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雨十年心》悲囍

8、绒花

　　前往药王谷的路上，柳竹儿躺在马车里，宋祁正摇着扇子优雅地看着窗外的风景。若是在外面看过去，大概他本人也是一幅绝美的画。

　　柳竹儿服用了一些孙茂调制的草药，气色稍微恢复了些。

　　她坐起来梳了一下头发，发现毛绒发夹不见了，想来应该是在莲花宫的时候弄丢了，她嘟了一下嘴。也掀起窗帘往外看了看，刚梳好的头发又被风吹乱了。

　　宋祁摇着扇子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柳竹儿看到他就来气，要不是被他撺掇惹怒了湘西跃，能出后来这档子事吗？纯属耽误时间。

　　宋祁对她伸出掌心，竟是她的发夹。她拿起来看了看，绒花已经坏了，上面的毛绒掉了很多。

　　“你打架的时候，掉在了草丛里，我把它拾起来了，但已经坏了，等到了镇子上，再给你买一个。”

　　柳竹儿听他说“你给买一个”突然有种别样的感觉。好像这么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人说过要给她买东西。

　　在青云山的时候衣食住行都是不缺的，从来都是缺什么就跟师傅说，师傅一定会给，但也从没主动说过要给她买什么。

　　“宋祁，你为什么要跟来？”

　　“这还用问，像你这种啥都不懂又呆的姑娘，自己跟着别人走了，万一路上有点什么，死了岂不可惜，我真是个好人啊！”

　　柳竹儿：“……”这话要是在别人嘴里说出来，她就真信了，她在宋祁心中的形象，恐怕不是姑娘是魔头吧。

　　柳竹儿揉了揉太阳穴，真是失策，竟然没杀了这个见过她真面目又不跟她一个阵营的人。

　　“我就是在想啊，”宋祁接着说，“我要是能好好照顾守剑人姑娘，万一你选了我做那个明君呢？”

　　柳竹儿皮笑肉不笑地对他呵呵了两声。

　　“你不选我啊？那也没关系，留下你这种搅弄风云的人，到时候朝中有好戏看，我也挺期待的。”

　　他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的，柳竹儿就知道这人不会存什么好心思。

　　前太子死得蹊跷，江湖传言当今皇帝弑兄夺位，若真的是当今皇帝杀了他的父亲，他应该也挺希望朝中不安的吧。

　　“我绝不会让你有任何机会的。”

　　宋祁一听她这句话反而来了兴趣，“已经选好了？”他凑过来，“快跟我说说跟哪位皇子勾结的？”

　　世人传言，守剑人择天选明君，怎么到了他这里倒成了“勾结”了？柳竹儿想反驳，可一想她和三皇子的关系，可不就是勾结吗。

　　柳竹儿又怕多说多错，干脆拉上窗帘，继续躺下，嘟囔了一句：“就知道你不安好心。”转身不再看宋祁。

　　宋祁看着她脑袋上戴着的已经坏了的绒花，伸手替她梳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突然觉得这个女魔头还是有一点可爱在的。

　　少年之间熟悉得很快，不出几日，孙茂已经和宋祁柳竹儿打成了一片。

　　这天傍晚，三个人照例没有找到客栈，只能找了一处小河，在旁边暂宿一夜。

　　按照惯例一般都是柳竹儿睡马车里，宋祁和孙茂轮流守夜，今日的宿处临近小河，马车外面传来丝丝凉意，这在夏日里很是难得，柳竹儿便想下车看看。

　　他下马车的时候，宋祁和孙茂正在对坐着一边烤鱼一边闲聊。

　　宋祁自然地招了招说：“过来吃点？”

　　孙茂打趣道：“宋兄，你应该送过去，这样才能哄夫人开心啊。”

　　这孙茂看上去一派书生气，脑子里净喜欢乱想。

　　宋祁和柳竹儿异口同声。

　　“她不是。”

　　“你误会了。”

　　谁知那孙茂拉长声音“哦”了一声，蹭了一下宋祁，“那这样的话，宋兄可应该积极点了哦。快去拿毯子给姑娘披上。”

　　柳竹儿平时心思深，但感情之事是从不涉足的，突然被打趣这种事也不由得脸色一红。

　　宋祁倒是没事人一样继续说笑，“允知，我要是有她这种夫人，怕是晚上吓也要吓醒喽。”

　　“宋兄，莫要这么说姑娘。”

　　“你还是太不了解她了，别看那丫头长得呆萌呆萌的萝莉样，真要有人娶了她，哪怕不是比母老虎还要母老虎哦，啧啧啧。”

　　柳竹儿红着脸抽出身后的佩剑，一剑刺过去，砸得烤鱼的火苗四处飞溅。

　　宋祁起身往河边跑，一边跑一边喊：“你看，你看，我就说吧，一点都不姑娘。”

