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有言》嬴澶箐

2、第 2 章 契约

　　少年觉得自己怕是到了仙界。

　　迷迷糊糊中睁眼，竟看到了一位穿着青衣的仙女，虽然头带帷帽，看不清面容，但朝他伸来的手指白皙青葱，身上也飘来一股清香。

　　蓦地，少年清醒过来，一把抓住仙女的手，恶狠狠道：“你想干什么！”

　　仙女一愣，“你这小子，怪没礼貌的。”

　　说完，少年就觉得手一疼，不得不松开了手。

　　他环视一周，才发觉周围是方才逃命的竹林，殴打他的人已经不见了，但周围还散落着几把刀，提醒他刚才的一切都不是梦。

　　这里不是仙界，那女子也不是仙女，他后知后觉，应是她救了自己。

　　思虑间，女子已经站起身来，朝着竹林深处走去了。

　　“等等！”

　　少年撑起身来，就扯得身上伤口一痛，他闷哼一声，一瘸一拐地朝女子跑去。

　　而女子却不回头，自顾自地走着。

　　少年追上她，“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实在抱歉，刚才我有些不清醒......姑娘手可还好？”

　　女子走到了路旁的马车边，似乎偏头看了他一眼，说了句“上车。”

　　她就一撩帘子，就探入了马车内。

　　“啊......”

　　少年抿了抿唇，低头一看，自己满身泥泞，良久，他嚅嗫道：“姑娘肯出手相助我已十分感激了，我身上肮脏，就不污了姑娘车架了。我现下也没什么能报答的，待来日若有机会，我一定倾尽全力报答姑娘。”

　　话刚说完，他就听到竹林里一阵嘈杂声，隐隐听着似乎是之前的人折回来了。

　　少年脸色一变，还未所有反应，车帘就被撩起，女子有些不耐烦，“愣着干嘛，还不快上车？”

　　少年转头，就看到远处的人大步朝他奔来，他一咬牙，跳上马车，拉起缰绳一吆喝，马车就朝竹林深处驶去。

　　这马虽老了些，但好在马跑的比人快，不一会儿追赶的声音就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过惯了战战兢兢的日子，这般在林间赶马，迎面吹来的风吹散了少年额头的汗水，也抚平了他因紧张而跳得急促的心。

　　片刻后，少年有些不安，“那群人怕是不会罢休，我这样可会连累到姑娘？”

　　车内的女子轻笑一声，“向来都是我连累别人的，从来没人连累过我。”

　　她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楚行昀。”

　　女子“嗯”了一声，“我叫昭意。再行几里路，那些人应该是追不上来了，路上若有客栈便停着休息一会儿。”

　　说完，马车内就安静了下来。

　　楚行昀也收回心思，专心架马。

　　马车行了一会儿，驶出了竹林，又行了不远，看到了路边有家客栈，想到昭意说的话，他就把马车停了下来。

　　楚行昀唤了昭意几声，两人进了客栈。

　　昭意说：“天色不早了，先休息一晚，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他一愣，看了眼外面还明亮的天色。

　　只是他刚想问，却又听昭意道：“你找店家要热水清洗一番，马车内有一套男衣，你可拿去穿。”

　　楚行昀想到挂在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脸一红，也忘了想问什么了，就去马车里找衣服去了。

　　等他回到客栈，店小二已经备好了热水。

　　逃亡许久，楚行昀好好清洗了一番，一张脏兮兮的脸在清水冲净之后，露出了原本白皙的皮肤。

　　新的衣服对他来说有些大了，但不管如何也比之前烂掉的衣服好。

　　于是他只能绑紧了腰带，不让衣服滑下去。

　　他刚低头系好腰带，就听身后门被人推开，他惊慌地转身，手一把抓住换衣服时搁置在桌上的匕首，警觉地看向门口。

　　推门进来是昭意。

　　她走了进来后，立刻关上了门。

　　楚行昀松了口气，“昭意姑娘......有什么事吗？”

