚，让你们带去的必是她已然考虑周全的物什，为父只愿你，平安喜乐。”
　　“是，父亲，孩儿知晓，一定保重，您也一样，多注重身体。”
　　孙氏劝慰，“放心，你父亲自有我们伯府照料。”
　　萧景也说，“是啊，若有来信，我们即刻告知你父亲，也让他安心。”
　　“去吧”外祖父道，“路上覃哥儿多照顾着。”
　　“是，祖父放心。”
　　钱氏也说，“一路上多注重休息，萧丫头累不得，即便已经三月了，可你作为她夫君仍要多照看着，切不可出差错。”
　　“是，祖母放心。”
　　依依惜别中，两人踏上前往边关的路。
　　坐在车内的两人直到看不见人才关上窗。
　　萧覃牵起秦萧的手，十指相扣，一手将秦萧揽进怀里。
　　“后不后悔？”
　　“后悔什么？”
　　“嫁给我。”
　　秦萧笑问，“那只能和离后再嫁了，不过那时的我应该是身怀六甲，穿不下嫁衣的。”
　　他笑。
　　秦萧捧着他脸，“今生有你，真是我幸。不过，若是以后法度不许你我在一起呢？”
　　“那我便投身在一个能与你在一起的人身上。”
　　“何不另换他人？”
　　“认定你，便是一生一世。”
　　秦萧看着他，闭上双眸。
　　萧覃也情深意长，双手捧着她脸颊，然后抚着她腰间，唇舌交织。
　　桃栀和贺州听到，两人相视一笑。
　　呼吸声沉重起来后，两人不舍分开。
　　秦萧问，“最后那一车都是书？”
　　萧覃回答，“怕你无趣，我便将家中珍藏书卷皆抄录了一份，想着就算日后分府而居也不怕你无聊。”
　　“这一车，难怪父亲母亲派了如此多得护卫。”
　　“所以这一路还要委屈你穿粗布衣衫了。”
　　果然午休时分，萧覃便让一行人换上了粗布衣裳。
　　一路颠簸，天气又热。
　　天气好时，能多赶路便多赶路，颠簸时萧覃拿出做好的厚软垫，秦萧热时，便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竹编凉席，又怕一个不够，多编织了两个备着。
　　夜晚扎营住下。
　　这些都是跟萧覃父母征战的人，选址扎营什么的也足有经验。
　　夜晚，有人轮番守卫，只是蚊虫甚多。
　　秦萧燥热时，萧覃却拿出了蚊帐。
　　月光下，秦萧趴在床榻上，看着萧覃忙着装蚊帐。
　　“怎么想的如此周全？”
　　“本来让你跟着就已是委屈了，怎好能让你再被虫蚁咬着？枕头、衾被都询问了医士，内里都有驱虫蚁的药。生怕你夜里难眠，还准备的有安神帕子。”
　　他置好蚊帐，却未打算进来。
　　秦萧问，“怎么在外面？”
　　“夜里炎热，我若一同而眠，你必更燥热难寝。”
　　挽着他胳膊，拨开蚊帐。
　　“那你躺着，为我扇凉。”
　　说着就把团扇递给萧覃手上，哪知他真就一五一十的扇风了。
　　秦萧生气转身面对萧覃道，“让你扇凉真就扇凉。”
　　说完，气愤背对着他。
　　他左手穿过她脖下，右手递团扇放左手上，左手依旧为她扇凉，右手穿过她腰间，抚在她腹上。
　　“饿不饿？想不想吃宵夜？”
　　她转身，“荒郊野外，还备有宵夜？”
　　“带了许多点心，怕你晚上饿，母亲曾说她怀我时，想念京中的栗子糕，可惜那时没有，父亲又怕她饿着，可惜父亲只会做阳春面，不过那晚的阳春面，母亲说，是她吃过最难忘的。”
　　说完，起身帮秦萧拿来绿豆糕，还不忘解释，“我怕栗子糕不好消化，夏日炎炎，怕你中了暑气，拿的多是绿豆糕，不过也不怕，我特地请了师傅学，你要吃别的我可随时做。”
　　“哪有君子洗手作羹汤的，让母亲知道岂不说我娇惯。”
　　“母亲帮我学会的，还说学会是好事，日后边关岁月漫漫，总要学会些什么，才好让你不受更多委屈。”
　　她吃着，他递水。
　　夜里就在他一手扇凉，一手抚着她小腹，两人亲密相拥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