　　蝉鸣阵阵，杨树叶在微风的吹动下有规律地拍打着，他们的叫喊声惊起一片飞鸟。

　　宋祁跑着跑着，突然拔出佩剑，平地一登用轻功飞上树枝，将佩剑往上一扔，正中一只飞鸟。

　　飞鸟掉下来，宋祁伸手接住，随手把剑放回剑鞘，对着柳竹儿和孙茂一颔首，“今晚给你们加餐。”白衣被风微微吹起，腰上的玉佩随之摆动。

　　树下抬头看着的柳竹儿撇撇嘴，这给他帅的，这人真会装。

　　孙茂是打心眼里敬佩，“哇，厉害呀宋兄，你要是在莲花宫的时候能使出这等本事，怎么至于被湘西跃困住？”

　　宋祁对着他挑挑眉，“厉害吧？轻功而已，下次给你看看真功夫。”

　　孙茂一脸认同地点头，“厉害厉害，我长这么大也是在凌儿那里看到过这么厉害的功夫。”

　　宋祁：“……”

　　柳竹儿：“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笑着笑着一口气没喘上来就开始咳。

　　宋祁赶紧跳下了，“怎么回事？”

　　孙茂给柳竹儿顺然气说：“是蛊毒又发作了，怕是这次吃药的时辰又过了，快扶她上车，我去拿药。”

　　柳竹儿体内的蛊毒需要按时服用解药方可压制，但解药数量有限，只能服用孙茂调配的草药代替，最近，她服食草药的间隔越来越近了。

　　孙茂给柳竹儿服食了草药，看着所剩不多的草药皱起了眉头。

　　“看样子要快点回去了。”孙茂自言自语道。

　　不出几日，他们就到了一个繁华的镇子。

　　孙茂介绍道：“此处名为芜镇，是药王谷附近最繁华的镇子，我已飞鸽传书药王谷，明日便可入谷，今日我们就暂且在这个镇子上歇息一晚吧。”

　　柳竹儿没见过这镇子上卖的东西，问东问西的，孙茂就先牵着马车找客栈去了，宋祁陪着柳竹儿在街上慢慢地走。

　　孙茂走后，柳竹儿拿出八卦盘，卜了一卦。

　　宋祁问：“怎么样？”

　　“风水不太好小，这镇子有要败落的迹象。”

　　“我说你们守剑人，天生一副阴谋家像，天天占卜这里好那里不好的，要靠双手致富懂吗？”他说完又补充道：“你要不帮我卜一下有没有皇帝像？”

　　“没有。”就算有，柳竹儿也不会让他成功的。

　　说着，柳竹儿看到一个卖首饰的摊子，她过去看了看。

　　首饰摊子上的饰品眼花缭乱的，花花绿绿的各色全都有，“婆婆，有绒花吗？”

　　摊主拿出一些绒花给她，“这些都是的，姑娘看喜欢哪个？”

　　柳竹儿挑了一只黄色的，伸手去口袋里掏钱，宋祁已经把钱递过去了，“谢谢婆婆。”

　　“多谢公子，多谢夫人。”

　　宋祁刚想开口，柳竹儿就知道他又要满嘴胡话了，瞪了他一眼，“闭嘴。”

　　宋祁微微地笑着看她，“你不解释，就是默认咯。”

　　柳竹儿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她问：“为什么给我买发饰，我自己有钱。”

　　“都说了会给你买的，你就当是在莲花宫给你带错路的赔罪吧。”

　　柳竹儿回头看了看宋祁，这个人，武功高强，有钱有权。可柳竹儿发现，自己好像从来不了解他。

　　不知道他师承何处，不知道他为什么离开京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莲花宫，甚至现在他一直跟着自己也不知是何目的。

　　“安平王，你师承何处？为什么不在京都？”柳竹儿小声问。

　　听到这个名字，宋祁先是愣了一下，大概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了，他没有回答自己师承何处，“京都有什么好的，几派皇子斗得你死我活，在江湖不逍遥吗？”

　　可他若毫无争斗之心，又怎会出现在莲花宫，“你不想为你父亲报仇吗？皇帝杀了你父亲。”

　　“你怎么知道流言是真的？”宋祁难得正常了一次。“此地若按势力范围花费，乃是大皇子治下的城池，连个镇子都繁华如此。”

　　柳竹儿听他的语气，好像很欣赏大皇子，“那若大皇子夺嫡失败了呢？你可会帮大皇子？”

　　“不会。”

　　柳竹儿听他这么说完，终于安心了些。

　　“我谁都不会帮，他们夺权也和我无关。”说到这，他又换上了一副吊儿郎当的嘴脸，“本王爷专业吃瓜一百年，最喜欢看皇子们斗争时的小心思了。”

　　柳竹儿：“……”真不知道他嘴里那句话是真的。

　　回到客栈后，三个人要了两间房，柳竹儿一间，宋祁和孙茂一间。

　　难得有自己一个人相处的机会，当晚，柳竹儿打开客栈的窗子，一只信鸽落在她肩上。

　　是三皇子来信问她近况。

　　柳竹儿找出纸笔，跟三皇子回了一封信，让三皇子尽快来药王谷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