　　昭意走到窗边，支开窗户，让楚行昀往下看，“敢跳吗？”

　　楚行昀低头一看，这个房间在三楼，旁边没有树，底下也没有棚子，这般跳下去轻则断腿，重则送命。

　　他有些惊愕地看向昭意。

　　楚行昀满腹疑惑，但还未等他开口，他就知道昭意为什么这样问了。

　　客栈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就是这辆马车，那小子肯定在这里！”

　　楚行昀脸色一白。

　　昭意又问了一句，“敢跳吗？”

　　楚行昀咬了咬牙，“能......能吧。”

　　若是侥幸跳下去没死，也但逃不过后面人的追逐吧。

　　昭意沉思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罢了。”

　　说罢，一把抓住楚行昀的衣襟，一脚踏上窗台，纵身就往外跃。

　　楚行昀瞪大了眼，惊呼声堵在了嗓子眼。

　　两人离开没多久，追杀的人就一脚踢开房门，扫了房内一眼，看到了大开着的窗户。

　　领头的人探头看了一眼，“呸”了一声，“追！”

　　说罢，一群人就往外跑去。

　　客栈的房顶上，安静地蹲着两个人。

　　昭意用手捂着他的嘴巴，两人静悄悄地一动不敢动，听着底下的人走远了，这才松了口气。

　　因为两人凑得太近，楚行昀都能嗅到对方身上的清香，慢慢红了脸。

　　“姑......姑娘，可以放开我了。”

　　昭意松了手。

　　楚行昀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瓦片上，大口喘着气。

　　等等缓过气来，他对昭意道：“我这般跟在姑娘身边，怕只能拖累姑娘，不如我们就此分道扬镳......”

　　话音未落，就见带着帷帽的她转过头来，“你这就想跑？”

　　楚行昀一噎，“非......非也。”

　　她笑了一声，“不如这样，我身边缺个跑腿儿的，你跟在我身边，我保你性命无忧，如何？”

　　“这......这......”

　　楚行昀上下打量着她，一身青衣下的身形瘦弱，从袖中伸出的手指青葱，又看了一眼已经奔至楼下的几位剽型大汉，有些迟疑。

　　正想着，他突然与楼下的一人对上了眼，就听底下传来一声怒吼，“他们在上面！”

　　原来是下面的人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踪迹，有一人抬头一看，就见两个人蹲在房顶上。

　　昭意有些惊讶，“这些人倒是好眼力，这都能看到我们。”

　　楚行昀看了眼下方，青天白日的，双方都能将对方看得一清二楚，他又迟疑地看了一眼昭意。

　　底下的人已经折回来了，正朝着客栈里冲。

　　昭意却不慌不忙，继续问：“刚才我说的，你觉得如何？”

　　眼看追杀的人越来越近，他在这屋顶上也没什么办法，楚行昀蓦地想到在竹林中的奇遇，只能赌一把，咬牙道：“好！”

　　于是昭意点点头，伸出一个指头，一道蓝光就从她手尖飘了出来，落到楚行昀眉间。

　　楚行昀大惊，“这......这是？”

　　昭意道：“这是契约，此后我能时时知晓你去向，若你不忠不诚，契约就会反噬你。不过也不用担心，只要你好好听我的话，这契约便不会为难你，我自然也会保你平安。”

　　“什......什么！”楚行昀直接白了脸。

　　这时追杀的人已经到了房间内，从窗口伸着脑袋往上看，还有人找来了棍子往上戳，欲图弄垮房顶将两人弄下来。

　　楚行昀也顾不得那什么契约了，有些着急，“现在怎么办？”

　　昭意摇摇头。

　　他瞪大了眼，“这是什么意思！”

　　昭意轻轻一笑，“我每日能用的灵力有限，刚刚结契的已经是最后一点灵力了。”

