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吃个冰淇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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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利奥从昏迷中再度醒过来时，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原本脱臼的骨头已经各就各位，而此刻居然还没回家，只是躺在公园的长椅上，至于阿尼亚正难得老实地坐着、充当昏迷哥哥的枕头。
“诶？阿尼亚！”利奥的蓝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试图转头去看她身上有没有受伤的地方，“你没事吧？”
“阿尼亚没事，只是跟那些叔叔玩了一会儿‘鬼抓人’。”小女孩脆生生地回答，同时依旧用小手按着利奥的上半身，“利奥不要乱动啦——”
“为什么……哦哦哦！好痛！”
利奥吃痛地叫出声来，这才看清楚自己面前还有个大人存在。
在这个寻常小公园的长椅上，劳埃德·福杰穿着短袖白衬衣和深蓝色牛仔裤，恢复原本样貌的他此刻金发稍显散乱，额前刘海很自然地散开……整个人显得格外清爽如男大学生。
帅得像个小鲜肉的劳埃德如今正不顾形象地单膝跪在地上，以便让儿子手受伤的小腿可以搁在自己的大腿上。
只见他的一只手握住男孩的脚踝，另一只手则是拿着镊子，熟练灵活地替利奥的脚掌伤口做挑刺和消毒包扎。
对于间谍而言，外伤是家常便饭，正如同“久病成医”那样，明面上是精神科医生的“黄昏”其实也可以去客串半个外科医生。
“痛就对咯，”劳埃德头也不抬地说，“我还以为你的脚掌要坏死到截肢的程度。”
【这小子大胆得很，被人用枪指着当靶子都没在怕的。姑且吓唬一下他，免得回头又惹出新的麻烦。】
利奥委屈巴巴地喊了一声“父亲”，“截肢”这种事果然是有点被吓到了。
不过看穿劳埃德心思的阿尼亚此时看看傻乎乎的哥哥，又看看撒谎不眨眼的劳埃德先生，顿时露出了那种独有的睿智眼神。
【利奥被父亲给折服了——好耶！】
“对了，父亲，关于工厂里那些坏人……”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妹妹看穿了的利奥想询问一下那群家伙的下场。
听到这个问题，劳埃德顿时露出了一个阳光开朗的帅哥笑容，明晃晃地装傻道：“什么坏人？我只是在路过那边买东西时，恰好看见阿尼亚和昏迷的你躺在路边而已。”
利奥愣了几秒，旋即也开始心虚地装傻：“啊……啊哈哈，好巧哦。”
【既然父亲不想说那就不追问了，这事情应该是摆平了，不然大家也不会在外头逗留，父亲还有时间替我处理伤势。】
事实上，劳埃德这幅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实则也是有点冷汗直冒。
【其实是我用枪顶着他们长官艾德加先生，然后用他女儿卡莲的小命来威胁他放弃追查此事。总之，只要他不想自己唯一的女儿哪天死于非命，估计就不会再来招惹我了。】
“……激动！”
阿尼亚眨巴着眼睛，像是看大英雄一样地瞻仰着这位心口不一的王牌间谍先生。
趁着养父替自己处理脚上的伤口之际，利奥发现自己的肩膀、手肘和手腕都绑着绷带，当即疑惑地看向阿尼亚。
回过神来的阿尼亚小声地说：“父亲说你的骨头放回去了，但还是要敷药和休息……”
“那就没事啦。”男孩子在这方面倒是看得开。
“那个，利奥。”小姑娘用带着几分哭腔的声音拉了拉利奥的手指，“对不起……”
——那些敌人是因为发报机的事情而引来的，若非如此，利奥也不会倒霉到身上多处受伤。
劳埃德好奇地抬头看向这对兄妹，想看看他们之间是怎么处理矛盾的。然而利奥只是很平静地望着阿尼亚好一会儿，神情温和安宁。
“没关系，阿尼亚，我原谅你了，下次不要再搞出类似的错误就好了。”
“……好！”
阿尼亚吸了吸鼻子，被兄长所包容的爱让她想要掉下小珍珠来。但她注意到父亲正注视着自己和利奥，当即又坚强地把眼泪咽回去了。
劳埃德温柔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继续处理孩子脚上的伤口。
最后，利奥眯着眼睛看向自己被裹成绷带木乃伊的两只爪子，发出惊叹：“哇，动不了了！”
“是啊，你接下来几天可能要坐一下轮椅出行。”
劳埃德把沾满血迹的绷带和药品收回随身小包里，收拾干净以后，这个男人站起身，双手叉腰地看向他们。
