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告急》卷卷云倾

9、第9章

　　呼叫救援的男人站在路边抽烟，见到印有熟悉广告的皮卡开过来，招手道：“这里这里。”

　　周烬和许斯意从车上下来，男人和周烬说明自己车子的情况，车子被路上的钉子扎爆胎了。

　　这是常见的情况，周烬过去检查轮胎被扎到的地方，打算给他换个备胎，再让他开去店里修补。

　　男人捂着肚子，他有点拉肚子，“好的，师傅你先换着，我去个厕所，很快回来。”

　　周烬从皮卡上拿出千斤顶、手套和套筒扳手等工具，许斯意手上提着一堆东西走过来，周烬:“有事？”

　　“你先把炒酸奶吃了吧，马上就化了。”

　　周烬放下手里的工具，麻利地把炒酸奶吃了，吃完开始换备胎。

　　许斯意吃着糖葫芦，站在旁边看他工作。风吹动头顶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小狗扑腾着短腿腿走过，尾巴摇得轻快，路上放学的学生三两成群，南城的傍晚充满着生活气息，让人感到安宁舒适。

　　南城除了经济发展不行，其他方面都很让她心安。

　　如果没有身后不合时宜的说话声，她想这个画面会更美丽。

　　许斯意身后是个水果摊，旁边开着养老院，里面的老人经院里同意可以由护工陪同出来散心。

　　这位坐在轮椅上白发苍苍的老人便是由护工陪同出来的，在搬进养老院之前，她就住在许斯意所住的居民楼对面，许斯意经常看见她在楼下晒太阳，她也知道许家的一些情况。

　　老太太生病后脾气暴躁，目中无人，见许斯意眼熟，毫不避讳地和水果店老板唠嗑起来。

　　“这不是许家那女娃吗？学习成绩年年排第一那个，怎么回来了，没在大城市混出名堂？”

　　“谁知道呢，也不是有学习好就有出路的，没权没势到哪都是打工的。”

　　“我看她妈到处张罗着给她相亲，这样子的怎么会没有对象，不会是有什么隐情吧？”

　　“我听说大城市男女关系混乱得很，倒是有很多在哪里乱搞把自己名声搞臭了再回来找个好人家的。”

　　眼看着就要造起谣来，许斯意连手里的糖葫芦都吃不下去，得想办法让他们住嘴。她不怎么会吵架，估计着自己去讲道理会有几分胜算，吵架又有几分胜算。

　　周烬听力好，他们说的话他一字不漏全听进去。他换完轮胎，拿着扳手站起来，往水果店里走去。

　　水果店老板看到他手里的扳手，瞬间变了脸色，他本来就长得高大，拿着工具更是气势十足，店主直接站了起来，说话都结巴：“别别……”

　　然而周烬走到他跟前后又转了个弯，和在那里挑苹果的女人说上了话。

　　女人穿着护工服，梳着低马尾，眉目舒展随和，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她和周烬交谈了会儿，明白他的意思，转身把老太太推走，水果都没挑完就不要了。

　　“赵阿姨，到时间吃药了，我们回去吧。”

　　老太太不满地挣扎，“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躺，还没待多久怎么又要回去了？平时吃药也不是这个时间。”

　　女人用平静地口吻说道：“大概是您记错时间了吧。”

　　“我不回去！”

　　老太太直接破口大骂，女人不为所动，像是没听见，握着轮椅的把手把她往养老院的方向推。

　　许斯意只能听见越来越小的咒骂声，她真是佩服那个女人，看着不动声色，实则雷霆手段。

　　周烬从店里出来，老板都避着他走。许斯意好奇道：“那个女生是你朋友吗？”

　　周烬把工具放回车里，“嗯，她住我楼上。”

　　像是记起了什么，他特意补充道：“不是对象。”

　　许斯意：“……哦。”

　　*

　　翻看着日子，许斯意在店里工作已经快两周了，她还没有休过假，连续不间断地工作是在是让人吃不消，她和潘老板请了一天假，潘老板让阿恒顶替她的岗位。

　　许斯意本来想休假的时候在家里看看书，不幸的是许嘉怡今天也和学校请了假，除了吃饭睡觉，她们长时间处在一个空间里容易发生矛盾，她决定出去外面转转。

　　她在街上溜达了一圈，进了一家书店。她挑选了两本和物理有关的书籍，买下来后坐在阅读区看起来。从在初中接触到物理后她就爱上了这门学科，严谨的逻辑里包含着对世界本质的探讨，每一个名词、公式都是浓缩的哲学智慧。

　　等她再次抬起头来，整个下午已经过去了。她还不是很想回家，她收拾好东西出门，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是前两天推多嘴的老太太离开的女生。

