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降落》三拾叁

9、第九章

　　江屿的浴室里有个浴缸，这大概是整间房子杨君鸿唯一还算满意的地方。

　　杨君鸿把江屿抱进浴缸站好，衣服随意扔到地上，然后自己也跨进浴缸里，伸手打开了上面的花洒。

　　他给江屿抹了洗发水在头上，等冲洗干净之后，又把他转过去抹沐浴露。

　　杨君鸿的手掌带着薄茧，抚过皮肤。洗发水的泡沫还有一些在浴缸里没有冲干净，江屿扶着墙还是站不稳，脚滑了一下，整个人向后仰倒贴在杨君鸿身上。

　　杨君鸿从后面扶住他。

　　等他重新站稳之后，杨君鸿凑到他耳边对他说了五个字。

　　江屿听到那几个字，浑身如过电般抖了一下，以往杨君鸿说他sao的时候他更多是气愤，会极力否认，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感到身体深处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凶猛地窜上来，叫他又羞又恼。

　　他于是转过身，一下子咬在了杨君鸿的肩膀上。

　　花洒的水还开着，打湿江屿的面颊不停地往下流。江屿其实没用多大力气，但他能感觉到杨君鸿肌肉绷紧，几乎是瞬间变得兴奋。
　　……

　　江屿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

　　床铺另一侧有细微动静，他眼皮无意识地动了一下，刚要睁开的时候似乎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再睡一会儿”，于是他便又睡了过去。

　　但意识半梦半醒也很难再睡得很沉，等睁开眼的时候，江屿摸过手机一看，才六点半，比他平时起床的时间还要早半小时。

　　他把手机扔到旁边，睁眼望着天花板。

　　身下的床垫软硬适中，弹性也刚好，江屿有点不想起，他不得不承认，杨君鸿选的这张床睡着的确舒服，换床之后他的睡眠质量直线上升。

　　他在被子里动了一下，腰部传来酸痛感，两条腿也软绵绵没力气，但身体的感觉是清爽的，杨君鸿应该帮他清理过了。

　　大腿根也有点疼，江屿于是坐起来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发现大腿那处伤疤红了。

　　小时候他被热水烫过，因为处理不及时，右边大腿内侧留下了一块永久性的疤痕，足有巴掌大。那一片皮肤纠结到一起，皱巴巴像橘子皮，同周围光滑的皮肤区别很明显，也更敏感。

　　他自己没认真看过这块疤，不过杨君鸿看过，扒着他的腿看了半天对他说了一句：“像只蝴蝶。”

　　现在这只蝴蝶被磨红了。

　　江屿努力把那画面赶出大脑，抓了把头发，套上衣服去浴室洗漱。他挤了牙膏在牙刷上，边刷牙边打开卧室门，往外面看去。

　　外面客厅里，杨君鸿正在做俯卧撑，一边耳朵上戴着蓝牙耳机。

　　旁边的地板上还搁着两个10公斤重的哑铃。

　　站着有点累，江屿就倚在门边看他。

　　杨君鸿光着上身，下半身穿了一条运动长裤，随着他身体的起伏，手臂和后背的肌肉绷紧又舒张，很快就覆上一层薄汗。

　　杨君鸿穿衣的时候显不出来，但脱了衣服才知道他身材很有料，肌肉结实饱满但不夸张，两只手能把江屿轻轻松松抱起来。

　　杨君鸿做了几十个俯卧撑，中间没有停顿，江屿一边刷牙一边在心里数着数，开始以为杨君鸿戴耳机是在听音乐，直到杨君鸿说了一句话他才意识到他是在打电话。

　　杨君鸿说：“是该好好看着，读书的年纪不呆在学校到处乱跑。”
　　说完这一句，他似乎才注意到江屿，于是又说：“行了舅舅，我这还有事，先挂了。”

　　江屿听出来了，这通电话是杨君鸿打给他舅舅的。

　　杨君鸿挂了电话又接着做了几十个俯卧撑，江屿刚才的思绪被打断，忘记数到哪儿，干脆就不数了，走回浴室去刷牙，刷完牙正要洗脸的时候杨君鸿挤进来，站在他身后。

　　江屿从洗脸池抬起头，看到了镜子里杨君鸿轮廓分明的腹肌，以及胸口两道明显的抓痕。

　　杨君鸿的身体他已经看过无数遍，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有些不自在。他移开目光，拧了把热毛巾覆在脸上，听到杨君鸿在身后问他：“我吵到你了？”