他正在思索还有没有利用这两个孩子执行“枭”行动的必要性。
利奥和阿尼亚忽然都意识到此时的气氛不太对劲，于是他们都不说话了，只是抬头静静地看着这个金发男人。
过了片刻，劳埃德怜悯地垂下眼眸来，正要开口，不料阿尼亚忽然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将脸埋在上面，她声音颤抖着抢先说道：“阿尼亚累了，想回家——回利奥、父亲和阿尼亚的那个家！”
【这……】
金发男人顿时呆住了，他下意识地看向利奥，想看到这个素来不太听话的小孩儿再次提出明确的反对意见……
“父亲大人！！”小金毛一头撞在了劳埃德先生的另一条腿上，由于双臂被固定无法抱住养父的大腿，利奥只好泪汪汪地用额头蹭来蹭去，宛若小猫撒娇那样，“呜……”
劳埃德彻底震惊了，怎么你这个先前一直说什么“不承认你这个父亲”“我要考验你有没有资格”的铁骨铮铮小子如今也开始眼含热泪地撒娇了？
【我什么时候通过他的考验了？总不能是先前打扮成络腮胡的样子时被他看穿真实身份了吧？应该不太可能。】
事到临头，腿上挂着两个委委屈屈的孩子，再铁石心肠的男人也说不出什么硬气的话了。
劳埃德·福杰先生犹犹豫豫地说：“这样……真的好吗……”
已经看穿他心思的阿尼亚软绵绵地回答：“要是被丢下，阿尼亚会哭泣的……哦，笨笨的利奥已经在掉眼泪了。阿尼亚也好想哭。”
“我没有哭！”
利奥对着揭短的妹妹大吼一声，转过头去，用劳埃德先生的牛仔裤布料擦眼泪。
阿尼亚立刻控诉哥哥：“利奥是傲娇。”
劳埃德：“……”
【确实。】
没由来的，男人想起了这两个孩子那些被退回孤儿院的记录。
【四次和三次啊。】
似乎是沉默了一秒钟，又可能是沉默了一个世纪，就在两个孩子都开始觉得没啥希望的时候，劳埃德·福杰将双手分别放在孩子们的头顶上轻轻地揉了揉。
“这样啊，那我们就一起回家吧。”
他这么说着，脸上的神情与世间任何一位父亲毫无不同。
…………
……
由于那个家被“炮弹”给打坏了，所以接下来几人要换个新家了。
当然，劳埃德这个万能父亲给出的解释是“家里出现了毒蛇！”，不过孩子们都心知肚明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也不知道到底是哪种毒蛇才能制造出弹坑一样的废墟，可能是“毒蛇式导弹”之类的火力吧……
“关于新家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父亲，阿尼亚想要住在城堡里~”
“那也得有卖才能买啊。”
在一家人走去车站的路上，由于利奥的脚上缠着绷带，实在是走不了路，劳埃德就将他单手抱在怀里行走。
浑身僵硬地利奥绷着脸，一副想要装作很严肃但实际上发红的耳朵已经出卖了真实心情的模样。
至于阿尼亚看见哥哥一脸暗中冒出开心泡泡的样子后，连忙踮起脚尖，伸手拉了拉金发男人的衬衫衣摆：“阿尼亚也要父亲抱。”
“好好好，都可以抱，来吧。”
开始逐渐适应这个“父亲”新角色的劳埃德·福杰用另外一只手抱起了粉发小姑娘，旋即在路人那羡慕的目光中左拥右抱的朝着车站方向走去。
靠近车站时，他们偶然看见了一个兜售冰淇淋的小摊，由于此地人流量较大，小摊看起来生意还不错。
劳埃德想起了什么，当即低头看向利奥——果不其然，这个小男孩正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的冰淇淋小摊子。
阿尼亚也想起来哥哥喜欢冰淇淋这件事，她听了听他们各自的心声后，开始故意撒娇：“阿尼亚突然好想吃冰淇淋呀，有没有花生味的冰淇淋呢？”
“啊，我去问问。”劳埃德小心地把孩子们放在路边的花坛边缘上坐好，然后他笑眯眯地看向一言不发的利奥，问道：“利奥，也给你来一点冰淇淋怎么样？”
“冰淇淋……？”
利奥像是从梦中惊醒那样，呆呆地重复起来。但是劳埃德并不生气，只是耐心温柔地又说了一遍。
“对的，你想吃哪个味道？”
“我、我都可以。”利奥想了想，旋即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但是父亲，你能不能——给我来一整个完整的冰淇淋球？”
劳埃德闻言顿时哑然失笑：“利奥，冰淇淋的兜售数量最少也是一个球起步的。”
利奥大吃一惊：“什么？原来是这样吗！”
劳埃德很快为他们买了冰淇淋回来——阿尼亚高兴地抱着花生味冰淇淋的甜筒在啃，而利奥因为双手被绷带固定了，所以必须有人给他喂食。
作为成年人，给孩子喂零食并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