　　她搬着一个有半人高的的箱子，显得很吃力，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歇歇，还用手捶几下累坏了的腰，也不知道要走多久才到家。

　　“我来帮你吧。”许斯意主动上前，昨天也算是她帮了自己一把。

　　女生认出了许斯意是周烬的朋友，笑了笑，“你好，我叫穆萦心。”

　　许斯意简单地说了自己的名字，帮着穆萦心把箱子抬回家。路上交谈了两句，许斯意知道穆萦心比她大三岁，箱子里装的是她新买的置物架。

　　十分钟后，她们到达穆萦心家楼下，上楼是最难得阶段，许斯意继续帮忙搬上去。上到上楼时，穆萦心说：“先等一下。”

　　她把箱子放下，敲了敲302的门，里面没人回应，穆萦心拿出手机看消息，没有回信，她不放弃继续敲门。

　　门终于打开，许斯意跟着往里面看，是一张熟悉的脸。周烬穿着白色的棉质短袖，这是她这半个月第一次见他穿浅色的衣服，穿得比店里还保守，看起来是刚睡醒，沉重的眼皮半合着。

　　穆萦心请求道：“抱歉打扰你睡觉了，我的家具都到齐了，你现在帮我装吧？”

　　穆萦心从网上入手了一批新家具，都是要自己组装的，她自己没法弄，独居又不喜欢让陌生男人进她家，她只好拜托这位邻居帮她安装，并且承诺了会给一定的报酬。

　　周烬摸着头上短短的发茬，“没看出你的抱歉，走吧。”

　　他回屋里拿了手机和钥匙，出来后关上门。

　　许斯意还想着帮人帮到底，帮穆萦心把箱子搬进去，周烬直接抬起一个人箱子往上走，看上去毫不费力。他发力背部的斜方肌和三角肌起伏凸起，力量都用在了实处。

　　许斯意定在原地，两手空空，好像没有上去的必要了。

　　穆萦心邀请她上门：“你也累了吧，上去喝点水坐会？”

　　“好啊。”她确实有点口渴。

　　进了家门，穆萦心把家里的饮料拿出来给他们，许斯意要了一瓶常温的果汁，坐在沙发上喝。

　　穆萦心和周烬在客厅上装家具，她买了一个书桌、一个置物架和一个床头柜，装完这些需要一些时间，还没等她把包装拆开，和她交班的同事给她打打电话，爱折腾人的赵老太太不吃饭，尿床上弄得床单被子上到处都是，还吵着要人推到楼下散步……同事只能让她赶紧回来。

　　穆萦心开的免提，屋里的人都听到了电话内容。她糟糕地抓了下头发，“我可能要出去一下。”

　　周烬：“去吧。”

　　许斯意说：“我不用招呼的，我很快就离开。”

　　穆萦心出门后，周烬看了一遍家具的说明书，把板子进行分类摆放，等下方便安装。

　　许斯意歇够了，她得回去，周烬却没放她走，“过来帮我扶一下板子？”

　　他需要拧螺丝，不方便同时扶两块板子。

　　许斯意把背好的包放下，“行。”

　　得益于这段时间的共事经验，他们配合得很好，周烬握着电动螺丝刀，效率很高，很快一张书桌就装好了。周烬去拆置物架的包装，没有电动螺丝刀的噪音，许斯意得以正常说话，她问了一个引起她好奇心的问题：“你和穆萦心很熟吗？”

　　“雇佣关系。”周烬一句话拉开了他和穆萦心的关系，他转头看向她，“佣金我们可以对半分。”

　　她只是帮忙扶板子，连说明书都不用看，她可不好意思要钱，“不用了。”

　　周烬继续用螺丝刀工作，发出的噪音不绝于耳，许斯意没事干只能盯着他拧螺丝，忽然发现他左手手臂内测有个伤疤，还有白色的疤痕，浅浅的，不细看不明显。

　　周烬知道她在看什么，停下螺丝刀，说道：“这是我爸发脾气摔玻璃杯，碎片飞溅过来伤到的。”

　　他语气淡得像这件事和自己无关，都不像在诉说遭遇。

　　许斯意想安慰他，却又无从下口，“叔叔脾气这么大吗？”

　　“卧病在床的人大多这样，身体心理双重折磨，康复无望，总得有途径把心中的不满宣泄出来。”

　　“你就这样照顾了这么多年吗？”

　　“其实也还好，老头子怕没人照顾，后面自己就收敛了。”

　　话题很沉重，许斯意不想再问下去，勾起他的回忆。人和人之间的命运真是大有不同，她的那四年在干什么呢，她在用自己兼职的钱去她喜欢的地方旅游，见识不同的建筑、风土人情，那些以前只能在书上一览的风景，她已经亲身去体验过了，她还拍个很多照片发朋友圈，基本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拍照打卡，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

