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擦肩而过 ...
-
波本的忍耐力好到让澜尚惊叹。
那天晚上的问话，他自己都觉得过于诛心，波本却仿佛没事人一样，按着他睡了，第二天照常洗手作羹汤，贤惠得贝尔摩德侧目。
但长痛不如短痛，左右这一世挚友在侧，再加上覆灭组织的功勋，降谷零应该能过得很好。
现在不过是猛然恢复记忆，一时想不开罢了。
“他上辈子也没想开，”慕兰潭嚼着生菜，“决战的时候，琴酒都放过他了，他……呜呜呜呜！”
包着烤肉的生菜拐了个弯，被降谷零一口塞进慕兰潭嘴里，还用力往里有怼了怼。
澜尚茫然地收回手，转头想问琴酒，然后就被琴酒手疾眼快地塞了一个面包，差点噎死。
看得出来当事人不是很想说，澜尚便也不问了。
吃完午饭，澜尚原本想去午睡，结果被降谷零一把拉了起来：“下午我要去波洛上班，你跟我一起吧。”
澜尚抵死不从：“波本你别太过分！”
波洛咖啡厅就在警视厅附近，要是遇到这辈子还活得好好的兄长……
他都要死的人了，现在和亲人相认，只是白白让他们又伤心一场。
还不如让他们以为，自己早就死在了十六年前。
“神户阿姨回来了。”
澜尚钉在了原地。
降谷零扶着人站好，给他围好围巾：“神户叔叔也会来，他们是去毛利先生家做客的，待到你哥哥下班就会走，一起去订好的餐厅吃饭，所以你大概只能坐在咖啡厅里，远远地看上一眼。”
澜尚沉默着系好大衣的扣子，接过了伪装用的美瞳。
上一世父母死的时候，他才七岁，这一世他代替父母赴险，也是七岁离开了父母。
这样算来，他竟然已经有三十二年没见过父母了。
神户枫有点想爸爸妈妈了。
——
降谷零给澜尚安排了一个有盆栽遮挡的位置。
即使咖啡厅的玻璃已经是单面的了。
过午的咖啡厅人还不算多，许久没在人群中久待的澜尚还可以慢慢适应。
他喝着热可可——波本那个混账不给他冰咖啡，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医学书，伪装成期末复习的医学生，安静地坐在角落里。
临近晚餐时间，来咖啡厅的人越来越多，搅得澜尚有些焦躁，可即将见到父母兄长的期待，让他勉强坐住了。
夜幕悄然降临，在白天时看不到里面的玻璃一点点变得清晰，路过的人能清楚看到玻璃窗内的情形。
包括来找波本的灰原哀。
澜尚沉默地和雪莉对视着，若无其事地侧了侧身，完全躲在了盆栽后。
倒也还在意料中，反正雪莉为了他的安全，也不会点破他的身份。
“灰原？”江户川柯南奇怪地看着，突然盯着盆栽猛瞧的灰原哀。
灰原哀磨了磨牙，敷衍道：“你上楼去吧，我找安室先生聊完会自己回去的。”
柯南很想旁听，但来的客人是神户夫妇，小时候的隔壁邻居，受父母所托来看他是否安好的长辈，他只能遗憾放弃：“好吧，那你注意安全。”
目送着格外敏锐的大侦探上了楼，灰原哀一个闪现进入咖啡厅，杀到了澜尚面前：“来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澜尚双手合十告饶：“我来这里有点别的事要办……改天，我改天找你好嘛？”
被逼出组织后就没能见到人的雪莉一脚踩在他白鞋上：“改天你个头！你要么让我回组织，要么给我实验数据，选吧你。”
澜尚头疼不已，只能将人拉到座位上，低声劝阻：“实验不可能继续，真研究出来，你就是下一个乌丸莲耶了。”
潘多拉实验是起死回生，银色子弹是返老还童，细究起来都很逆天……就算不用人体实验，也绝不可能被各国政府所容，当今的制度，还没先进到能容忍这种“长生不老”药的存在。
澜尚说得对，但灰原哀不想听，抱着手臂坐在他旁边：“我知道你来干什么的……如果你再跟我说什么‘命数’之类的废话，我就只能找能制得住你的人了。”
长篇大论的劝导被截住，澜尚头疼地按按太阳穴，瞥了眼投来询问眼神的波本，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来处理。
警视厅那边的风见裕也发来线报，说神户松还有五分钟就到了，也就是说楼上的神户夫妇至少还会停留五分钟的时间。
时间太短，澜尚只能下猛药了：“其实潘多拉我研究出来过。”