　　楚行昀气极，长时间的饥饿与逃亡早就让他体力透支，差点急得晕过去。

　　最终两人还是被抓住了，追杀的人将两人蒙了眼，关在一间屋子里。

　　屋子的窗户都被订上了木板，光线昏暗。

　　楚行昀在屋里蹲了许久，他一会儿站到被封住的窗前，试图透过缝隙往外看，一会儿又蹲在地上，脑袋贴着地面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偶然看到坐在一旁打坐养神的女子，突然有些气恼，“你可有法子出去？”

　　昭意摇头，“暂无，等着就好。”

　　“等什么？”

　　昭意：“等人来救我们啊。”

　　楚行昀猛吸了几口气，稳住情绪，“谁会来救我们？”

　　昭意笑笑，不说话。

　　楚行昀总算是憋不住了，窜到昭意身边，“你、你那什么契约，快给我解了！”

　　“为何？”

　　“你也没跟我说有什么反噬！而且你说能保我平安，就是这么保的吗！”

　　昭意有些不解，“你现在不也没有生命危险吗？”

　　她侧头，似乎往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放心吧，等天一亮，就会有人来救我们。”

　　楚行昀朝外看了日头正好的天，咬牙道：“外头离天黑还有好一会儿呢！”

　　她一愣，摸了摸下颚，“这样吗......”

　　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外面的人开了锁，往里面扫了一眼楚行昀，“带走。”

　　旁边有人看了看昭意，“这个人如何处置？”

　　领头的人想了片刻，“先关在这。”

　　说完，就有人要拉楚行昀走。

　　楚行昀有些急了，看向昭意，“喂！我们说好的！”

　　昭意只能站起身来，将楚行昀挡在身后，“这个人我要了，你们不准带走。”

　　进来的人一愣，见她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心中不屑，并未放在心上，大手一挥，欲将人推开。

　　只是手还未触及昭意，人就被一阵怪风掀开了。

　　以昭意为中心，升起了一个风阵，在阵中之人皆被风吹得不得进，只能勉强退了几步。

　　风将昭意头上的帷帽吹飞起来，露出一张面若白雪的脸和朱色的唇。

　　离得近的几人皆被这风吹得睁不开眼，就连木窗也被吹得发出嗡嗡声，头顶上的瓦片发出碰撞的声音，有几片已经随风飞了出去，砸碎在地上。

　　外面的人见了，惊慌道：“妖！妖怪！”

　　话音还未落，就被领头的人喝止，“住嘴！”

　　他看着室内的两人，怒喝道：“少爷马上就到了，不能前功尽弃，拖也要给老子拖住！”

　　这般进退了几次，周围的人皆被耗尽了力气，当退怯的人越来越多时，领头的人眼尖地发现昭意手捏诀的动作不如之前利索，便一拍大腿，赶紧让人继续上前围住，却又不猛攻。

　　昭意见这攻式断断续续的，不如先前那般猛烈，却又恰好需要她施法用诀时，便猜到了对方的想法，不禁皱了皱眉。

　　出来得急，身上没有带符纸，直接使用灵力对她消耗实在太大。

　　原本只想吓唬吓唬这些人，让他们知难而退，却不想对方这么敏锐，想要打一场持久战，这样下去她的灵力迟早会被消耗完。

　　随着围攻次数的增加，昭意周围的风圈越来越小，领头的人觉得时机到了，连忙令人发起猛攻。

　　昭意一皱眉，凝起精神来准备应付这一波冲击，只是一使劲便觉得灵力有些不支。

　　楚行昀自然也察觉到了，看着当在他面前的人，不由得忧心，“昭意，你可还好？”

　　昭意一咬牙，“好着呢！给我躲好了！”

　　话虽这么说，自己却有些精神不济，看着准备全力攻击的众人，她咬紧了牙，手握住脖颈处的玉石，那玉石发出幽幽蓝光。

　　周围的人前脚冲进风圈，后脚便被一股更强劲的风掀飞出去，纷纷砸在墙上，又落到地上，发出惨叫。

　　众人惊愕地抬头，只见一青衣男子从天而落，背着一柄剑，腰间系着酒壶，悬空立在昭意身后，右手扶在她肩上，一脸阴沉，正在给她输送灵力。