　　她希望他没有看到，本来照顾病人就够郁闷，她不想成为加重他负面情绪的催化剂。

　　没到半个小时，这三件家具就装完了。许斯意去卫生间把手上沾到的木屑灰尘洗干净，背上包和周烬告别：“我走了。”

　　周烬把家具搬到边上，背对着她，“回家吃饭？”

　　“不是，外面吃。”许父许母要去吃朋友的满月酒，家里没人做饭。

　　“要不要来我家吃？”

　　近墨者黑，许斯意学了他说话的方式，“去你家吃泡面吗？”

　　“？”周烬觉得自己被看轻了，“我会做饭。”

　　这真是刷新了许斯意的认知，他怎么也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她高低也得去看两眼，“那我就不客气了。”

　　周烬今天休假，早上特意去菜市场买食材，现在派上用场了。

　　许斯意尽管在安宁市也是一个人住，她不会做饭，要么吃公司食堂，要么自己做，自己只会煮点简单的面条。

　　她在厨房里给他打下手，周烬让她把蒜剥了。许斯意端着蒜去角落剥，前面是厨房的窗户，楼间距不远，往外可以看到对面邻居的阳台，上面种了两盆栀子花，现在是栀子花的花季，几朵栀子花缀在上面，银亮的花瓣层层叠叠，像星星洒落在夜幕中。

　　“对面的栀子花还挺好看。”

　　周烬在处理排骨，他把排骨熟练地分成块，“你喜欢也可以种。”

　　“我在租的房子里种了仙人掌，也不知道它现在怎样了。”她没心思打理花草才种的仙人掌，她要是太久没回去连仙人掌都没了。

　　“那玩意一两个月不浇水没事。”

　　“希望如此。”

　　周烬安慰人的方式与众不同，“对面那栀子花养得也不怎样，栀子花的生长条件比较苛刻，水多水少都不行，他那叶脉发黄，叶肉是绿的，明显是水浇多了。”

　　这么专业的知识，没养过花根本说不出来。许斯意想见识一下他养了什么花，“我可以看看你养的花吗？”

　　“可以。”

　　许斯意去外面阳台找了一圈，没看到花，又在每个窗台上搜寻，依旧是没看见，最后回到厨房，“你的花摆在哪里了？”

　　周烬头也没回，一脸正经地说道：“还没种。”

　　“……”许斯意气得想打人，又耍她玩呢。

　　她回去把剩下的蒜剥完，厨房面积小，两个人站里面转个身都会撞上，周烬让许斯意出去，她就真的不管了。

　　厨房里的身影依旧忙碌，然而这与许斯意无关，她坐在餐桌边发呆，租的房子不住，房租照样要给。安宁市的房租不是一般高，一房一厅就要三千起步，她这个月算是白干了。

　　她对那座城市的心情很复杂，有抗拒、迷茫和对梦想的希冀，混在一起，根本品不出是什么味道，她的脑子乱得像一团浆糊。

　　她甩了下脑袋，让思绪暂停，干脆拿出下午没看完的书继续看。

　　厨房有两个炉子，一个在煮汤，一个在炖肉，案板上放着切好的佐料，洗干净的蔬菜在菜篮子里沥水，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周烬围上围裙，现在只剩一些煎炒的工序，他双手放在背后系围裙的系带，转身看到趴在餐桌上看书的许斯意。

　　她披着头发，手撑着下颚，脸颊上的肉被手指骨节压进去一些，少了平时里的清冷感，倒显得平易近人。看书的速度很快，眼睛在纸张上快速滑动，没多久又翻过一页，神情专注，完全没发现有人在看她。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她学习的时候大多是这种状态，两耳不闻窗外事。他以前选择不打扰，现在也是。

　　周烬做了四菜一汤，两个人吃绰绰有余，许斯意饭量不大，把菜式全尝了个遍，剩小半碗米饭差点没吃下去，秉承着节约粮食的信念还是给吃光了。

　　周烬的厨艺水平远超她想象，和许母有得一比，而且非常符合她的口味，不然她也不会停不下来。

　　总之今天是个惬意又满足的夜晚，她现在很认同许母的话，他确实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在赚钱和顾家方面都颇有能力。

　　她认识很多男士，都在职场和家庭中难以平衡，大多男士只会把家务事交给另一半或者保姆，只有在经济上弱于另一半才会承担家务活。

　　但是看中他的功能性而选择他当伴侣，这对于他是不公平的，许斯意深知这一点，所以她还是不会选择和他结婚。

　　他们在各自的家庭里都有不幸的一面，可能出于对相似的人的惺惺相惜，她对他总有一些心疼和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