雪莉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澜尚：“怎么可……”
她第一反应就是否认，毕竟在为了继续实验，背叛澜尚去朗姆手下之前，她同时跟着潘多拉和银色子弹两个实验，进程都了若指掌，但她很快意识到，这个“研究出来”恐怕在上一世。
而上一世澜尚的结局……但凡用实验成果复活了，哪来的这一世！
澜尚看着脸色煞白的雪莉，长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辛苦拉扯大的妹妹的头顶：“志保，这已经是所有人拼尽全力后，最好的结局了。”
所以不必内疚，也不必悲伤。
他轻轻的将怔然的雪莉抱在怀里，安抚地亲吻着她的发顶，一如小时候那般为她拭去泪水，耐心地引导着她，理解死亡，接受死亡。
血管清晰可见的瘦削手掌，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无言地安慰着她。
怀里的女孩埋在单薄的青年肩头，五指死死攥紧了他的衣角，拼尽全力地压抑着低泣声，却还是不小心泄露出一两声类似幼崽的呜咽。
澜尚的情绪倒是始终很冷静，就像是被宣判“死刑”的不是他一般，安静地等她平复下情绪。
对着这个妹妹，他就要温柔多了，路过的波本看了眼，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羡慕。
属于神户松的特斯拉缓缓停靠在路边，澜尚看了眼倚靠在车门边的兄长，仔细地打量着他。
金发的青年穿着杏色的风衣，气质温和而疏离，紫红色的桃花眼眼尾自然带着点上挑的弧度，冷白的皮肤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华贵的瓷器，举手投足间都是优雅和贵气，像是从中世纪油画里走出的贵公子。
和上一世在组织里长大的哥哥很不一样，不仅没了那种阴暗感，还拥有着漂亮的履历和光辉的未来。
澜尚很为他高兴，因为他的人生，本就该是这样的。
父亲是日本顶尖财阀神户集团当家人神户正川，母亲是俄罗斯的顶尖世家——伊万诺夫家的家主，拥有这样傲人家世的神户松，在没有失去父母，被组织囚困经历的这一世，成为了一个很优秀很优秀的人。
就算因为年少时和家人游玩遭遇袭击，失去了最年幼的弟弟，导致他改变了本来的志向，神户松的人生也没有太大的波折。
本科毕业于东京大学金融系，研究生时期去美国转攻心理学，一直读到了斯坦福大学犯罪心理学博士学位。
毕业后回国考警校，和降谷零是同一届，现在是警视厅组织犯罪对策部的课长，警衔为警视，依照对方的能力和家世，今年有望升级为警视正。
比起上辈子替他这个罪孽深重的弟弟自杀的结局，澜尚很满意自己选定的这个新结局。
“你真的不打算和他们相认吗？”灰原哀看着他，眼底满是哀求，“现在相认已经不会为他们带来危险了，你……”
真的狠心到，连真相都要让别人告知吗？还是连骨灰也不打算埋葬在属于神户枫的墓碑下，百年后和家人合葬吗？
“死人是管不了活人的事的，”青年永远都是这幅温柔的模样，“身后事自然是都听你们的，但在我还能支配自己的时候……”
“就满足下我最后的心愿吧。”
波本远远地打了个暗号，提示他们楼上的人要下来了，灰原哀咽下所有的话语，安静地坐到了一旁。
澜尚知道灰原哀暂且被说服了，不会贸然帮他相认，松开了扣在指尖的麻醉针，正要借着盆栽的遮掩看向窗外，突然，咖啡馆内响起一声尖叫。
——
楼上，毛利小五郎原本正和神户正川聊着什么，骤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女高音，立刻神情一肃：“你们慢点走，我先下去看看情况。”
侦探雷达狂响的柯南，立刻追上飞奔下楼的毛利小五郎：“叔叔等等我！”
许久没回过国的神户梅愣住，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下意识看向丈夫神户正川。
“应该是又发生案件了，”神户正川一脸的习以为常，“安心，这在米花町很正常，毛利会处理的。”