劳埃德那平日里既可以握枪、也可以拿药剂针筒的指尖如今用木勺刮起一层米白色的冰淇淋，然后凑到利奥的嘴边，只见这位新手父亲笑着说：“这是卖得最好的香草味，尝尝吧。”
出乎预料的是，原本一直表现得很迫切想吃冰淇淋的利奥抬头看看他，问道：“父亲不吃吗？”
“别担心，我不爱吃冰淇淋……”劳埃德随口说道，忽然一下子愣住了。
因为在他小时候那个物资匮乏的战乱年代，劳埃德的母亲也对他说过“妈妈不喜欢这种食物，你吃吧”的话语。
【……妈妈，为人父母的心，我直到今天才稍微理解了一点。】
虽然手上还在喂利奥一口一口地吃冰淇淋，但劳埃德的内心已经在默默地思念着那位已经远去多年的至亲。
一旁的阿尼亚惊讶地“读取”到了父亲的真实想法，当即凑过来，把自己啃得坑坑洼洼的冰淇淋甜筒凑过去，奶声奶气地说：“父亲一起吃~”
“哈哈，真的不用，你们自己吃就好了。”
劳埃德笑着把脑袋往后躲了躲，免得阿尼亚的花生味冰淇淋直接戳在自己的鼻梁上……但是很快，打闹中的父女二人都注意到了眼前的异常。
不知为何，利奥这个原本在专心品尝香草味冰淇淋的男孩子，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他神情茫然地睁着那双蓝汪汪的眼睛，清澈的热泪却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
……他哭得那么丑，整张小脸都皱成一团，偏偏又是那么的用力和悲伤。
看到这么一个平日里骨头梆硬的小家伙如今毫无征兆的泪如雨下，哪怕是见多识广的王牌特工先生都难免被吓到：“这是怎么了？！”
【这家小摊的冰淇淋已经好吃到这种地步了吗！】
阿尼亚也很紧张地看向利奥，从哥哥的心中“读取”到了关于往事的画面。
…………
……
那还是在实验室的时候，有一次参加了某个测试人体极限的项目，只能靠输液来维持生命体征，以至于利奥都快忘记正常食物的滋味是怎样了。
当测试结束后，他虚弱无比地路过监控室时，看见里面的研究员似乎正在吃饭后甜品的冰淇淋。
“看啊，这跟野猫一样的眼神。你就这么想吃吗？”
其中一个研究员嘲笑着男孩，如同打发乞丐一样地将纸杯扔在地上，里面早已融化的残余冰淇淋溶液流出来不少。
“行了，舔干净吧！”
“……”
利奥本来不想吃的，但是在那个实验室里——没有实验体可以违抗研究员们的任何命令。
无奈之下，年幼虚弱的实验体男孩只能跪在地板上，在那些大人的嘲笑和轻蔑下，一口一口地把那象征着屈辱和无力的冰淇淋溶液舔干净了。
【……这种凉凉的东西真好吃。】
【迟早把你们都杀了！】
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念头在同一时刻回荡在男孩的心头。
正因为过往的这段经历，利奥并不知道，正常的冰淇淋售卖数量是一个球起步。
同时他也不清楚，原来没有融化的冰淇淋是与液体所截然不同的奇妙口感。
如今的阿尼亚呆呆地看着他好几秒，晶莹的水光在她的眼眶里同样浮现出来。
“利奥！！”
她哭着一把抱住了哥哥。
“呜哇！好痛，身体好痛——”原本沉浸在过往思绪中的利奥被迫回神，同时发出了惨叫，然后哭得更惨了。
劳埃德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清楚兄妹二人的真实过往，正好比他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在孩子们面前彻底掉马一样。
但是没关系。
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已经为阿尼亚和利奥带来了新的，完整的，尚未融化的冰淇淋球。
“等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劳埃德满头大汗地拉开粗心大意的阿尼亚，仔细查看利奥身上原本的伤势有无加重。
还好……没有二次受伤。
“所以是为什么哭呢？你们两个。”
新手父亲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的孩子们只能抽抽搭搭地回答他：“因为这个冰淇淋……太好吃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吃个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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