　　杨君鸿一般宣泄过后第二天心情都会很好，江屿把毛巾从脸上拿下来，说道：“没有，我自己醒的。”

　　说话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嗓子有多哑。

　　“早上吃什么？”杨君鸿问。

　　江屿沉默了一会儿，他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应该够，于是回答说：“吃面条吧。”

　　从镜子里杨君鸿的表情看，他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江屿把毛巾放回架子上搭平整，便从浴室出去了，很快听到里面响起水声，是杨君鸿运动过后在洗澡。

　　江屿没着急去厨房，先在屋子里找猫。

　　他租的这间是个一居室，带卫生间的卧室，厨房，再然后就是客厅，客厅还连着一个朝南的小阳台。江屿平时很少在家，在家也就是睡觉或者看书看电脑，因此客厅被他改造成了书房，没放电视，而是放了一张电脑桌，靠墙还摆了个大书架，上面堆满了中文和外文的医学书籍，此外就还有一张长沙发。

　　江屿找了一圈，最后在阳台的一个空鞋盒里找到了小鱼干，小鱼干尖着嗓子冲他喵喵叫唤，还在他伸手过来的时候在他手指尖咬了一下，似乎在发泄不满。

　　江屿知道他的这只猫不喜欢杨君鸿，每次杨君鸿来了都会躲起来，等他走了才出来。

　　江屿把它从鞋盒抱出来，一边撸毛一边说道：“再忍一下，讨厌鬼马上就走了，待会儿喂你罐罐。”

　　一听罐罐，小鱼干眼睛立马睁圆了。

　　安抚好猫，江屿才去厨房，烧水把面下锅，打了几个鸡蛋，然后从冰箱里拿了把青菜在流水下清洗干净，一起放进锅里。

　　等面开的时候，他又从冰箱里翻出一袋咸菜丝，撕开后倒进一个小碟子里。

　　江屿做饭手艺很好，尤其擅长煮面，因为煮面速度快，卧个鸡蛋放把青菜就能实现营养均衡，最重要是不用费太多钱。可惜尝过他手艺的没几个，也就以前的江海澜和现在的杨君鸿。

　　江海澜在律所的时候总是加班，回来晚了江屿就做给她吃，江海澜会说好吃，但要么一边吃饭一边处理工作，要么吃两口就搁下，总不能专心品尝。

　　杨君鸿倒是从来没评价过，但每次总会吃完，面汤都喝得精光，而且吃得很专注，连手机都不看。

　　江屿有时怀疑，杨君鸿情愿跟他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就是为了早上这一口吃的。

　　锅盖一掀开，白雾似的蒸汽立刻飘上来，江屿拿着筷子画着圈在锅里搅动，一边一心二用地听身后的动静。

　　杨君鸿应该就是冲掉身上的汗，所以洗得很快，没多久浴室的水声就停了，江屿听到了他开门的声音，接着脚步由远及近，停在了厨房门口。

　　江屿拿筷子的手停了一下，没回头。

　　杨君鸿站了不到一分钟就走了，等他走江屿才回头，见他往卧室走去，熟门熟路地打开衣柜，从里面翻出一件干净衬衫和裤子。

　　江屿有些走神，回忆杨君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他家放衣服的，直到听见扑锅的声音他才赶紧转过身，掀开锅盖用筷子把纠结到一起的面搅开。

　　杨君鸿换好衣服，面也正好出锅，两人对坐吃饭，杨君鸿没再问秦怀玉的事，似乎就此揭过了。

　　小鱼干被香味吸引，先是蹲在阳台的推拉门边暗自观察了一会儿，然后飞快窜过客厅，从江屿旁边一把空椅子跳到了餐桌上。

　　江屿挑了点蛋黄出来，又给它开了个罐头。

　　小鱼干边吃边时不时抬头，看向杨君鸿的目光充满警惕。

　　杨君鸿见它这样似乎还觉得挺有意思，筷子头往前伸想要挑小鱼干的下巴，小鱼干有些护食，立刻弓起背，喉咙里嘶哈个不停。

　　江屿面无表情地抬眼看过去，心想杨君鸿真是讨厌，偏要在人家猫吃饭的时候逗人玩，他要是猫他也讨厌他。

　　杨君鸿吃饭速度快，江屿还在吃的时候他已经吃完了，碗底只剩浅浅的一点汤，就在这时候接到了耿楠的电话。江屿没抬头，听他说了一句“知道了”。

　　接着杨君鸿便挂断电话站起来，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就开门出去了，关门的声音传来江屿才反应过来，杨君鸿这是走了？