这些年久居俄罗斯的神户梅无语凝噎：“我之前还以为是传言夸大了，看你们这反应……难怪小松总是加班。”
不过说起大儿子，他好像就等在楼下吧？那应该会查看情况。
因为回俄罗斯定居，从没见过神户松工作时模样的神户梅心念一动，加快了脚步。
楼下，匆忙进店的毛利小五郎，看着已经在维持秩序的神户松和安室透，立刻上前询问情况：“怎么回事？”
神户松熟练地分给他一只手套，低声道：“初步判断是□□中毒，人已经没了，在确定食物有没有问题。”
安室透安抚好店内的食客，暂且关上了店门，拜托榎本梓给老板汇报情况。
澜尚不是很关心案情，他只是看着紧闭的店门，默默拿出手机，检查了一遍自己的伪装。
很好，根本经不起细看，除了发色和眼睛，谁看了不说一声亲兄弟。
某个看完现场的小侦探，无意间瞥到了坐在他旁边的雪莉，已经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准备过来一探究竟了。
所幸安室透看到了，一把将人捞了回来：“柯南君，快看死者的指甲！”
骤然腾空而起的柯南越发确定那人有问题：“查案是你们大人的事啦，快放我下来！”
神户松不明所以，但还是选择帮同期，笑眯眯地逗柯南：“唉？那上次是谁闹着要留在现场啊，我怎么不记得了呢？”
蹬空气的小短腿停了下来，柯南垮下脸：“先查案吧。”
反正警方来之前，所有客人都出不去，和灰原哀坐在一起的人又在最角落，想绕过案发现场出去必然很显眼。
案情其实很简单，但查案的柯南和安室透极限拉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户松左右拉偏架，毛利小五郎稳定发挥一通乱指，竟然硬生生拖到了搜查一课的人赶到。
习惯性来收尾的萩原研二，一脸疑惑地看着各种封锁柯南走位的安室透，又扭头看看玩得一脸开心的神户松，决定还是先破案。
太好了，我们搜查一课终于有用了（猛男落泪JPG）。
站在另一边围观的神户夫妇看着不靠谱的儿子，开始推卸责任：“神户正川你怎么教的？”
神户正川一脸冤枉：“你刚刚还逗柯南玩呢，小松肯定是跟你学的。”
神户梅眉梢一挑，挽着丈夫胳膊的手微微用力，轻声细语地反问：“你说什么？”
吃痛的神户正川立刻滑跪，一脸委屈地和妻子告饶：“我的错，我的错，梅，小兰都在笑话我们了。”
捂着嘴闷笑的毛利兰立刻摆手：“没有没有，就是感慨一下叔叔你们的感情好好啊，不像爸爸妈妈……”
说着说着，毛利兰真情实感地郁闷起来，父母总是嘴硬，谁都不肯退让一步，每次见面都吵架。
搜查一课的人来后，开始清退无关人员，在安室透的暗示下，黑警一号萩原研二没多盘查，放走了其他客人。
柯南被一双双大长腿挡住视线，艰难地左右突围，等他跑出咖啡厅的时候，灰原哀已经不见了踪影，更遑论从始至终都没看到正脸的澜尚。
再回到咖啡厅时，连安室透都不见了踪影，他抱着双臂，气鼓鼓地看着黑警二号神户松。
黑警二号半点不心虚，笑眯眯地抱起柯南，转身对毛利小五郎道：“我打电话让餐厅那边留了位置，毛利叔叔，我们快出发吧。”
柯南一脸抗拒地推着神户松的脸：“都说了不要随便抱我啊！”
他不要面子的嘛？还有神户叔叔，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在拍照，可恶啊！
神户梅拍了下丈夫，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出了咖啡厅，依次上了车。
不远处，降谷零扶着方向盘，看着那辆黑色的特斯拉开远，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突发的案件引来了柯南，但神户夫妇也进了店，对澜尚来说，应该看得更清楚些。
他回过头，看向坐在后座，一直没有说话的澜尚，忽然怔住了。
黑色的美瞳已经摘下，那双没有焦距的银灰色眼睛，安静地垂落着。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擦肩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