　　睡过了吃饱了，一声招呼不打就走，真是没礼貌。

　　剩下的面江屿也不想吃了，端着碗搁进水池里。他住三楼，楼层不高，一探身就能看到楼下。

　　江屿于是往楼下看了一眼，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下面，耿楠站在车边，杨君鸿很快从楼道里走出来，走进了江屿的视野。

　　耿楠对杨君鸿问了声好，接着走到车尾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拎出一个白色的购物袋。

　　杨君鸿接过那袋子，没有上车，又转身走回了楼道里面。

　　江屿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他站在厨房里把碗冲了一下，很快又听到开门的声音。杨君鸿走到厨房外面，对他说：“过来。”

　　江屿擦干手走出去，见杨君鸿刚拎上来的那个白色的购物袋就放在餐桌上，问了一句：“这什么？”

　　杨君鸿用眼神示意他自己打开。

　　江屿满腹狐疑，拉开口往里面扫了一眼，先是一愣，紧接着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猛地看向杨君鸿。

　　袋子里是两本英文医学书，有关心外手术的案例集合，江屿在顾欣仁那里见过一本，是顾欣仁当年在国外上学时用的课本，他借来看了看，翻了差不多两个通宵，眼睛都熬红了也舍不得放下，没好意思在手里搁太久就还回去了。

　　因为这书出版时间早，当年印数也不多，所以他花了很多功夫，甚至托人在国外找都没找到，没想到被杨君鸿买到了。

　　他好像就是某天跟杨君鸿随口提了一句，当时的情景都不太记得清了，没想到杨君鸿记得，还一下给他买了两本。

　　江屿看书有个习惯，喜欢买两本，一本做笔记，一本收藏。

　　那时江屿刚租下这房子，某次做完时间还早，不到睡觉的时候，他就坐在电脑桌前上网。杨君鸿要去机场赶飞机，耿楠已经在楼下等了，杨君鸿还非得洗个澡。

　　他从浴室出来，站在江屿身后擦头发。江屿刚做完屁股痛，就曲着两条腿蹲在椅子上看电脑屏幕，杨君鸿一边擦头一边问他在看什么。

　　“书。”江屿嗓子有点难受，所以只回答了他一个字。

　　屏幕上是本医学参考书，他想买很久了，但国内只有翻译版，很多地方他觉得译得不通，一直想看原版，但国内购物网站上没得卖，海淘和二手书市也没有。

　　杨君鸿每次做完之后心情都会很好，于是说：“我帮你买。”

　　江屿转头看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杨君鸿伸手捏住他的鼻子，“干嘛这么看我，找我干你？”

　　杨君鸿后来就走了，江屿并没当真。一周后杨君鸿回来的时候真的给他带回来了那本书，江屿简直不敢相信。

　　书只有一本，他舍不得在上面写字，就用铅笔做笔记。杨君鸿知道了他的习惯之后还笑他，说他“事真多”。江屿心情好没跟他计较。

　　但等下一次杨君鸿出国回来，给他又带了一模一样的一本书的时候，江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伸出手背贴在杨君鸿额头上，问了一句：“你没病吧。”

　　杨君鸿抓住他的手腕，抱着他在玄关做了一次。

　　从那以后，只要杨君鸿出国都会给他买书，而且一定会买两本。

　　江屿把目光从杨君鸿脸上挪开，回到那个白色购物袋上，医学书都是大部头，比砖头还厚，死沉死沉，撑得袋子都鼓了出来，杨君鸿也不嫌重。

　　江屿真的太高兴了。

　　一早上突然被这么大的惊喜砸重，他毫不夸张地直接原地跳起来，开心地转了两圈，然后搂住杨君鸿亲了上去。

　　这一吻让两人都有些愣住，他们上床的时候会接吻，亲得难舍难分，但下了床还是不一样的。江屿的兴奋极速冷却，刚要退开，杨君鸿就突然伸手握住他的腰又把他拉近，眼睛紧盯着他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手机就搁在餐桌上，屏幕向上，江屿和杨君鸿同时看过去，看到了来电人。

　　是江海澜。

　　杨君鸿脸色顿时一沉。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